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奉子逼婚
初恋对于我来说，说不上是苦的还是甜的，它的味道总是让人捉摸不着。当我高兴的时候，它会突然给我一个打击让我兴致全无；当我郁郁寡欢的时候，她又会突如其来地给我一个小惊喜。他一定是上苍派来考验我的，因为他在我的人生里虽然只是扮演了一个过客，但是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有好的，也有坏的，这使得他的形象是如此丰满且具有戏剧效果。如果初恋注定只会是过往，那它的作用就是教会我成长。
——摘自娇娇日记
1
回家以后，娇娇并没马上把她怀孕的事跟妈妈说。她妈跟她爸分开了，她不想拿这种事再去刺激她。不过说是迟早要说的，目前能晚说一天是一天。娇娇想的是等元亮先跟他家里人说完，等他家把结婚的事初步定下来，她再拉着元亮一起跟她妈请罪，到时候要打要骂，都有元亮帮着分担。
娇娇她妈脾气一直不太好，他爸几年前去东北做买卖，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不知道是在那边有人了还是早就受不了她妈这个脾气。娇娇的哥哥结婚以后搬去外地，跟他媳妇的家人住在一起，加上娇娇近年一直在外上学，家里就剩下她妈一个。环境突然清净了，人也就一下子无所适从了，用娇娇哥哥的话说，家里人都走了，再没人跟妈眼前转悠，想发脾气都没处发了。
娇娇一直很省心，在外面念书这三年一直省吃俭用，偶尔还利用寒暑假打工，基本没给家里浪费什么钱。娇娇他哥娶的媳妇家里条件很好，结婚的时候也基本没花家里的钱，婚后反倒偶尔接济家里一些。娇娇她妈利用家里的前屋开了个小卖店，大钱赚不了，维持生活是够了。
爸爸离家以后，娇娇跟他一直没有什么联系。大三的时候，他爸突然去学校找过她一次，并给了她一笔钱，给的时候对她说：“这笔钱是爸这几年在东北做买卖赚的，本来是打算给你和你哥的抚养费，但是你哥他已经结婚了，娶得也好，人家用不上我这点钱。这钱你就留着吧，将来大学毕业也许用得着。千万别跟你妈说是我给你的，你就说是你自己赚的。”
娇娇对他爸说不上有恨，她心里只是有点可怜她妈，年纪渐渐大了，却没了老伴。她提着重重的一叠钱去银行存钱，点钞机点完她才清楚，她爸留给她的是两万六千块。这笔钱对她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从她上大学以来，从她这个存折办下来以来，就没存过这么多钱。
后来家里的经济紧张，她取出来一些给她妈。因为怕她妈怀疑，她没敢取太多。她妈追问这些钱的来历，她谎称是假期当家教赚的。
再后来他哥不打算跟他岳母家一起住了，打算盖房子，于是他就回家跟他妈张嘴借钱，他妈穷得都开始花棺材本了，哪有钱借他盖房子。娇娇得知此事，怕因为这个影响一家人的感情，于是私下给他哥拿去一万五，就说是她妈让给他的。原本娇娇的嫂子一直惦记着婆婆的那点棺材本，后来见娇娇和她妈拿出这一万五，也就相安无事了，时而过年过节，夫妻俩也会回来看看。
娇娇毕业回家的第二天上午，她就给元亮发了传呼，问他跟家人说了没有。可是一直等到下午，元亮才回呼，说他还没说，今天出门走了几份亲戚。娇娇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走亲戚，她马上给元亮再发传呼，催他抓紧跟家里说，她的肚子可拖不得。
挂了电话，娇娇妈问她：“妮儿，给谁发传呼呐？什么拖不得了呀？”
“没事。”
“给元亮发呢？对了，你俩的事他家里人没什么意见吧？”
“没有吧……”
娇娇妈见闺女要走，赶紧把她叫了回来：“你要上哪去？快回来。你哪也不许去，这几天在店里给我看几天店，我去隔壁找邻居打麻将去。”
“妈，你老玩那玩意儿干啥，累坏了身体，还老输钱。”
“输钱我乐意，我自己挣钱，输也是我自己的！”娇娇妈一边拿了零钱一边往外走，“你大学毕业也找不着工作，不老实地在家给我看店，你还想干啥？”
“工作的事我自有安排，以后你就知道了。”
“安排个六饼七条！要我说呀，你让李元亮快点把你娶了得了，都跟他处了这么些年了。”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快去吧！别跟我磨叨个没完。”
娇娇妈被推出门没走几步，就又回来：“就你这性格，老李家把你娶进门也是个麻烦！”
