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发展与公共政策丛书”序

在这个快速城市化的时代，“城市治理”一词持续受到热议，对城市发展进行思考的会议也尤其多。其中有两次会议，意义尤为重大，并在世界范围内对城市发展产生深远影响：一是2015年12月在中国北京召开的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在时隔37年之后，再次将“城市工作”上升到中央层面进行专门研究部署，对城市发展作出顶层设计，指明进入新的发展时期中国城市发展的思路。二是2016年10月在厄瓜多尔首都基多召开的第三届联合国住房和城市可持续发展大会，20年一次的大会通过了里程碑式的成果《新城市议程》，该文件着眼于未来，为今后20年世界城市的发展确立了目标和方向，引领各国迈向可持续发展的城市未来。

这类会议之所以激动人心，是因为会议主题关乎未来，关乎每个人，让人们深入思考人和城市的关系以及人如何在城市中生活。

城市的发展伴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人为什么会来到城市？这一问题已经内设了人在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的追求。刘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的观点更明确，即精神至上——城市最终的任务是促进人们自觉地参加宇宙和历史的进程。古典的城邦孕育了思辨的智慧，封建城市在中世纪的黑暗下逐渐孕育出独立与自由的曙光，近代以来城市的迅猛发展彰显了人类在工业时代飞速发展的经济与技术，当今全球范围内城市的发展和转型则与后工业时代人类社会的根本性变革息息相关。正如芒福德所言，城市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文化磁体和容器：通过感情上的交流、理性上的传递和技术上的精通熟练，尤其是通过激动人心的表演，从而扩大生活的各个方面的范围，这一直是城市的最高职责。人性因城市而不断丰富和发展，生活的精彩由此展开。

人们怀着向往来到城市，但城市如何让生活更美好？城市之美，源自于历史的厚重，更源自于对生命价值的关怀和追求。城市之美，柯布西耶（Le Corbusier）憧憬的充满规则与秩序的静谧是一种，布莱恩·J．L．贝利（Brian J．L．Berry）笔下那个包含众多并行、差异较大的生活方式的“马赛克”也是一种。在雅各布斯（Jane Jacobs）看来，在城市的舞台上，人们生活的艺术不是那种每个人在同一时刻起脚、转身的“舞蹈”，而是每个人都表现出自己独特风格却又相互和谐的复杂“芭蕾”。现代城市值得人们期待和向往，是因为以现代化的经济、技术等物质条件支撑起的人性的释放和对自由的尊重，是城市追求的最高的“善”。

城市的追求并不等于城市的现实。在城市发展与人类发展的过程中，挑战与回应伴随着整个城市发展的历程。今天的中国，城市化的浪潮正呈现为一个观察城市发展模式转变的丰富舞台。

作为中华文明传承载体的中国城市，无论是变迁的历史还是规划的艺术或建筑的技艺，都足以让世界瞩目。如今中国城市现代化的发展，也正在创造一个令人瞩目的奇迹。经过改革开放以来的快速发展，2011年，中国城市化率达到了51.27％，城市人口历史上首次超过农村人口，中国初步进入“城市时代”。中国的城市化不仅仅是城市数量的增加，更是一个多层次的发展进程，城市群与区域、城市自身、城市社区都呈现出多姿多彩的面貌。

在这样的过程中，如何让人生活得更美好？这事关城市发展的质量。史无前例的经济增速和人口涌入带来了城市化的迅猛发展，但如何应对却准备不足，中国相应进入一个“城市病”多发的“阵痛期”。在区域层面，不同城市、不同区域之间的同质化竞争愈演愈烈，导致大量的重复建设和经济发展的低效率；地区之间、城乡之间、群体之间的贫富分化日益拉大，损害了社会公平。在城市层面，交通拥堵、环境污染、公共服务供给水平不高且效率低下、“住房难”“看病贵”“上学难”等问题日益严峻，成为社会不满和群体冲突的导火索。从社区层面看，城市发展中的“大拆大建”带来的文物古迹、历史街区的破坏令人扼腕叹息，“拆旧建新”“拆真建伪”等建设性破坏也让人无言以对。我们进入了城市化的新阶段，同时我们也站在了一个历史和时代的岔路口。

理解中国的城市，不仅要了解来路与现实，更要把握未来的“去向”。站在时代的岔路口，走向治理是我们的选择。无论是提出“走以人为本、四化同步、优化布局、生态文明、文化传承的中国特色新型城镇化道路”，还是强调“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都指向一种新型的“城市治理”理念。现代化的城市治理理念，意味着城市生活中多元主体的共治共建共享；要求推进城市基本公共服务的供给侧改革，增强公共服务供给效率和供给质量，增强公众获得感；要求推进区域治理，改变同质化的低效率竞争，以合作治理的理念推动对区域公共问题的解决，完善区域公共物品供给，提升区域整体发展水平；要求完善市政建设，优化城市权力的组织架构和运行机制，缓解城市社会矛盾和社会冲突；要求推进社区更新，将历史文化保护与城市发展有机结合……

城市治理的现代化，不仅是城市管理者和实践者的职责，也是城市研究者的时代责任和担当。山东大学城市发展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自2009年成立以来，一直关注城市发展和城市治理的理论进展和实践问题，以城市可持续发展、城市群与区域发展、城市公共服务、城市更新等为主要研究领域，并形成了市政公用事业、城市管理体制、区域合作治理等几个特色研究方向。在承担多项国家课题、合作项目的基础上，中心决定对团队的研究成果予以集体出版，形成“城市发展与公共政策丛书”系列，以之作为对以往成果的总结与学术交流的平台。

拥有对城市的美好向往，直面城市发展的现状，我们思考城市发展当下的机遇和挑战，以此定义和塑造未来我们想要的城市和生活。在变革的时代，用行动改变未来。愿与各位同道者一起，前行！

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
山东大学城市发展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

2017年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