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挨打
张都都知和小牛儿立即偷笑起来:
“官家哪里舍得打?便是赏了,也是先记着、不打的。”
然后,众内侍就要簇拥着张洛,出小仓库。
张洛赶紧拽住前面走的皇帝:
“陛下,小人不愿意去鸾鸣阁。求还是这里住吧?”
皇帝的眉毛皱了一下:
“这里可有什么吊着你的魂呢?”
“呃……”张洛想了半天:“小人是进宫来的会计,正理着这宫里的账务。怕晚上吵着娘娘们。”
“些许时候,内侍把朕的奖赏抬来,这里也没有地方收着呀?”
张洛突发奇想:“呃……一个人高兴,不如大家都高兴。就求陛下把那一万贯赐给宫里老弱……”
这话还没说完,皇帝就恼了,他一把甩开张洛:
“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朕重重打……打九板子!”
到了下半天,十五贯被皇帝打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城大内。
岳虞候被杨都虞侯叫到宫门城防来,也听见了这个消息:
“如何打她?打得……”
大家都以为:杨都虞侯之所以记恨张洛,是因为他介绍进内防的岳虞候、被张洛连累、给赶去开封城卫的事,自己被打了脸。而且两个人都沾了东昌府秦家的姻亲。
一个例子就是,杨都虞侯昨晚去抓张洛,哪怕没人能证明翻墙的、就是她。
“特地叫你来听这个故事出气的,还问她被打得怎么样了?”
然后,他凑近岳虞候:
“听说,前儿陛下赐了她一条朱红裙子……”
岳虞候有点摸不着头:“大人,她只是外宫做事的,穿不得朱红色吧?”
“陛下今天特别挨了从来不能少的午觉,去斗原院看她……”
“……?”
杨都虞侯得意的吃了口小龙团:
“你还真呆。若不是你走的早,现在也要被打!想不想着,从前宫里有过一个梳头娘子,长得不俊,却也宠过的蓝鱼儿?官家是最喜欢一锅熟的。”
(一锅熟,套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有集邮爱好。丑俊的都要通吃。)
“可是陛下为什么还打她?不是说她今天参加与女真使者的谈判,硬生生把300万贯一年的恩赏、砍了下来吗?”
岳虞候也是老实人,听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隘。
杨都虞侯长叹一声,就把她不肯搬去鸾鸣阁、又求皇帝、把赏给她的一万贯、赐给缺衣少食的老弱宫人的事都讲了一遍。
岳虞候还是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没听出什么大错来啊?”
杨都虞侯真叫这个小弟气歪了鼻子:
“不肯去鸾鸣阁,就是在跟陛下说,不愿意承宠!把钱赐给老弱病残,就是在说……(官家)……苛待下人。不打她,打谁!”
其实,除了这两条以外,还有要命的第三条。
正传板子的时候,皇帝踢了张洛的屁股一脚:
“今天还大着胆子,在都是外男的商谈中,上蹿下跳!顶撞了真三公。险些坏了我大宋收复故土的大事!”
“可……可是,那七州都没有人了呀!而且,童大人还没有跟女真人谈,就答应了给三千万贯……”
“你还敢犟嘴?!”
“城中晚上多少人,连头上一片瓦都没有。宫里如今,好些个、都是好几个月的月钱,没有的发。连饭,都要去粥厂排队!”
赵佶从没这么被人诘问,更不用说是被宫中的女婢说道理:
“来人,给朕重重惩处!”
一时,宫里有位分的后妃们都被惊动了。皇后、几位刘贵妃、韦贤妃等一众都进了斗原院。
皇后身边的赵宫令,掩着嘴:
“唉,这起子得意就猖狂的!前儿,大庆殿的徐副都知,赔兴化仓粮食的时候,原说得是赔陈粮给宫人的。这十五贯大胆,要的都是新粮。”
皇后最亲近的王嬷嬷立即断喝:
“好大胆,在这里瞎议论这兴化仓粮食的事情。可忘了她怎么挑唆宫人造反了么?”