娇娇被她妈说得哭笑不得，一个人坐在店里暗暗生了一会儿闷气，就又拿起电话给元亮发了一个传呼，催促他从亲戚家回来以后抓紧跟他妈说。
传呼发出以后，就像是石沉大海，元亮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娇娇越想越来气，她这一整个下午都过得相当郁闷，郁闷加上心急，身体里火烧火燎的，要不是还指望着元亮娶她，她非冲过去骂他个狗血喷头不可。
娇娇又等了一天，再给元亮发传呼。这次元亮很快就回呼了，说他今天要跟小学和初中的同学聚会，问她来不来。
娇娇一看传呼差点晕厥过去，她这边急得跟猴子似的，元亮那边居然还有心情聚会。娇娇今天一个人待在店里，她妈又去打麻将了，她索性又给元亮发了传呼，让他马上给她回电话。
过了一会儿儿，电话果然来了。元亮还是问她出不出来跟同学们聚会，娇娇生气说不去，并让元亮也别去了，赶紧回家把她们的正事跟家长说一下。
“不行呀，我早就答应他们了，一定会参加聚会的。再说大家都好久都没见面了，现在大学毕业回来，抓紧联络一下感情嘛！”元亮在电话里面说。
娇娇急了：“我说你长点心行不行呀！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了，你还在外面吃吃喝喝！我跟你下最后通牒吧，今天你要是不跟你妈说，明天我就自己找她说去！”
“哎呀，行了，行了。我说还不行吗？回家我肯定说。那你今天真不来呀？”
“不去！”
2
当天晚上，李元亮参加同学聚会结束回到家，已经接近半夜了。一进家门，正要换拖鞋，看见他妈穿着睡衣从卧室走出来。
“妈，你还没睡呢？”元亮小声地问。
元亮妈小心地把卧室房门关上，以免惊醒熟睡中的元亮爸：“上哪玩去了？这么晚回家，幸亏你爸睡着了，不然又得骂你！”
“哎呀，妈，我都大学毕业了，已经是成年人了，你们怎么还像管孩子一样管我呀？”元亮一边说着，一边朝他妈走去。
“喝酒了？一身的酒味！”元亮妈一把推开元亮，朝厕所走去，“把你送出去上学就是个错误，啥好的没学会，抽烟喝酒先会了。”
元亮赶紧切入正题：“妈，你坐那，我有事跟你商量。”
“有事明儿再说吧，我就是起个夜。你早点睡，小点声，别吵醒你爸。”元亮妈打了个哈欠，进了厕所。
元亮等他妈解完手出来，硬拉着他妈去客厅：“妈，我真有正事跟你商量，我想结婚！”
元亮妈摸摸儿子的脑门：“你喝多少酒呀？大半夜的跟我耍酒疯！”
元亮抓着妈妈的手：“妈，我没喝多，我清醒着呢。我真的想结婚。”
“你想跟谁结婚？有目标了吗？”
“就是裴娇娇呀。妈，你不是知道俺俩好着呢嘛？”
元亮妈听了一愣：“她？你想娶她？儿子，你喝大了吧！？”
“妈，我都跟你说了，我没喝多。我跟娇娇都好了七年了，也该结婚了。”
元亮妈突然脸色发青语气严肃起来：“七年？你说七年就七年呐？谁承认呀？我跟你爸都觉得你们俩那是闹着玩的，都没放在心上。咱们家真要是娶媳妇呀，那真得好好挑挑，可不能胡乱找一个就结婚。”
元亮听他妈越说越不像话，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什么叫胡乱找一个呀？妈，我和娇娇是认真在一起谈恋爱的，而且都好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俩感情一直挺好的。她对我挺好的，我也挺喜欢她的。”
元亮妈听了儿子的话，冷笑了一下：“不行，你俩的事我不同意。”
“妈！为什么呀？你连娇娇都没见过，现在说这些话太武断了吧？”
“老裴家二丫头？我还不知道她？她们家是开杂货铺的，她排老二，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对吧？我还不知道她？她跟你小学就是一个班的，以前老找你出去玩，你以前学习不好都是她带坏的。你瞅她那个样子，跟她妈一个德行，穷嗖嗖的，轻浮。”元亮妈说完，把脸扭到一边去。
元亮听她妈出言贬低娇娇，有些急了：“她的样子怎么了？我看挺好。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在乎家境穷富呀！娇娇家里是不富裕，但是也不至于轻浮呀。”
元亮妈平时强势惯了，根本不把儿子的话当回事：“谁在乎？我在乎！在我这儿就得讲个门当户对。咱家你爸你妈都有正经工作，再干几年就退休了，你结婚要是能找一个给咱们家增光添彩的人家那是最好，要是不行，怎么也不能找一个给咱家抹黑、拖咱家后退的人家，对吧？他们老裴家，那就是一个小商小贩，你真要娶了她们家闺女，等于是跳进一个黑窟窿里，以后有你受的。”
