第56章 消失了的会计
刘太监还想继续再问，就看见师父忽然脑袋往下一扎，人倒地一扑。
“师父，师父？！”
老头子的手脚抖了几抖：“猴儿，老夫生在好时候，遇到了仁宗爷。可怜你命不好……”
刘太监赶紧抱起老头，想去喊人来，却发现偌大的兴化门门洞大开，两三百个守城门的兵士及内臣都不见了。远处一片灯火通明，不时还能看见绿色和红色的烟火，升空……
就在刘太监要背起老头去找医生的时候，突然有人一下把手搭在刘太监的肩膀。
“不许出声。”
另外一边，早些时候，皇帝领着一群女眷，从玉阁出来。早看见各殿阁房檐下，并连接殿阁的通道两边，都搭设了各种各样的花灯。
其中除了高近八尺的鲤鱼化龙灯、老君青牛灯这些道教题材的造型宫灯外，还有一溜一溜的莲花合抱吉祥纱灯、多子多福金瓜罗纱灯，连起来就好像天上的银河落到了宫苑中。
外面早有一百九十九个太监和六十四个宫娥，都是皇后安排来迎驾的。
皇帝笑着对皇后说：“大娘子辛苦了。”
跟在一边的李灵素就唱到：“道君的白鹤来了。”
说着，就有高俅在玉阁外的仪门口、磕头：
“奴才叩请道君皇帝金安。那张觉派来的郭药师，小字白鹤的，正在宣德门外求见陛下。”
皇帝伸手拍了李灵素的冲天晓云冠一下：
“你这老牛鼻子！”
然后，才对高俅点点头：“宣进来吧？”
郑皇后便要招呼着皇帝身后的女眷离开，却被赵佶制止了：
“怕什么，朕就是要让郭药师回去，告诉张觉，我大宋是何等的富裕，何等的美女成群，人间仙境！”
等高俅把郭药师带进仪门，张洛在灯火下，才看见，这个辽国遗臣个头不大，脸上没肉，眼角虽然向下，也对皇帝行了叩拜礼，但是张洛却觉得，他很有点、从吉林招到新加坡的民工那种谁也不怕的“楞”劲。
“郭药师，你头一次进宫？”赵佶这话就跟废话差不多。
郭药师虽然没抬头，但是口气却不卑不亢：
“下臣进过辽南京皇宫，与汴梁皇城一样，都是仿着西京长安的唐王皇城建立的。”
赵佶闹了个没意思：“那么，你瞧着朕的皇城与女子，与辽国有什么不同啊？”
郭药师还是不抬头：“下臣不敢觊觎人家的财货女人。陛下赏赐给下臣长官的古董金银，还有下赐的2000万贯缗钱，长官与下僚等都不胜感激。”
赵佶没回答郭药师，却扭头对张洛说：
“张会计，后天开朝，你就去找蔡条好好合计一下这些赏赐……”
张洛心里很糊涂，不明白既然钱数都定了，还叫自己去干什么？难道帮忙写账本？
就在这时，忽然仪门后边传来一阵疾跑声，和太监拦住的叫喊声：
“用事郎，官家正在接见来降的辽国旧臣，不能见你啊……”
“用事郎，你这是大胆闯宫！来人！”
“来人，拦住他！”
皇帝转着左手上、一只羊脂玉戒指，对身边的小牛儿说：
“去，告诉蔡条，他要说的话，朕知道了，不必再说了……”
皇帝还没说完，就听见仪门后面、有人激动得大喊：
“陛下，不能留下张觉！留下这些叛了辽国，再叛金国的贰臣，我朝就危险了。”
皇帝对小牛儿做了个脸色，小牛儿就对身边的太监们说：
“还等什么，叉出去啊？！”
可是，蔡条决心很大，再加上他又是蔡京的爱子，外面的太监们也不敢太使劲，这位蔡二公子居然挣扎了半个头进仪门：
“郭药师，你们当贰臣无耻就罢了，还要来害我们大宋吗？”
郭药师冷冷的不理睬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蔡条一边跟内侍挣扎，一边大喊：
“官家，官家！我朝和金人已经签订了《海上之盟》，如果接收了这等贰臣，就会和女真人打仗啊？”
高俅在一边笑着启奏：
“官家，您听用事郎这糊涂话？！我大宋是天朝上邦，还怕女真？”
赵佶对身边的高俅直跺脚：“快，找人……把这个糊涂的蔡二送回去，交给他老爹！”
说话间，蔡条就被身后的太监扯出了仪门口，还是大喊：
“之前我朝才答应给女真人、每年百万贯的代税钱……”
郭药师在一边截住了这个话头。
