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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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德

玄德

第十章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1]

[译文] 魂魄合为一体,能够不离开吗?聚集精气以致柔和,能像婴儿那样吗?涤除杂念以静观,能够无瑕疵吗?爱国治民,能够无为吗?自然之门的开与合,能守柔雌吗?通晓四方,能够不用心机吗?使万物产生繁殖,产生万物而不拥有它们,推动万物而不自以为尽了力,长养万物而不去宰制它们,这就叫作玄德。

[释文] 这一章从身与形的修养,说到国家的治理。首先,魂魄相抱,要求精神与形体的合一,养自己的精气,达到像个婴儿那样柔和顺畅,以致鼻息口呼,皆能绵绵若存,悄无声息。这可以说是身体上的功夫。其次,“涤除玄览”是心上的功夫,要使自己的心灵明亮而无瑕疵,无尘染,方能不受遮蔽、公正无私地观览世上的事情。其三,把身心修养的功夫用到治国理政上,当以爱护臣民为出发点,采取自然无为的方略,不应当采取智谋的方法对待臣民;自己的德性修养可与日月齐辉,却决不表露出来,以致天下达于治,皆是臣民自己的所为,用如今的话,就是人民自己创造历史。所以,严复说:“夫黄、老之道,民主之国所用也,故能长而不宰,无为而无不为。”[2]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一句中,“载”为句首语气词,相当于“夫”。[3]“营魄”,即魂魄。[4]“抱一”,“抱”就是“合”的意思。“一”,有人理解为“道”所生之“一”,也即“太和精气”,[5]有人解释为身体,[6]也有人理解为“道”,“抱一”就是抱道。[7]我以为这里的“一”当指身体,魂魄为二物,处二方位(魂在肝,魄在肺),魂魄合一,不是说魂魄合为一物,而是魂魄与身体合一而不相分离。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专气”,即抟气,使身内精气聚集。也有将“专气”解为“专守精气”的,这也通。[8]精气聚集而充盈,能够像婴儿那样旺盛而柔顺。依照修炼的观念,随着身体的成长和阅历的增加,人也在耗散自己的精气神,修炼就是要使耗散的精气神回复到身体内。整个这一章都是在谈论君王的治身和治国的问题,故而,对象都指的是君王,而非百姓。

“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玄览”,帛书本写为“玄鉴”。“玄鉴”本是一面特别的镜子,凭借这面镜子公正客观地观照所有的对象。能不能够将这面镜子擦拭得没有一点尘垢呢?“玄览”与“玄鉴”只是一字之转,应当是借鉴以览。以此借喻的是:人的内心能否清除尘染、杂念与私心,到没有一点瑕疵与毛病的程度,然后达于无遮蔽的、洞彻的观览。[9]这里用了一个“玄”字,有些超然的意味,它不同于一般的观览与照看,乃是神妙、玄同的观览与照看,王弼称为“极览”,可谓恰当。[10]修身本来是“为己之学”,只是对于国君来说,也成了治国的政治哲学了。这里说的国君并不等于“圣人”,他只是一个拥有权位的人,他虽然坐在公权的位置,但他仍然有常人一样的杂念、私心,可能只是家族或团体利益的代表,他也可能有好大喜功的野心,能否客观公正地看待事物,决定了他能否治理好国家。“涤除玄览”这句话的关键是要客观公正、不带偏见地看待事物,就需要涤除尘染,使心明亮。而客观公正、不带偏见地看待天下事,又成为治理国家的前提。若怀揣私利,包藏私心,就不能正确地观览天下的事,从而不能正确地处理天下的事。

《庄子·应帝王》说道:“至人用心像一面镜子那样,对待万物不有意送走,也不有意迎接,事情来了就及时反应,而不有心藏匿,所以,他能够掌握事物,却不会伤害事物。”[11]

《庄子·天道》说道:“圣人之心很静。它是天地的一面镜子,万物的一面镜子。虚静、恬淡、寂寞、无为,此乃是天地之间的公平,道德的极致。”[12]

庄子也是把圣人之心比为明镜,在这面明镜前,任何事情都是客观、公正和公平地受到照看的,甚而庄子把它视为最高尚的德性。唐太宗曾说起君王的“三面镜子”,至今流传,所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中国正统文化中的“明镜高悬”,也算是对于为君与为官的一个要求。