“可是，妈，我得对人家负责，娇娇她怀孕了？”
元亮妈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是你搞的？”
元亮点了点头。
元亮妈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无奈地摇头叹气：“哎，你个熊孩子！以前你跟那个裴娇娇好，我以为你们只是小孩子不懂事，随便在一起玩一玩，等新鲜劲过了，就不能在一起了。现在可倒好，你又惹出这么个事来，明天看你爸打不打你！”
元亮见他妈失望地走回了卧室，心里凉了一半。他没想到他妈对娇娇有这么大意见，这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意识到的。元亮在客厅呆坐着，不知道该怎么把今天的情况跟娇娇说。
现在的他可以说惊恐大于气愤，母亲表现出的态度让他意外，但是他无论如何都预感不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想了很久，酒也渐渐醒了，最后他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等明天他爸醒了，再做做他爸的工作，只要父母俩人当中有一个的态度松动了，那就好办了。
做出了这个决定，他就回屋躺下了。可是翻过来调过去的总也睡不踏实，虽然方案是有了，可是怎么样拿下他爸，他的心里并没有一定的把握。他爸平时比较古板，比母亲更不近人情，所以跟他爸谈结婚的事，那必须摆事实讲道理，而且必须得把道理讲得滴水不漏，最好还能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于是，元亮在心里面策划着，他把明天要说的话在脑子里列出一个提纲，分好顺序做好重点，等想好一切，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害怕睡一觉给忘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迷迷糊糊地熬到天亮。
天亮以后元亮终于睡了一觉，而且还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元亮按照自己设计的台词出色地说服了他爸，最后他爸他妈都同意他跟娇娇结婚的事了。可是等到元亮从睡梦中醒来，发觉这些都是在做梦时，不免心中有些失望。他已无心再睡，起来洗了把脸，然后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给自己打气。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喜欢的，他的父母都会帮他买到，他们李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是在父母的溺爱中长大的，他在家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说不定待会跟他妈撒撒娇，问题就解决了。
元亮从卫生间出来，发现他妈在做早饭，他爸好像去楼下遛弯了。元亮坐在餐桌前，回忆着昨晚设计好的说辞。
可这一回忆不要紧，他发现昨晚想好的那么多要点，早就随着刚刚清早睡的那一觉彻底忘记了。元亮懊悔万分，现在只能努力地回忆，希望能够记起一些。可是那些想好的说辞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掉的铅笔字，连印子都不清晰了。
元亮正趴在餐桌上冥思苦想，他爸回来了：“你昨晚上几点回来的？怎么趴这里睡着了？”
元亮抬起头，发现他爸已经坐在他的对面了：“没呀，没睡着。我就是趴一会儿想想事情。”
元亮妈手里拿着碗和筷子从厨房走了出来，瞪了元亮一眼。
元亮爸责备道：“什么没睡着，你妈召唤你拿碗盛饭你都没听着！”
元亮妈给这爷俩盛好饭，自己也坐下吃饭。
元亮见她妈好像挺着急，就问道：“妈，你一会儿有事呀？”
元亮妈道：“我跟你爸一会儿出去办点事。”
“啥事呀？”
