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日记(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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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四年

六月

丙午朔 日中大雨。薄暮晴。访黄庵,假得《盘甲乙集》两册。得家兄书,附六叔父、从兄汲生、从弟雒庼。以愻、浪仙书。浪仙治《小戴记》,方甄录旧说。以愻方读《东华录》,欲为国朝大事表,以《通典》、《通考》、《方略》、《会典》及《东华录》为其私家记载,有异同者备列于下,案而不断。又云欲为《圣武记》、《湘军记》,每篇各补一图。此则我所不解。闻湄莼治算学兼及词章。阅《元史类编·帝纪》毕。

二日丁未 晴。阅《师郑堂骈体文存》,体格今古杂糅,时有俗调。《元秘史注》书后有云,假如以元太祖之乃武乃神,百战百胜,生于今日,则带邑者电卷婴城云驱云云,亦足以张国威,称快事矣。立言不得体。李仲约师评曰:“惟平日之博闻强记,斯能一日之提要钩元。”语亦费解。其祭仓圣祠文,不援自营,为某秃人伏禾中,而引凸凹匑匑,考妣延年柯,乃不知《仓圣篇》非仓圣著也,异哉。文凡十四首,孙吉士同康著。致谢甫廷书。致阳湖吴孟斐书。人定后雨。

三日戊申 雨,日 霁,阴。读《盘》甲乙集,萧山汤纪尚伯述撰。其文亦道源昌黎而取径于恽大云、龚定公。大要叙事之作近恽,杂文近龚,而时旁溢于石筍宅章,结调时有沿袭数家者,循诵洽熟,不自觉也。造语峭鸷,乃近孙可之、樊绍述,浸浸逼周秦诸子。炼字亦合古谊,惟间入俪辞家雕曼之辞,为不称也。意在阐发幽潜,所记多山泽气节之士。因事立义,颇不为苟。自序称太史公因事与文以义义,为春秋继,别之宗班氏、范氏,尽其事与文,谓之史材,可也。可以观其志矣。读《说文补例》,张度吉人著,说部首递次之例极周密,足为段、王拾遗。《论重之说解》无甚新义。又《六书易解》一卷,如形声、兼声、会意、兼意之属,颇不免钩之失,说转注模棱而已。

昔年读《后汉书》,为其因篇立意,尚有龙门遗范。其各篇命意所在,用兰笔规识之。合传关键用朱笔规识之。刘子玄欲收各史制册、诰令、章表、移檄等,为制册书、章表书。又为讽谏诗、出师颂之属,宜从古诗例断入书中,故蔚宗所载文章,以墨笔规识之。尔时竟未卒业,已标识者,未及十篇。用志不专,深可恨也。

四日己酉 晴。阅冯梦祯开之《快雪堂日记》五册,自丁亥至甲辰,万历十五年至三十一年也。所记惟征遂及家庭琐事、神仙家之服食、数术家之形法及禅说耳,粗率不甚修词,殊不足观也。有云江西乐心罗能谈秘事,言马市马一匹值银十八两,赋之军士,失马则偿价,马死则输银六两。将官先勒月粮六两,然后赋之马,虏以马困中国,而将复以困士卒,边事之可笑大率类此。又有云,越中士大夫肴馔俱粗恶,不堪下箸。开之生日八月二十一日。夜半,雷电大雨。

五日庚戌 小暑,晴,日昳大雨。吴丈解堂有其夫人之丧,既三日矣。京师风气,戚友于是日往吊,谓之接三。以楮为楼库、童男女之属焚于门外,主人、主妇众兄弟及戚友送之,谓之“送三”,未谂托始何时。

六日辛亥 晴。《云麓漫抄》:“捕食物,法有禁令,凡元正、寒食、冬至三节,京尹出放三日。或以数十笏银,或以乐艺女人为一掷,其他百物无不然。”案:今西洋商人有拍卖法颇类比,扑、拍音相近。《梦粱录》称杭城大街春冬扑卖玉栅小毬灯云云。