“治国爱民,能无为乎”,话到此处,直接转为治国论。“治国爱民”其实是一个挂在人们嘴上的口头禅,没有一个做君主的不说自己是爱自己的子民的,然而,能否真正爱民,一要当道者做出了爱民的事,二要民众感受到了被爱。隋朝末代君主隋炀帝,就是典型的口头爱民的君主,要看他说的话,几乎可以与尧舜相比了,而看他做的事,则是暴君桀纣的事。爱民与被爱,这两个方面都做到了,才能算是“治国爱民”。然而,这两个方面并不都能够相合,就是说,即便治国者由衷地觉得自己做了爱民的事情,民众不见得能够感受到被爱。因为君民之间并不都是利益一致的,君主想要做的,民众不见得喜欢,如君主要搞国富民强,这个百姓会拥戴;君主搞国富民穷,百姓就讨厌了;君主好大喜功,连年战争拓边,百姓不喜欢;君主大兴土木,税赋杂役不断,百姓不喜欢;君主好役使百姓,说什么“要是不给他们派活儿干,他们就懒惰了”,百姓就不待见了;君主只许百姓有自己的物质生活,而不让他们享受自在自由,百姓也不乐意,如此等等。正是意识到君主与百姓根本的冲突,儒家的孟子提出了一个“民贵君轻”的思想;荀子提出了“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思想,意在民众利益与君主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要依从民众,而不是要民众顺从君主。道家的思想还不止于此。依照老子的逻辑,治国者应当把治国出发点和目的设定在民众那里,不是君主要民众干什么或不干什么,而是百姓想要干什么或不要干什么,既然君主与民众的利益会冲突,那么君主最好就是不要做什么——“无为”,君主的无为,正是营造一种良好宽松的社会环境,使百姓能够有为。既然历史是人民创造的,那么就由他们创造自己的历史好了。

“天门开阖,能为雌乎”中的“天门”本指天地门户,但这里也借为人体鼻孔;[13]“开阖”指阴阳的开与阖。就天地门户的意思上说,在阴阳、雌雄两种力量的作用中,守持雌柔的这一面,而不采取雄成的姿态,守雌柔是为了不以人为的作用干扰了阴阳的自然作用与平衡,也就是“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14],人的所作所为都在于创造条件,等待、顺应天地自然发挥作用。就身体修炼的方面说,“开阖”就是修炼中鼻孔的一呼一吸,“为雌”也就是第六章里所说的“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即不著意,不助推,任其一阴一阳、一升一降的自然发生,形成阴阳交媾,雌雄和谐,身心意、精气神合为一体。

“明白四达,能无知乎”,这也需要从治国与治身两个方面去理解。从治国的方面说,就是要为君者耳目外通,了知宫墙外面百姓的要求,顺应民意,让百姓做他们想做的事情,不去强制要求百姓做他们不乐意的事情,这就是“无为”。在治身的方面说,就是要内通外通,内能通视四体,外能通四时。

如《庄子·大宗师》里对真人所描绘的那样:像这样的人,他用心专一,他容貌寂静,他的额头端严而闲雅。他的凄冷像秋天,他的温和像春天,喜怒哀乐都与四时相同,有益于万物而不知有终极。[15]