“还不就是找人咨询你的事！你考试的事。”元亮妈说完，瞅了元亮爸一眼。
“现在大学毕业生太多了，工作都不太好找，我和你妈商量好了，想让你考公务员。”元亮爸叹道，“你大学学的那个专业，毕业不好找工作，咱家又没有人能帮得上忙。要是你能找个稳定点的工作，我和你妈还能早点对你撒手。”
“噢。”元亮的心里一直没太操心过自己工作的事，他一直以为这件事他爸他妈能帮他搞定。可是现在听他爸这么说，他的心里又凉了一大截。原来他工作的事并不是铁饭碗已经稳稳地端在手里，这里面还得去争取，还存在变数。
但是现在元亮并没有心思去想工作的事，他要在他爸他妈出门之前，再跟他们说说结婚的事：“那，爸，我还有一件事跟你商量。”
元亮妈又瞪了元亮一眼，示意他不要再提。
元亮如坐针毡，鼓起勇气跟他爸说道：“爸，我想跟娇娇结婚以后再去上班。”
不等元亮爸开口，他妈就抢先说道：“熊孩子！我看你是昨天喝的酒还没醒呢！工作还没落实，结什么婚你？再说了，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么，你想娶裴娇娇，没戏，我不同意！你爸他更不会同意。”
元亮本想跟他爸商量的，现在不得不转而面对他妈：“哎呀，妈！我们俩青梅竹马，都好了好几年了，而且她现在怀了咱们家骨肉，我不能不娶人家呀。再说了，爸，妈，你们不想抱孙子吗？”
元亮妈没好气地说：“我可没那好命，抱孙子的事现在还落不到我的头上。”
“可是已经落到你头上了呀，你总不能逃避呀！”
“裴娇娇他爸他妈离婚了，她妈一个寡妇带着俩孩子，生活都是个问题。”元亮妈摆出一副死活不同意的态度，“连裴娇娇他哥结了婚都躲去了外地，妈都不要了，依我看呀，他就是不想养老，省得受拖累。裴娇娇自己也不争气，只考上个大专，那能有啥前途呀？”
元亮小声嘟囔着：“那我不也是大专么。”
“你不一样呀，你父母有赚钱能力呀。等你考上公务员，你再看看，你们俩还一样么？”元亮妈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男人，等待着他发话。
元亮爸果然没有让他老婆失望，清完嗓子的老痰教育他儿子道：“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随随便便就怀孕了，能是个好女人嘛？对不对？”
元亮妈赶紧随声附和：“对呀，对呀！一看就知道她爹妈对她从小管教不严，小时候早恋，现在又早孕。这样的女的谁敢娶呀，名声都毁了！”
“爸……”
元亮爸并没有给儿子再商量的余地，他放下筷子去穿衣服。临出门，还不忘警告道：“你最近少出去玩，给我在家好好复习，要是公务员考试你过不了，你就给我去大街上要饭去！”
3
元亮的父母走后，元亮一个人在家闷闷不乐地待着。有同学打电话来找他出去继续聚，他也没什么心情去。
娇娇依旧每天给他发传呼，他也不敢回话，他现在最怕面对的人就是娇娇。午饭元亮干脆没吃，只觉得脑袋发晕，回屋里躺下了。刚睡了一会儿，娇娇的电话直接打到他的家里来，元亮接起电话一听是她，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嘴里支支吾吾地话也说不清楚。
“你这是干啥呢？”娇娇在电话那头质问道。
“噢，噢，没事，我刚才睡觉呢。突然起来，头脑有点迷糊。”
“你跟你父母说了吗？”娇娇直奔主题。
“啊？没呢。不是，说了。能不说么。”
“哎呀，到底说没说呀？你妈啥意见呀？”电话那头的娇娇显得格外焦急，这种急迫是元亮意料之中的。
“说是说了。但是，但是我妈说不让咱们这么早结婚。”
“为什么呀？你是怎么说的呀？”
“就是觉得咱们俩都太年轻了呗……”
“算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找我！”
“啊？见面呀，”面对娇娇突如其来地提出见面的要求，元亮本想拒绝，可他没有勇气，“我，我还在睡觉。”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觉，你可真行！你到底来不来？你不来我就直接去你家！”
“你别来，我妈快回来了。那我还是去找你吧。”
“行吧，限你三十分钟过来。”
娇娇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元亮痛苦地低吼了两声，然后用头使劲撞了几下床头板，疼痛感立刻让他增添了几分清醒。他赶紧穿上衣服，出门打了一辆出租，前往娇娇家的小店。