七日壬子 晴,晡时大雨,晚霁。读《郇学堂日记》甲。夜大风,雷,雨。夜半晴。

八日癸丑 晴。日中,王寄庼、王止轩两同年来,茗谈许久。寄庼先生携《定庵文补编》、《曾文正文集》及《郇学堂日记》四册去。游九云同年来。

九日甲寅 雨,禺中晴。范希庵同年招饮江亭,日中赴之。《郇学堂庚寅日记》闰月十四日宫门抄有召见权朝大臣之文,指留京办事王大臣也,其名向所未见。

十日癸(乙)卯 晴,禺中雨,晚晴。寄家书,中附上六叔书,致浪仙书,致秋农书,致从兄吉生书。作《上虞刘新斋孝廉家传》。孝廉出后伯父,而为本生父持三年服。粤贼陷上虞,胁为伪官,不从。里居数十年,治桑梓水利,能持大体。论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期著于礼经,揭于律令,以重宗法,不得已也。世风不古,士之决科者,吏之需次者,亲老,则与为人后,以为起复捷径,奇巧恶薄,乃墨氏之罪人。府君为本生父致丧三年,于礼为过,然足以纠世。故叙而论之,以见不屈于威,不挠于浮议,为乡里善人,根极至性非苟而已也。为异性作家传,本非古法,而此传潦草塞责,叙事不中律度,录论亦不佳,存之以见梗概。为赵子芸先生作《萱堂益寿图赞》。

十有一日甲(丙)辰 晴。沈淇泉同年来。王寄庼先生于明日回里,薄暮往送之。汤蛰仙同年邀饮便宜坊,赴之。

十有二日乙(丁)巳 晴。读《三国志注》,于《武帝纪》引吴人《曹瞒传》太祖云云,元文当作瞒,世朝所改。引韦曜《吴书》,亦称太祖,自建安之年以后所引诸书并称公,二十一年以后并称王,皆世朝依纪文改之。十八年,注荀攸等《劝进表》有云:“周公受已成之业,高枕墨笔,拱揖群后。”“墨笔”当考。承祚喜简洁,不甚载文字。而武纪十八年锡九录文,盖自是功高盖主,代汉之势已成,借此文结上事耳。《文帝纪》:“黄初二年,令鲁郡修孔子庙,置百户吏卒以守卫之。”案:汉永兴元年,有孔庙置“守庙百石卒吏碑”,碑文“百石卒吏”凡四。见黄初《孔子庙碑全录》,文帝昭文亦作“百石卒史”。知此文误刲也。又案:永兴碑文:“春秋飨礼,财出王家钱,给犬酒直。”犬酒,再见翁覃溪曰:“洪氏所释给犬酒置,犬字实与大字不侔,而从来无及之者。以愚见度之,似是‘发’,盖即‘發’字也。即省發为发,又省发为‘犬’耳。”案:翁说非。《说文》“飨,乡人飲酒。”《礼记》:“其牲狗也。”《诗》:“朋酒斯飨。”笺:“飨者,乡人以狗,大夫加以羔羊,上云‘飨礼’,下云‘犬酒’。”正相应矣。太史公曰:“诸儒讲礼,乡飲大射于孔子冢。”后世因庙藏孔子衣、冠、琴、车、书,至于汉二百余年不绝,然则孔庙有乡飲明矣。祭法:天子七祀,有中霤、国门、户、灶。诸侯五祀,有中霤、国门。大夫三祀,士二祀,皆有门。庶人一祀,或户或灶。魏文诏曰:“先王制礼,所以昭孝事祖,大则郊社,其次宗庙。三辰五行,名山大川,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叔世衰乱,崇信巫史,乃至宫殿之内,户牖之间,无不沃酹。甚矣其惑也,与祭法不合。