二人的双簧,动静足够大。
皇帝也听见了,想起张洛替老弱病残要赏赐的事,越发恼火,一叠声的让使劲打。
杨都虞侯瞅瞅窗外换防的校尉们穿过:
“等明华阁李娘子听见、来求情的时候,九板子都打完了。”
岳虞候不出声的看着脚下,他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自责来。或者张会计真的对自己有心,所以才白挨了这顿打的?
(所以,有时候,男人女人胡思乱想起来,是很可怕的。)
可惜,张洛完全不知道鲜肉小哥的自作多情。
她这下倒是回了斗原院,趴在榻子上动都不敢动。
除了她肚子咕噜噜的叫之外,其余,除了风响,并没有别的声音了。她以为,自己这么为宫里的“劳苦大众”着想,总有人会感激自己吧?
到了月亮升上树梢,墙外也没有任何动静。
张洛又想着,至少徐师傅、李妈妈或者刘太监,能至少偷偷给自己送点什么来。
但是一直到月亮沉下去,也没有半个鬼影,出现在她门口。
张洛忽然觉得,还是自己的时代好,老板大不了、炒了自己,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再说,家里至少还有爹娘心疼她,还有一两个狗肉朋友,是伤死无怨、能为自己两肋插刀的……
房子里太冷了。
张洛只得爬着,去正院的席子堆里,找几块木头什么的来引火取暖。
突然,她听见垃圾堆下面发出人的动静来。又细又长,虽然衰弱,却像疼极了的动静。气,好像都散了一般。
“难道真有鬼?”
张洛拖着屁股到大腿的伤口,使劲扒拉那苇席、木头、土块。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这些烂唧唧的建筑废料就塌了一地,把张洛也埋了下去。
另外一边,张洛挨打的消息,在日落之前,连女真使团都听说了。
完颜宗隽笑的哈哈哈的,一叠声:“快,去找人告诉我那个兄弟。”
鸿胪寺招待的驿馆外间,阿鲁一边摸着他的雪貂、听着内间完颜宗隽的动静,一边整理书札和秘报。他非常有技术的、把自己最想让正使看见的东西、放在最上面。
这次来东京汴梁,阿鲁发现,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完颜宗隽一样,叫他特别瞧不起。那就是宋朝的皇帝赵佶。
阿鲁看来,这两个窝囊废的共通点,除了器量小以外,就是还爱四处卖弄自己无能。
赵佶以帝王之尊,把自己当成乐师、娱乐外国使臣不说,还是个总使唤女人打头阵的软蛋。(在女真的文化里,男人以弹琴敲鼓为职业,是受人鄙夷的。)
完颜宗隽是正使,玩的手段,都是些皮毛:出的一个马扎计、没把张洛兜住,却把自己兜住了。
要不是阿鲁早在汴梁埋伏了眼线、细细打听了张洛和梁八那些人的事,怕这位爱面子的正使,是要被两边拍在金石楼上、下不了台。
这时,格斯美出来,把阿鲁处理过的书札,拿进去,呈报给完颜宗隽。
信札最上面,都是宋国姑苏一带的繁盛富有等语。
“六太子,怪不得宋人答应给一百万一年,连眼睛都不眨。可真是富足啊。”
完颜宗隽靠着软靠背,坐起身,抓了两转:
“南边的锦缎就是柔软,好像水,跟这宋国的女人一样娇艳。你说,天下、还有被赵家这块肉,更肥更嫩的了吗?”
“六太子,可是陛下一向推崇宋国。以前灵虚宫还在的时候,陛下可是对那位贾道士十分敬佩。”
“不怕。宋国富且弱。现在他们还想自寻死路,勾结辽国降臣。”
完颜宗隽翻着书札,笑嘻嘻的:
“他们连辽国残余、都收拾不了,才要从我们手里买地。买了以后,钱是我们的,地……也还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