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逃跑
等刘太监好不容易醒过来，朦朦胧胧就看见，好像正有人伸手、从地里出来，把张洛往西院墙下的坑道里拖。
这时，天空如墨色般黑重，到处都是呼号的大风。
刘太监吓傻了，难不成真有黄鼠狼什么的、成了精？！
他跌跌撞撞的赶上去，死命抱住张洛的腰：
“放下张娘子！不要害她！”
“你放手！我是来救她的。”
没想到地洞里，居然是个女人的动静。
这时，徐师傅不知道怎么也醒了，勉强爬了过来：
“里面的，你真是来救她的？”
“是啊，你们俩就别拖住她了。趁今天天象有异，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查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还不快松手？”
“她如今还欠洒家九贯文……五文……”
这是不愿意跟张洛分开的意思？
刘太监看着徐师傅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死过去的模样，脑袋一懵：
“大姐……大姐，不如这样！你把我们俩也带走吧？”
“啊？”
“大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俩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求姐姐超生！”
“……”
地洞里的声音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等徐师傅、刘太监，帮洞里的，把张洛一起弄出地道，天已经黑得好像半夜一样了。加上风又大，茬巷外面的天街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地道最先爬出来的女人，身形矮胖，紧贴着墙边，就好像那家的孩子踢坏了的皮球一样。她从往明华阁走的岔道小门里，又拽出一辆平板车，上面铺着一条草席，并一床蓝花皮的薄被子，很像裹死人的那种。
女人把平板车交给刘太监：
“到这里，大家先分开行动。今晚，会有人把我们带出汴梁、送去龙虎山。”
刘太监直哆嗦，他就害怕女人还有话说。
果然。
“麻烦高班把人推出宫门。你经常进出宫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怀疑你。”
“大姐……”
没等刘太监反对，矮胖身材的女人，就倒回拖出平板车的小门里，不见了人影。
一边的徐师傅，早就把张洛放上了车去。顺势，自己也躺下了，还把花被拉过了头顶。
这时，前面拐角处，过来了一串四五个灯笼，远远的看，好像几个鸡蛋大小。
刘太监这下是进不得、退不得了。他心里想，如果早知道是叫自己出头，他就不跑了。但是眼看就要到宫门，又有人来了，如果问起来，他怎么都是逃宫的同谋，也要一起打死的。
他只好硬着头皮，推着用徐师傅和张洛，朝送死了宫人专走的宫门方向、推过去。
这迎面路上来的，正巧是大庆殿徐副都知的干儿子，小玉，和其他几个小太监。
因为风太大，大家都把头低到怀里，只顾着灯笼。
瞧见刘太监推着一车死人过去，小玉忍不住想骂一声：
“晦气的，你推着死人，还跟老爷们挤路？”
但是，他旋即发现刘太监眼神里有些躲躲闪闪。
他刚要多事的叫住人，“唉……”，忽然看见大风卷起一片被子，露出半截女人的腰腿来。
小玉旋即意识到，这或者是个千载难逢的、报复斗原院的好办法：
谁叫上次他叫张洛害的那么惨！不但干爹骗的钱粮给追回不少，他自己还被岳虞候的人拿了个正着，捆得粽子一样。叫干爹领回去以后，又跪了一个晚上的搓板！
虽然，逃宫，一旦被抓，就是死路一条。但是，这处置，还分个“逃宫成功”和“逃宫未遂”的不同。
于是，小玉等刘太监他们过去了一小段，就打发身边一个小太监：
“去，跟宫防当值的说，就说是我干爹说的，一会不要检查刘太监。”
然后，小玉又叫另外几个人也悄悄出宫：
“和汴梁城的城防说，今晚会有几个男女摸黑出城。定要拿住了。小爷回头重重有赏。”
