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北宋的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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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十五贯

完颜宗隽听见这话,就扭头冷笑一声:

“不如就将这个刁滑的,凑数顶给我们算了!我出……十五贯!”

宋朝的大臣们瞧见童贯笑了,也跟着一起笑,知道完颜宗隽还是在恼张洛讲价的事情。

这时,一名金国侍从从楼下上来,凑到格斯美和阿鲁跟前、一阵私语。

格斯美就插嘴进来:

“怪不得宫里出来的贵人一开口,竟然如此小家子气。原来,贵人也曾在秦楼楚馆做账房,每年才五两银子,也就五贯钱。新近,还被主家嫌弃贵了,撵了出来……

就是下面的侏儒、也都是各地流离失所之人。

每个人区区半个窝头,就能来这里又唱又跳。”

说着,一边的阿鲁,就打从人手里、接过两大串胳膊长的铜钱,拆了绳子,朝楼下的侏儒和看客撒下去。

哗啦哗啦,只听得一阵钱响。

果然,楼下即刻、满地都是捡钱的侏儒和看客了。

张洛还听见好几个耳熟的声音,其中一个、像是昨天在街上拿扇子抽自己的蓝衣服:

“别捡,别捡!”

“不许再抢!”

完颜宗隽看了,就转怒为喜,哈哈大笑着下楼去了。

童贯见女真人都走远了,转身亲手扶起张洛,还替她掸了掸衣衫:

“贵人受惊了。老夫实在是为家国情势所迫……”

他身后的陈大人,跟其他几个大人,交头接耳:

“呵呵,教坊的账房,能换十五贯,已经是不宜了……”

气得张洛真想大耳刮打他们。

这件事传回朝廷的时候,皇帝在泰华阁里看皇子读书。

今天奉旨来讲书的,正是昨天与宗泽一同行走的宣教郎李纲。

二十几个皇子,从二十岁的太子赵恒,到五六岁的第二十五皇子赵楧,坐满了整个殿阁。

因为爹妈基因都不错,各个皇子都清秀温良,攒在一起,就像一枝开满了花、托着雪、晶莹剔透的白梅。

等张都都知打发来的狗儿、回明了金石台的事情,站在一边的李纲,脸都青了。

皇帝瞧瞧他这脸不悦,就挥了下衣袖,吩咐他以这件事为题,带着皇子们讨论一番,各人做一篇策论出来。

太子刚要开口,就瞧见阶下的师傅、耿仲南,一个劲的做眼色,只好揖了一下,弃权了。

几个十岁以下的皇子,皇帝可怜他们太小、连题目是什么都不明白,也不必开口了。

剩下的兄弟们,特别是狡猾的老三,都拿眼睛去偷窥座中的九皇子,新近封了康王的赵构。

他除了风姿卓然外,见识和胆量,也是兄弟里最大的。又加上他母亲韦贤妃协理六宫,所以,每次皇帝问话,他都敢直着回话。

果然,皇帝先问:“康王怎么想?”

十三、四岁的赵构就站起来,对父亲行礼,低头说:

“儿臣恭喜父皇,如今我大宋虽然炽盛,但是每年三百万贯之数,却实在太大。得益于……”

赵构拿眼角偷偷瞄了父亲一眼,把下面的话改了:

“得益于民情民愿,使得胡虏不能擅专;又辅以真三公威权,是以议和成功……”

皇帝抬起眼睛,悠悠的望着眼前的赵构:

“民情民愿哪。哼,太学生们还以为能把持朕的大政了。”

说着,他又拍拍膝盖,叹了一句:

“真三公的权威也是真大。朕打发的人,他都敢当众羞辱,还叫他小厮打在地上……”

然后,皇帝瞧瞧李纲,又瞧瞧其他没出声的儿子们:

“那么十五贯呢?”

“陛下,这十五贯,说的是?”

李纲觉得皇帝就这样当着儿子们的面,给人起外号,太轻佻了,于是赶紧暗自提醒。

“就是朕派去一起商谈恩赏的张会计。她也算有功,大家说说如何恩赏啊?”

耿仲南赶紧轻轻咳了一声。

太子刚要开口,就又被他九弟给截了话茬:

“父皇在上,那十五贯,不过是粗陋的婆子。既蒙父皇的赏识,已是天恩,何必再赏?若是一定要赏,便赏……十五贯文好了。”

最后一句把皇帝说笑了。众皇子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得了,回头朕自去瞧瞧她,怕是气坏了。怪可怜的,如何就只值十五贯了。”

皇帝笑着,抖了抖衣襟,站起来回内宫午休去了。

太子瞧着众弟兄都走了,才跟师傅耿仲南偷偷叨叨了两耳朵:

“这九郎为何……”

“殿下是说他处处回护十五贯的事情?”