就是说,治身、修炼并不是与外界隔绝的枯修,而是与体内体外、与天地自然都相通达。

“生之,畜之”,生、畜本来都是指天道的,如第三十四章说“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名有”,第五十一章说“道生之,德畜之”,即只有天道才可以说生畜万物,但生畜百姓也是君主制度下的一个观念,本来是百姓供养了君主,官方文化却都说君主畜养了百姓。这里老子显然是顺着这个话,来说君主应有的作为。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这里依然是天道的德性,依天道而治国乃是老子的基本思想,故而,借转过来论述君主的治国。[16]“生而不有,为而不恃”两句在第二章里讲过了,就是生养万物不据为己有,推动了万物的变化而不自以为尽了力。这里着重说“长而不宰”,意思是长养万物而不宰制它们。所谓长养,其实是使万物自己长养。万物也并非只是存在着的物,在这里最主要的是存在着的人。天道只在万物背后推动了一把,使万物自己长养,只在其背后规定、并保证着它们不会偏离自身的成长轨迹,而且天道造成了一种适合万物成长的环境,诸如阳光雨露,四季轮换,使万物在其中自然自在地成长。天道自身没有特殊的目的,它使万物自己成就自己,万物自身的目的就是天道的目的,所以说,道最大的目的性,就是使万物合乎自身的目的性。于此说来,就是不去改变它们,不去宰制它们。如果宰制万物了,那就说明天道有了自己的目的性,为了符合自己的利益,所以要强行地宰制它们,使它们的成长、变化和结果,都符合自己的要求,而这恰恰不是天道之所为。这个原理用在治理国家上面,意思是,如果统治者认为自己可以使百姓出生繁殖,养育长成,可以管理和服务百姓,那么应当效法天道,不要将百姓视为己有;不要为百姓做了点事就自以为功莫大焉,似乎离了自己百姓便什么事也做不成;不要试图宰制他们,不要使他们感到自己是他们的主宰(主宰的意思就包含了宰制),不应当使他们感到离了这个主宰者他们就生活不下去;更不要强制他们成为自己所需要的人,或令他们不能依照自己的情性成长,不要强迫他们做不喜欢做的事情。为什么应当这样呢?人道应当效法天道。天道本可以主宰天下万物,却不去主宰,它把自己的作用深深地隐藏在万物的背后,何况本不能主宰万物、百姓的君主呢!所以,贤明的君主应当做无为的事情,营造一种和谐的环境,使百姓各得其乐,成就他们自身。

“玄德”也是一种德性,只是这种德性在人间社会里面是不能生出来的,而是要仰仗天道的给予,这也是老子要将天道与人道相区别的原因。由于有功德于天下,却没有功德之主,即没有人认领这个大德,所以称为幽深、玄冥的德,又可称为“上德”,所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三十八章)。有论者就认为,既是“不可见”的德,那么,使人们知道有这么一种玄德,正是欲诱导人们心向往道,因为德是道的落实,道体现为德。[17]由此说来,人间社会是不可能有此德性的。但是,因为人们追求玄德,心向往道,就可能从中学得一二,即人道追求天道,虽或不至,但求乎其上,得乎其中。或许人道永远也到达不了天道,但总在向着它靠近,由此带来人类社会的进步。进一步说,“玄德”虽然不是世俗社会的德性,但它并不是远离世俗社会的,它是可以学习和效法的德性。

《庄子·应帝王》借助于三个寓言故事对这种境界作了很好的描述,其中提出一个“明王之治”的境界:[18]第一则故事是“肩吾”见到了“狂接舆”,大概是知道肩吾在这之前见过“日中始”,狂接舆问:

“日中始告诉你什么了?”

“他告诉我,做君主的人都认为国家的法典、程式、裁断、准则都由自己做出,哪有敢不接受的!”肩吾回答。

狂接舆则说:

“那是虚伪的德性。这对于治理天下来说,如同过海、凿河、使蚊子背走山一样。圣人治天下,是治外吗?只是端正自己,而后推行开去,依照人们的性情和能力,让他们做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了。”

第二则故事是,“天根”在殷阳的蓼水碰见了“无名人”,“天根”向“无名人”问道:

“请问如何治天下?”

“无名人”没好气地回应道:

“走开!你这个僻陋的人,何必要问这些令人厌烦的事情!我正在跟随造物者出游,接下来又要搭乘莽渺之鸟,到六极之外去,游历无何有之乡,走进圹埌之野,而你又何必偏要拿治天下的事情来感惑我心呢!”

然而,“天根”仍不放“无名人”走,缠住他问,“无名人”只好告诉他:

“你啊,只要游心于虚静,合气于淡漠,顺应万物之自然,而不要有私心成见,如此,天下就可以得到治理了。”

第三则故事是,阳朱见了老聃,问道:

“有这么个人,雷厉风行,刚健有力,对事理了彻通透,又求道不倦,像这样的人,能够与明王相比吗?”