十有三日丙(戊)午 晴。魏之《少帝纪》齐王诏:“夏正于数为得天正。”“正”疑衍文,此用“夏数得天”语。正始七年注引《汉晋春秋》,袁淮言于爽曰:“吴楚之民,脆弱寡能。英才大贤,不出其土。”《高贵乡公纪》:“正元二年九月庚子讲《尚书》业终,赐执经亲授者司空郑冲、侍中郑小同等各有差。”然小同亦传《古文尚书》,学高乡于稽古,取郑同天义。又屡驳王肃,三年遂以小同为五更。盖渐于郑学深矣。华歆奏称小同学综六经,高贵论夏少康、汉高祖优劣,拳拳于中兴,而浞豷之势未央,虞仍之,援不再,孤注一掷,倳刃腹中哀哉。景之元年,有司奏凡诏命、制书、奏事、上书诸称燕王者,可皆上平。上平俗云提行,是也。《圣武记》所载无名氏《固山贝子平浙纪略》,疑是吾乡人所作,其叙绍兴事最详,又初见即称绍郡,以是知之。阅上海《新闻报》记朝鲜事,朝鲜全罗道属教,非田明叔、金道三、郑一端、李龙和等倡乱,仍去年东学党也。旬日间,众数万,韩军进剿,为所败,遂据全州。驻韩使臣袁慰庭观察及韩王皆电告北洋大臣求援。李傅相奏派直隶提督叶志超、山西太原镇总兵聂士成,选带芦台、山海关两处防师三千人,乘战船东渡。总戎先行,五月六日到。纪律严明,秋毫无犯,饬将弁往全州,出示晓谕,乱党大惧,解散大半。韩兵得援,士气百倍,遂复全州。是日,叶军门亦至,韩人以牛米犒军,还以赏其民。十四日中兵撤去,留五百名于京城。而日本兵至者已五千人,留千五百名于京城,饷可支三月,携马二百五十匹,炮械军器无算,尚派兵未已。大要中国兵船三艘,日本八艘,其余俄、德、美各一艘。日本启衅之说有二:一云高丽系日人首先开埠通商,应归日人保护;二则一千八百八十五年中日和约内云,中国如运兵至高丽,当先通知日本,今则并未知照。西报谓其并是饰词,实则日本乱党亦多,预防起事,故与他国失和,以戎事相见。譬如人身有病,先挑去恶血,然后徐图调理。叶帅及朝鲜王并请日本退师,其使臣以五事相要,云:一则须高丽让山一岛与日本;一则中国不准以高丽为属国;一则或中或高,须赔此次兵费二十五万元;一则以后须准日本派兵一千,永驻高京,以保护日商;一则须高丽政府允准乱党需索,如此方撤兵。二十七日报谓:日人已发哀美敦战书,订期于昨日十二下钟开仗,据此,则中日已构兵矣。此间杳不得消息,未知若何。

十有四日丁(己)未 晴。晚雷,大雨。日加巳偕高、叶、王三同年赴下斜街长椿寺,公祭许恭敏师。进城,至十刹海观荷。赴九云同年之招也。访俞伯英觐夫。

十有五日庚申 卯初二刻十四分望,初伏,晴。黄昏雷电大风雨。腹疾无俚,读《管子》十卷。浙江局仿明吴郡赵氏本,颇多误字。惜不得高邮王氏杂志,德情戴氏校正,核之“如牧民下令于流水之原者,令顺民心也”。太史公引之,今本《史记》“于”为“如”,乃不检本书者,望文改之。七法,不明于心术,而欲行令于人,犹倍招而必拘之招者,的也。必拘未详,宙合其处大也不究,究当为“窕”。注云:穷也。非是君臣上主德,不立则妇人能食其意。食读如日,有食之食,蚀也。注云:若食之充口,非其法,法称春秋之际臣有弑其君,子有弑其父者矣。人称毛嫱、西施,天下之美人也,皆后人附益。大匡叙事本《左氏传》而稍附益之,亦后人所增。所记鲁桓公子彭生皆冗文,以是知之。幼官图既佚,析幼官篇文当之复重无谓。

十有六日辛酉 阴。禺中雨。

十有七日壬戌 雨,晡时霁。《三国志·公孙渊传》注,《魏书》:渊令官属上书自直于魏,有云:“纤纤往来,求成恩好”,疑用《易》束帛戋戋,此亦异文。《曹爽传》注引《世语》爽梦二虎衔雷公,雷公若二升碗,放着庭中,所云雷公盖作⊗形,与《论衡》所云力士椎鼓异也。