路程不算远，出租车开了十多分钟就到了。一下车，元亮没敢直接进去，他怕娇娇的母亲在家，要是她知道娇娇怀孕的事，现在去绝对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娇娇妈那个脾气他是有所耳闻的。
元亮用路边的投币式公用电话给娇娇家店里打了电话，娇娇说她妈不在店里，让他直接进去，可他还是不敢进去。娇娇无奈，只好锁了门，出来跟他碰面。俩人又打了一辆车，去了城郊一个小河边的一个石头桥上。
娇娇早已不耐烦，开门见山地问元亮：“你妈你爸到底啥意思呀？”
元亮愁容满面：“我爸妈都不同意。”
听到这个噩耗，娇娇傻眼了：“什么？不同意？！”
“我把咱俩要结婚的事跟他们说了，你怀孕的事也说了，他们就是不同意咱俩结婚。”
娇娇脑袋嗡的一下：“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元亮此时不敢对娇娇说出真正的原因，他爸和他妈说出的话太过伤人，如果娇娇知道了，双方的矛盾可就结大了。于是元亮含糊地说：“我妈觉得我们才刚刚毕业，年纪还小，工作又没稳定。所以，想让咱们先工作几年再结婚。”
尽管元亮的话已经尽量说得温婉了，但娇娇还是急了，她特别大声地冲着元亮嘶吼着：“那孩子怎么办？打掉吗？”
“娇娇，你先别生气，”元亮见娇娇情绪崩溃，试着稳住她，“孩子是咱俩的骨肉，说什么也不能打掉！结婚的事，回去我再跟他们商量商量，办法肯定会有的，你也别急在这一两天，好吗？”
娇娇把头扭向一边看着远处，良久，才硬挤出几句话：“我的肚子马上就要大起来了，咱俩要是不能赶紧结婚，那别人说闲话咋办？”
“好娇娇，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元亮拍着娇娇的肩膀安慰道，“你得给我时间呀，你逼我我也没有办法，你容我回去再跟他们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没什么好商量的！”娇娇一把推开元亮，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就跑掉了，“爱结不结，不结我就把孩子给打了！”
4
从石桥回来以后，娇娇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文文家。
文文是娇娇小学同学，两人一直以来关系很好，文文初中毕业以后没考高中，直接上了中专，学习护理专业。毕业以后回到家，先是去县里的大医院实习，实习结束以后因为家里没有卫生口的关系，也就没能留下。后来去了两个小诊所实习，也都干得不长。最近正闲在家里，不知道将来该干什么。
娇娇毕业回来以后，文文就一直打电话约她出来聚聚，可是因为结婚的事而着急上火的娇娇并没有心情出门。所以一直拖到今天，她才想去看看文文，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文文可以作为倾诉对象了。
“文文，半年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一到文文家，娇娇先是被素面朝天的文文给吓到了，“天天都不吃饭呀你？”
文文略带尴尬地笑道：“最近一直没什么胃口，天天在家待着，也不活动，饭也吃不下去。”
“那你也得吃饭呀！”娇娇四处看了一圈，然后在椅子上坐下，“该吃饭吃饭，该运动运动，再这么熬下去，你都快成干尸了。你爸妈呢？”
“他们出去干活了。你呀，别一回来就教训起我来了，还是说说你吧，你跟元亮咋样了？”
“哎，别提了。”听文文突然提起元亮，娇娇的心里不是滋味，复杂的心情无以言表，“气死我了，刚刚还吵了一架！”
文文这才注意到，娇娇的眼睛泛红并且微微水肿：“你刚哭过？”
“嗯。”娇娇无奈地点头。
“怎么回事？他欺负你？”文文立刻义愤填膺。
娇娇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把自己的事跟文文说。文文是她能够信任的人，从小到大，她也是最有正义感的一个，嘴也最严。当她把元亮的父母不同意她跟元亮结婚的事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告诉给文文以后，文文果然如娇娇所料想的那样，表现出满腔怒火的样子，就好像一切的不公都发生在她的身上一样，等同身受。