老聃回答:

“你说的这些,对于圣人来说,都只是些懂得某种技艺或占卜的小吏所做的事,也都是些劳神伤体的事情,再说了,虎豹身上的花纹招来的是猎人的算计,猨狙敏捷身轻被人圈了去,跑得快的牦牛却被人套上了绳索,像这样的,能与明王相比吗?”

“请问明王之治是怎样的?”阳朱赶紧追问。

老聃回答说:

“明王之治啊,功劳可比于天,却好像不是他自己做的;化育、施恩于天下万物,而百姓却不知依靠他。取得了成就却不会自我表达,让百姓感觉到自己成功的喜悦。此时,明王却站在一个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悄然转身,优游于无有之乡了。”

庄子笔下的名士,都是极其超越的,多不屑于世俗的事情,所以“无名人”在被问到如何治理国家的时候,很不以为然,但当阳朱问到老聃的时候,老聃就显得很耐心的样子,这与《老子》这部经典里老子所表达的关心世事的态度是一致的。

西汉时期的《淮南子》也发挥了老子的“圣人之治”的思想。其中《原道训》里说道:

至人之治,应当掩藏自己的聪明,灭掉华丽的纹彩,修道而不用智,与百姓共同遵守公正,相互约定行为的准则。拥有天下的君主,不必依靠权势,不必操生杀的权柄,借以发号施令。所谓“有天下”,其实不是拥有这些东西,而是修养“自得”,自得了道,那么天下也就得了你,自己与天下相互为得,也就是长久地相互拥有了。[19]

除了发挥老子“去奢、去欲、去泰”的观念,这里还提出了与百姓共同遵守公正,相互约定行为的守则,这已经有了政治哲学的新内容了。此外,也将老子治身与治世的思想,阐释成为自得而得天下的思想。《淮南子》还创造性地阐释了老子“无为无不为”的思想,说:

所谓“无为”,就是不在物为之先而为之;所谓“无不为”,就是顺从物之所为;所谓“无治”,就是不改变其自然本性;所谓“无不治”,就是顺应物彼此的相互融洽。[20]

这里说的不在物为之先而为之,就是为君者不要抢在民众作为之前而作为;顺从物之所为,就是顺从民意,让民众做他们乐意做的事情;不改变其自然本性,就是不要试图改变百姓的自然性情,当使他们成为应该成为的人;顺应物彼此的相互融洽,就是相信百姓之间会形成彼此的融洽与和谐。《淮南子》既受了老子的影响,也接受了庄子的影响,不是纯粹的老学或者庄学,而是两者兼而有之。虽然出自多人之手,《淮南子》这本书与《吕氏春秋》一样难免有些驳杂,不像老子、庄子的观点纯粹,但道家的基本立场是显明的。

孔子也说过“无为而治”的话,[21]如果“孔子问礼于老聃”是一个历史事实的话,那么他就可能受到老子的影响。不管怎样,追求“无为而治”终究是一个政治理想。不过,儒家虽然也有这样的政治理想,但所实践的不是无为,而是有为。

[1] 这里采用王弼的写本。河上公本前六句每句都少一个“乎”字。傅奕本写为:“载营魄袌一。”帛书本写为:“戴营魄抱一,能毋离乎?抟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鉴,能毋有疵乎?爱民活国,能毋以知乎?天门啓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毋以知乎?生之畜之,生而弗有,长而弗宰也,是谓玄德。”

[2] 严复《道德经评点》,见《严复全集》卷九,第27页。

[3] 陈鼓应引陆希声《道德真经传》:“载,犹夫也。发语之端也。”(第93页)并引张默生语:“如《诗经》中‘载笑载言’的‘载’字,和‘夫’字的用法差不多。”(同上)但李道纯认为,“载”为运载之义,《道德会元》:“载营魄,犹车载物之喻。魄好运动,好驰骋,好刚锐,故曰营魄。魄属阴,阴盛则害阳,情盛则没性,能制伏者,抱一无离致柔,无疵无为,为雌无知,使阴魄不能肆其情,至于魄伏阴消,则神灵性寂也。”