所以，刘太监暂时“有惊无险”的把俩人都推出了宫门。他心里还直嘘嘘运气好。
等张洛醒过来的时候，刘太监当牛做马的、都快把她和徐师傅推过汴梁河上的杨桥了。
“咳咳，这是……”
“嘘，别出声。”刘太监努力不把北风喝肚子里。“明华阁的李妈妈叫，把张娘子送去龙虎山，说是那里有贾道士的师兄弟……”
“啊？”
然后，张洛看见后面还有个人、骑着一头小叫驴、押车。仔细一看，这个骑驴的大姐，居然是醉杏楼财务小分队的胖出纳。
“怎么是你？”
“娘子认识这位姐姐啊？她真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不但预测到今天会有这样的天象，还在宫里挖了一条地道，将我们救了出来。”
“高班过奖了。我只是知道点天象和纵地术的皮毛。想当年，家师坐正灵虚宫太乙殿。全汴梁哪个人不服家师才学的？就是先帝和当今的官家，也都去家师座下求过的！”
胖出纳笑着，小声表扬贾谊的爹。
刘太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是这胖妞太老实、听不明白他的话中话，还是太狡猾，故意装傻。
他实在拉不动这车了，原来想哄哄骑着驴的胖出纳帮忙、替换下他的。但是，看看她笑嘻嘻的只顾说话，就知道不可能了，只得吆喝徐师傅：
“徐师傅，您老还继续躺着，要一路躺到龙虎山？”
徐师傅只是看着魅黑的天空：“当是赎、你领人来杀洒家的罪过吧？”
“我也是逼不得已啊。要不是你去找平楼的豪杰，坏了真三公杀张娘子的好事，他怎么会来害你？”
张洛瞪大了眼睛：
“为啥杀我啊？难道因为我破坏了他和女真人串通好了、骗代税钱的事情？”
果然，童贯一分钱都不和女真人讲价，是有猫腻的！
刘太监却罩头浇了张洛一盆凉水：
“这个，小可不知道。璟哥当初是差点高中了武状元的人。多半是他六哥太嫉妒璟哥儿，不想叫他回家、抢了自己的位子吧。”
刘太监的言下之意：张洛你别瞎得意，你其实就是个用来钓胡子哥的鱼饵罢了。
“那也是家师将养的好。”胖出纳继续得意，又杀了进来。
张洛这有点明白，胡子哥怎么就放着鸿胪寺的正经差事不干，去了醉杏楼扎凭证。
可是，胡子哥为什么在自己跟前那么闪闪躲躲，不愿意交代他原本是贾道长徒弟的事情呢？而且自己是占了贾道长女儿贾谊的身体的，照理贾谊也该知道胡子哥的情况。胡子哥又何必在贾谊面前假装呢？
正说话，胖出纳驾着小叫驴，四处看了一圈：
“奇了。李妈妈说，今晚璟哥儿会来护送我们出城的。这个时候应该在这里接应我们了。人呢？”
她便打着毛驴、下桥四处打听去了。
不多时，胖出纳就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
“坏了，今晚出不了城了。丽景门那边……发生了大案！宫里的杨……杨都虞侯家……四十几口都被杀了。”
张洛半坐起身来，眨眨眼睛，觉得这话听来就跟假的一样。她想起、前天晚上才抓住自己翻墙的禁卫军武将来。
“他家？他也太冤枉了吧？”
这会儿，这么想的，不但有她，还有倒霉的杨都虞候自己。
今天上午，一下了早朝，被免了官的杨都虞侯，便跑去童府等。可惜等到童大相公回来，也不放他进门、见他一面。
杨都虞侯看见，就连他手下的叶虞候，都大摇大摆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进了童府的角门。
“童公爷，下官……下官……”
童贯身边的谢师爷，过了快一个时辰才出来。
他将杨都虞侯领到角落里：“杨大人可是觉得委屈？”
“下官……不敢。”杨都虞侯当然觉得委屈。
谢师爷笑眯眯的：“杨都虞侯可为公爷做过什么事？”
“这……”杨都虞侯愣住了。
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满城的追杀胡子哥，难道不算？
昨天下午，他特别把岳虞候叫来、说张洛的事情，要给岳虞候下套，难道不算？
昨天中午，他配合老童的人，在宫里暗算徐师傅，难道不算？
还有再之前……
谢师爷拍拍杨都虞侯的手：“都虞侯莫要惊慌，只要再替真三公办成一件事，就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