“难不成他认识十五贯?”

“殿下,您把人想得太好了。九皇子是想着、陛下如今宠爱那十五贯,迎合着官家的心意,讨巧罢了。”

从此,张洛就得了一个外号:十五贯。

她低头走在天街上,就听见远处有个人对自己打了个唿哨:“吆,十五贯……拿了去矾楼,都摆不了什么酒果。”

张洛赶紧扭头去看,居然是昨天半夜抓住自己的杨都虞候,领着一群虞候经过。

走了小半里路,马上要到外省局门口时,又有那个胖乎乎的太监,咳了咳:“十五贯……唉,也是抬举了呀,毕竟是三年的工钱呢!”

张洛真恨不得、把他腮帮子上的肥肉都撕下来。

中饭放饭的时间,好些老弱病残太监和老宫女们,都聚到了天街的后巷。因为韦贤妃和宫里的几位姓刘的娘子们,设了布施的粥厂,早晚给老弱宫人放饭。(皇后因此觉得她们是在乘机对自己叫板)。

所以,老远就看见一大群破衣烂衫的。

大家因为天冷无一例外都缩缩着。虽然也还都戴着帽子,穿着靴子,但是却比一起在大街上打过地铺的,看上去,还要破烂……

张洛怕遇见徐师傅,也要挖苦她,就绕道走。

谁知道偏偏有几个作狭鬼,跟着她:

“十五贯买好大馒头呢……”

“我不必得十五贯,就是十五文,正经买个菜窝窝也好啊。”

“宫中许久没实发过月钱了。真有人给我十五贯,我便天天给他烧香磕头……”

“我们这些老宫人可怜呐?前日不过得了些陈粮,这些时日都不知道要吃什么?”

……

这些人叽叽咕咕的,踏嘁着只有鞋面没有鞋底的靴子,居然追了张洛好几个岔口。

等好容易到斗原院门口,张洛的肚子都饿瘪了,身上特别冷。她正打算赶紧进自己的小屋、去暖和一下,却发现大门给封上了。

两边还有两个小太监,垂手站着。

“娘子哪里去了?张爷爷说,等娘子回来,便搬去鸾鸣阁,与韦贤妃作伴。这斗原院、因为烧了正堂,正要维修呢。”

“为什么去鸾鸣阁?”

张洛记得,皇帝昨天只是叫她、昨晚临时在那边借宿而已。

“张爷爷说,怕娘子今天在外面受了委屈,所以……”

小太监还是撑不住笑了。

原来都是来取笑自己那“十五贯”的。

张洛大怒,上去两三下、把封着门的纸条给撕了下来:“我哪里都不去!”

可是院子里都搬空了。

连正院的棚子,都拆了。墙边只是堆着一堆苇席卷子、木杆子、土块,鼓得好像个山包。

西跨院的小仓库里,除了那张旧榻子,和那只拿书塞起来的枕头外,其他东西也都搬走了。

张洛就气呼呼的拍上门,跳到榻子上,搂着枕头、生闷气。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而且越睡越冷。

忽然,有人给张洛搭了条毯子一样的绒绒东西,又拿手撩了撩张洛的头发。那人的温度,细细的,暖暖的,传了过来。

“徐师傅,我……现在就值十五贯了。你不要和我再唱、那欠你的九贯,还有多少利息?!反正我……”

“十五贯,可是气糊涂了。”那人笑着回答张洛。

张洛睁眼一看,皇帝正坐在她的榻子边,笑着。自己身上搭着一件貂绒里子的锦面斗篷,染成了葱灰色,跟皇上身上的衣服,像是一套的。

一边只立着张都都知和小牛儿。

其他内侍都背对着自己,站到了门口。

“陛下,小人……”

皇帝示意张洛不必起身:“不是叫你搬去鸾鸣阁吗?”

“小人……小人还是喜欢这里。”

皇帝过于亲昵的态度,虽然惹得张洛很开心,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蓝鱼儿的故事,又浮现在耳边。

“只是叫你去住几日,这里要修缮……”

“陛下,如果要赏赐我,赏赐钱吧?”

张洛捂着暖呵呵,毛茸茸的斗篷,闻着上面一股非兰非麝的香气,觉得四周忽然都热乎起来了。

“你就知道钱!”皇帝从枕头里抽出一本书,瞅了一眼,轻轻砸在张洛脑袋上:

“得了,朕没你那么小气。来人,赏给张娘子清钱一万……”

皇帝又加了半句:“零九贯五百钱,还有……”。

皇帝笑着刮了一下张洛的鼻子:“九板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