他小声，但是很清楚的说：
“陛下既给了女真蛮夷每年一百万贯。想来，自然对赏赐平州汉人之数，自然慷慨。”
张洛这才知道，原来那2000万贯，跟当初童贯捣鼓的、给金人的三千万贯一样，到现在还只是个内部口头的建议。
可是这内部的上限，怎么吵得连交易对手都知道了呢？！难道又有内鬼？
蔡条还在挣扎：“官家，我朝才免了西北与夏人的战乱不久，不宜再对女真用兵！”
赵佶终于叫蔡条给惹恼了，一叠声喊：
“来人，将这蔡二的官服扒了，赶回家去。净叔，你去传旨给户部，十六日即可拨付2000万贯缗钱给郭药师，带回去给张觉！这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了。”
现在，这金额却是板上钉钉了。
郭药师自然向皇帝道了谢，由高俅领下去，准备后天直接拿钱回平州。
皇后见皇帝叫蔡条气坏了，刚要过来替他拂拂后背，就听见赵佶一声厉吼：
“滚！都给朕滚。”
众女眷们，包括李妈妈，都似乎吓得退后几步，缩到楼台下的黑影里。
等皇帝喊“张会计留下”的时候，众内侍却发现，张洛跑得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原来，张洛趁李妈妈不注意，早从侍女的队伍后，钻了出去。
不知道怎么的，她倒对皇帝当面答应了郭药师钱的事，松了口气。这北宋团队漏的跟筛子一样，老实人答什么都是错。万一皇帝又问她，她答错了，还不得又是九板子啊？
张洛顺着玉阁的后门，转了个弯，心里很想再去看看、那座地宫里的传奇大香炉。
只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地宫又出了两条人命，看看玉阁大门上的铜锁，张洛想想自己一个人进去，到底是有些冷风嗖嗖的。正好她肚子饿了，先打算先回斗原院。
但是，回到院子一看，徐师傅果然没给她领饭回来。案子上只有刘太监拿去给她当过证据的食盒。
张洛觉得，这个时候唯一的指望，就是白天才被她气走的刘太监。
正好路上，她听见人说，刘太监领着赏赐的金银馒头，去兴化门了。她便一路小跑，喝着北风的跑过去。
张洛赶到兴化门大门洞，别说刘太监，一个守卫的士兵都没看见，只是看见烟火开始升空。
这时，她忽然叫边角里的嚎哭声吓了一跳，原来刘太监正抱着个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头捂着心口，很难受的样子。
看见刘太监居然还想搬动他，张洛就跳过去，大吼一声。
“你怎么还不快去找医生来啊？”
“张……娘子？”
刘太监才醒过神来，赶紧把人留给张洛，他跑去找大夫了。
张洛才要瞧瞧地上的老头子，就听见老头小声问：
“娘子，可是贾道士的……”
张洛唔了一声。
老头示意张洛把耳朵靠过来：
“张娘子，玉阁里有……一座大麒麟香炉。要小心。”
“啊？”张洛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秘密。
“贾道士……便是从那里面得了些奇怪的书，惹怒了先皇，才被处置的。而且，那大香炉还带来过瘟疫和地震……”
老头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张洛不得不把头都靠到他嘴上。
这个空档，两三个大汉就从城门口背后的黑影里，轻手轻脚地蹿出来。一人飞一样的，把一片麻袋包、套到了张洛头上，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另外两人合力把张洛绑住手脚。
然后，三人麻利地扛着张洛，很快消失在城外的黑夜和灯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