“他们家人怎么这样呀？！”文文突然站起来骂道，“你跟李元亮好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给你什么好处了？现在怀了他们家孩子，还这么对你！李元亮也真是的，自己做完的事自己负不了责，还是不是个男人？！”
“他爸他妈不同意，他干着急也没办法。”娇娇心里虽然气愤，但嘴上还是替元亮说好话。
“怎么就没办法呀，”文文气急了，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可以拿绝食威胁呀，再不行就拿自杀威胁，威胁不成还可以偷户口本，等你俩偷着把记给登了，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信他妈还能逼你俩离婚！”
“能，还真能！”娇娇突然冷笑起来，“你以为他妈这种事干不出来？我告诉你，先斩后奏这招对他妈没用。我都怀孕了，他妈都能不同意结婚呢！”
“也是。一般的家长遇到这种事，即使再不同意，也只能勉强答应了。这么说来，元亮他妈就是一块滚刀肉，老倔驴！”
娇娇低着头，欲哭无泪。
“你别生气，我也是一着急说错了话。”文文见娇娇不吱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再怎么说她也是你未来的婆婆，以后还要管人家叫妈。”
“是谁的婆婆还不一定呢。”
文文拉着娇娇的手：“那你怎么办？这么拖下去可不行！”
面对这种问题，娇娇只能低头不语。
文文见娇娇没有主意，又急了：“我找李元亮去！我让他赶紧去搞定他妈！”
“哎呀，你可别去！”娇娇拉住文文，“回头再把他妈惹怒了，我进门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傻娇娇，你不给他们一些压力是不行的，这种事他们不急你急呀！”
“听我的，你先别去找他。容我再想想。”
文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你就是对李元亮太仁慈了，现在才让他们家这么欺负你！”
“行了，先别说他了。”娇娇试着平复文文激动的情绪，“你咋办？”
“什么我咋办？我又没怀孕。”
“讨厌！我是说你工作的事，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老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护士这一行其实也不太适合我。”文文稍微想了一下，然后说，“我打算学点什么，然后开个店赚钱。”
“你想学什么呀？女孩当护士挺好的。”
“可是医院太少了呀，咱们这里，能收留我的医院压根儿就没有，正规的医院人员编制都是满的。”
娇娇听她这么说，想是已经有了主意，就问：“那你想学什么？”
“我看最近美容呀、美发呀什么的挺火的。”文文突然情绪高涨起来，“那天我看电视，省城那边有个挺大的培训学校，这些专业都在招生，我打算去学化妆。”
“你？学化妆？”娇娇嗤之以鼻，“得了吧，一个平时从来不化妆的人，你对化妆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还去学化妆？”
“谁没兴趣了？”文文不服，“爱美是每个女孩都有的，只是看适合不适合罢了。你长得好看，天生就适合化妆。我呢，就适合走朴素路线，我化妆的话反而奇怪。”
“歪理！”
“再说了，我不爱化妆并不代表我不能给别人化妆，对吧？”
“一个护士，去学化妆，真有你的。”娇娇笑了，“不过既然你决定了，那作为好姐妹我肯定是会支持你的。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还没想好呢。不过怎么也得等你把结婚的事定了再说。”
娇娇疑惑地问：“你等我干吗？”
“你的大事要是一天不解决，我的心就一直悬着，我要帮你搞定李元亮他妈再走。”
娇娇警告道：“我可提醒你，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千万别去找李元亮！”
“哎呀，行了，我心里有数，傻妮子！”
5
当晚，文文和父母吃过晚饭就急匆匆地出门了。由于父母下班晚，等她做完饭又吃完再把碗盘洗刷完毕，天色都见黑了。