[4] 《老子河上公章句》:“营魄,魂魄也。人载魂魄之上得以生,当爱养之。喜怒亡魂,卒惊伤魄。魂在肝,魄在肺。美酒佳肴,腐人肝肺。故魂静志道不乱,魄安得寿延年也。”

[5] 《老子河上公章句》:“一者,道始所生,太和之精气也,故曰一。一布名于天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正平。入为心,出为行,布施为德,揔名为一。一之为言志一无二也。”

[6] 高亨《老子正诂》:“一谓身也。抱一,犹云守身也。身为个体,故老庄或名之曰一。”(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3页)

[7] 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二十二章:‘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抱一’作抱‘道’解。三十九章:‘古之得一者’,‘一’指‘道’。本章的‘抱一’,指魂和魄合而为一。魂魄合而为一,亦即合于‘道’了。”(第94页)

[8] 《河上公章句》“专守精气使不乱,则形体能应之而柔顺。”

[9] 唐玄宗《御注道德经》:“玄览,心照也。疵,病也。涤除心照,使令清静,能无疵病乎?”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引高亨注:“玄鉴者,内心之光明,为形而上之镜,能照察事物,故谓之玄鉴。《淮南子·修务篇》‘执玄鉴于心,照物明白。’《太玄童》:‘修其玄鉴。’‘玄鉴’之名,疑皆本于《老子》。”(第95页)

[10] 王弼《老子注》:“玄,物之极也。言能涤除邪饰,至于极览,能不以物介其明,疵之其神乎?则终与玄同也。”《老子河上公章句》:“当洗其心使洁净也。心居玄冥之处,览知万事,故谓之玄览也。”

[11] 《庄子·应帝王》:“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12] 《庄子·天道》:“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

[13] 《老子河上公章句》:“天门为北极紫微宫,开阖谓终始五际也。治身,天门谓鼻孔,开谓喘息,阖谓呼吸也。”《老子注》:“天门,为天下之所由从也。开阖,治乱之际也。或开或阖,经通于天下,故曰‘天门开阖’也。”

[14] 《庄子·大宗师》。

[15] 《庄子·大宗师》:“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颡鼽。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

[16] 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引马叙伦《老子校诂》的观点,认为“生而不有”以下四句“重见于五十一章,疑为五十一章错简重出”(第97页)。

[17] 《老子河上公章句》:“言道德玄冥,不可得见,欲使人如道也。”王弼《老子注》:“有德无主,非玄而何?凡言玄德,皆有德而不知其主,出乎幽冥。”李荣《道德真经注》:“忘功德,是谓玄德。上德不德,是以有德,忘德之德,深而且远,故言玄也。”唐玄宗《御注道德经》解为“深玄之德”,林语堂《老子的智慧》、陈鼓应《老子注译及评介》皆解为“最深的德”。

[18]《庄子·应帝王》:

肩吾见狂接舆。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狂接舆曰:“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夫?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知?”

天根游于殷阳,至蓼水之上,适遭无名人而问焉,曰:“请问为天下。”无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予方将与造物者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埌之野。汝又何帛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又复问,无名人曰:“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

阳子居见老聃,曰:“有人于此,向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倦,如是者,可比明王乎?”老聃曰:“是于圣人也,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且也虎豹之文来田,猨狙之便执嫠之狗来藉。如是者,可比明王乎?”阳子居蹴然曰:“敢问明王之治。”老聃曰:“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19] 《淮南子·原道训》:“是故至人之治也,掩其聪明,灭其文章,依道废智,与民同于公。约其所守,寡其所求,去其诱慕,除其嗜欲,损其思虑。约其所守则察,寡其所求则得,……夫有天下者,岂必摄权持势,操杀生之柄,而以行其号令邪?吾所谓有天下者,非谓此也,自得而已。自得则天下亦得我矣,吾与天下相得,则常相有已。又焉有不得容其闲者乎!”《诸子集成》第七册,《淮南子》,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12页)

[20] 《淮南子·原道训》:“所谓无为者,不先物为也;所谓无不为者,因物之所为;所谓无治者,不易自然也;所谓无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高秀注“相然”的“然”为:“然犹宜也。”(《诸子集成》第七册,《淮南子》,第8页)

[21] 《论语·卫灵公》:“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而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