文文没有元亮家的电话号和他的呼机号，只能直接上门去找他。
做出这个决定是在娇娇今天从她家走了以后，文文是一个耿直的人，心里根本憋不住事，以她对娇娇和李元亮两个人的了解，是最该顺利走到一起，并且得到幸福的一对，所以作为娇娇最好的姐妹，她必须做点什么。
文文找到元亮家，敲了半天门，才有人来开。
“阿姨你好，请问这里是李元亮家吗？”文文决定先礼后兵。
身材矮小且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正是元亮的母亲：“对。你是谁呀？”
“我是他同学。”
矮胖女人上下打量着门口这个瘦高女孩，看到她皮肤粗糙，头发喑哑无光，衬衫旧得发黄，平庸的打扮衬托着平庸的长相，元亮妈心里根本瞧不起这样的女生，于是继续堵在门口审问着：“什么同学？大学的？”
文文的心里同样对面前这位堵在门口的老妇没什么好感，她外表打扮得华美，可心里根本是土包子，要不是急着见李元亮，她真的懒得跟这样的人多说一句：“不是，小学同学。他在家么？”
“在呀。你有事吗？”元亮妈根本没有让客人进屋的意思。
“没啥事。”
没想到文文话音刚落，元亮妈就迅速地把头和身子往回一缩，想要关门。文文手疾眼快，竟然突然一伸手，硬是把门拽住了。
元亮妈突然惊住了：“哎呀，你想干吗？”
“我找李元亮。”
“没事别老瞎找，回去吧！”说完，元亮妈又要关门。
“李元亮！你出来！”文文死死地拽着门不让她关，扯着嗓门大声喊，“李元亮，你出来一下！”
文文虽然瘦，可是力气奇大，元亮妈怎么都关不上门：“你有病吧你？！”
文文喊了几声，元亮从卧室里闻声而出，见门口孙文文跟母亲正在较劲，心里哭笑不得：“你们俩干吗呢？拔河呐？”
“这人谁呀？”元亮妈想要先声夺人，“是你同学吗？怎么这么粗鲁呀？！”
文文瞪了她一眼，对元亮说：“我来找你有事，你妈却不让我进门。”
元亮对他妈说：“妈，你让她进来吧。”
元亮妈依旧不肯：“她太没礼貌了，上别人家怎么能……”
“妈，你让她进来吧，她找我有事。”
不等元亮妈再说话，文文已经挤进屋里了：“元亮，你和娇娇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娇娇已经怀……”
元亮突然捂住文文的嘴，不让她继续说：“走，咱俩上我屋里说去。”
元亮妈见儿子和同学说到了娇娇，心里更加不放心起来，于是隔着房门，在门外偷听着屋里的动静。
屋里，文文没好气地问道：“你妈怎么这样呀？”
元亮把刚刚正在玩的网游存好档：“老同学，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你这脾气怎么还是一点没变呀？是娇娇让你来的吧？”
“不是！你可别告诉她我来过，她不让我来！”
“你找我干吗呀？上次同学聚会你怎么没去呀？”
文文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游戏画面冷笑道：“行呀，李元亮，你的心可真够大的，娇娇肚子都被你搞大了，你还有心情在家玩游戏！”
“你真逗！我玩游戏关你什么事呀？”元亮突然有些生气，“我妈她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那按照你的意思，没办法你就可以躲着呗？”听了元亮的话，文文也生气。
“娇娇一个小姑娘，还没结婚就怀孕了，你不娶她你让她怎么办？”
元亮急于争辩，脸都憋红了：“哎？你不了解情况你别瞎说好吗？我都说了，我不是不娶他，是我妈不让。”
“那你打算怎么办？”文文越来越来气，干脆抬高了嗓音肆无忌惮起来，“你一个大老爷们，自己做的事你得站出来负责吧！我告诉你，娇娇可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答应！”
元亮感到又气又无奈：“我真的是没有办法，要不你说，你要我怎么办？”
门外的元亮妈听着实在来气，终于忍不住破门而入，劈头盖脸给文文一顿骂：“我说你这臭丫头片子有完没完？我儿子的事跟你有关系吗？你是谁呀你？还找上门来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赶紧滚蛋！”
文文心里对这个老女人早就有气，见她不分青红皂白地闯进来一顿数落，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怎么就没关系？我告诉你，裴娇娇是我最好的姐妹，你们把她的肚子搞大了还不娶人家，就是不行！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哼！笑话！”元亮妈见文文竟然理直气壮地顶撞自己，顿时血气上涌，“我给你说法？你算老几？我给得着你说法么？是那个裴娇娇让你来我家闹的吧？她可真行呀，自己做了丢人的事没脸出面，就打发你来，她怎么不自己来呀？啊？不要脸的东西，她要是敢来，我骂她个狗血淋头！”
文文见她出口成脏，也顾不得她是元亮的母亲，冲上去开始还击：“你说谁是不要脸的东西？你骂谁？”
“就骂你！还有那个裴娇娇，就骂你们了，怎么样？”
“你再骂一句试试？你不信不信我抽你！”
“行了，文文，”元亮见文文抬起手要打他妈，赶紧抢上前一把拉住文文，“你别胡闹了，先回去吧！”
“打你个没教养的！”元亮妈趁元亮拉住文文的手，冲上去照着文文的脸就是一巴掌，“上我家里还敢撒野，元亮，给我把她赶出去！”
文文挨揍吃了亏，发疯似的想要摆脱元亮，跟他妈拼命。元亮心里虽然觉得文文上门来闹实在令人生气，但是他妈刚刚的一巴掌也是有些过分，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得先把文文弄走再说。
可是文文挨打以后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拉也拉不住，不但打碎了家里的杯子和几样摆件，还抓破了元亮的胳膊，元亮被她抓得生疼，顿时没了耐心，用力抱住文文的腰往外头拽，文文半躺在地上，硬是被元亮拖到了门口。
文文天生力气大，元亮要是不用蛮力根本拽不住她，面对李元亮的暴力拉扯，文文只能破口大骂：“你妈逼，李元亮，你松开我！你他妈松开我！”
元亮将文文拽到门口，又把门打开，一边将文文往门外拱，一边斥责她：“你他妈别疯了，行不行？这里是我家！娶不娶娇娇也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好吗？我警告你，你赶紧给我滚蛋，再闹我报警了啊！”
元亮妈见文文被控制在门口无法进来，心里来了底气，追过来帮他儿子说话：“对，报警！对付这种臭流氓就得报警！”
文文死死地把着门框让自己不被元亮挤出去，面对这对母子的不可理喻，她明白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心力交瘁的她倒吸一口气，然后一口浓痰直接朝元亮妈的脸上吐去。
“哎呀妈呀！”元亮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口浓痰搞得几乎崩溃，恶心得她赶紧奔去洗手间洗脸。
文文转身就走，元亮竟然追了出去。
追到小区门口，文文对追上来的元亮骂道：“你还追我干什么？帮你妈打我么？”
“孙文文，我警告你，”元亮指着文文的脸说，“你以后不要在我跟娇娇之间瞎搅和！今天你上我们家闹，还吐我妈，我看在咱俩以前是同学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但是咱俩同学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你要是再帮娇娇瞎起哄的话，我饶不了你！”
“垃圾！娇娇看上你真是瞎了眼，你就是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不，你根本就不是男人！”文文说完愤怒地离去，脸上被元亮妈打得红了整整一片，火辣辣地疼着。
元亮看着大闹完扬长而去的文文，心里着实担心她把今天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娇娇。他在外面傻站着，不敢回家，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妈。他心里唯一庆幸的，就是今天找上门的只是文文而已，若是娇娇也来了的话，那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也许会比现在难看许多吧，他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