十有八日癸亥 雨,晡时晴。阅学海堂生童卷十余本。何晏、丁谧等辅曹爽,夺司马氏权,颇类唐八司马。爽以宗室居三公,而人材庸鄙,并不及王伾、王叔文,故得祸尤烈。爽传称丁谧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宣王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先来,由己得制其轻重也。又曰晏等进用,咸共推戴,说爽以权重不宜委之于人,乃以晏、飏、谥为尚书。晏典选举,轨司隶校尉,轨河南尹,诸事希复出宣王。又注称:丁谧、毕轨等数言于爽,曰宣王有大志而甚得民心,不可以推诚委之。由是爽恒猜防焉,礼貌虽存,而诸所兴造皆不复由宣王,宣王力不能争。(此条似引《汉晋春秋》)又引《魏略》:奏使郭太后出居别宫及遣乐安王使北诣邺,又遣文钦令还淮南,皆谧之计。宣王由是深恨之。此皆诸臣猜防司马之实录。凭借非人,失机偾事,横被剪戮,长受恶名,亦可哀矣。晏等罪状,陈《志》所云,不过割典农部桑田壤、汤沐地为产业,及窃取官物,因缘求欲,先收卢毓印绶,然后奏闻云耳。《魏略》亦止云“浮华”,云“无所顾惮”,云“好货田”。台中三狗半由党司马氏者,加酿嘲辞,难可依据。张当、陈爽与晏等阴谋反逆,并先习兵,须三月。中欲发,于是收晏等下狱。及爽、羲、训皆伏诛,夷三族。明是加诬所不得辩。魏末,传称晏妇金乡公主即其同母妹,裴世期已斥之。魏氏《春秋》称宣王使晏、典、爽等狱,晏穷治党与,冀以获宥。宣王曰:“凡有八族。”晏疏丁、邓等七姓,宣曰:“未也。”晏穷急,乃曰:“岂谓晏乎?”宣王曰:“是也。”乃收晏。此亦失实云。穷治党族,必在张当告发之后。陈《志》云收晏等下狱,会公卿朝臣廷议,亦云爽与晏、飏及当等图谋神器,皆晏名居首。晏同在狱中,何缘典治?此亦恶晏者杜撰。其所云八族,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张当外,尚有一族,不知何人。

注引吴人《曹瞒传》及郭班《世语》,谓嵩,夏侯氏之子。何义门以夏侯惇之子楙尚清河公主,渊子衡取曹氏证其非。案:夏侯尚薨,诏曰:“虽云异姓,其犹骨肉。”(见《魏书》)亦可证。《夏侯玄传》称李丰、张缉谋诛大将军事,当以《魏略》为准。略云丰为中书二岁,帝比每独召与语,不知所说。景王知其议己,请丰,丰不以实告,乃杀之,其事秘云云,知此事实出中旨。《荀攸传》注引《荀氏家传》,祈与孔融论肉刑,愔与孔融论圣人优劣,并在融集是知文集存友人往复笔札,汉末已然,六朝人诗多附同辈唱和之作。

十有九日甲子 晴。越缦先生见示《庭树为风雨所折叹》五律、《悯雨叹》七古、五律,止轩先生和二首,鲍丈和一首,予亦步韵两首,哑哑学语,可笑咤也。

自种庭前柳,依依十七年。

一株久枯枿,半又殉风烟。

天意诚难必,吾生只自怜。

始知桓司马,终胜仲文贤。

生意不能尽,偶逢厄闰年。

骈枝刊骤雨,杰干挺朝烟。

折臂三公兆,颦心恶女怜。

风流辛补阙,比似李公贤。

叒木东隅旧,平平二百年。

拜棠忌鼠器,横草警狼烟。

三摘敦瓜苦,孤军瘪叶怜。

将军旌大树,谁似节侯贤。

二十日乙丑 晴。夏同甫同年招饮江苏馆。晚约伯英、又新、吉生、静夫、桂庭、榕倩、乙斋饮广和居。

二十有一日丙寅 晴。菊生同年来。

《三国志·王粲传》:与北海徐幹、广陵陈琳、陈留阮瑀、汝南应玚、东平刘桢,并见友善。自颍川邯郸淳、繁(音婆)钦,陈留路粹,沛国丁仪、丁廙,弘农杨修,河内荀纬等,亦有文采,而不在此七人之列。自粲至桢六人而云七者,注引《典论》:今之文人,鲁国孔融、广陵陈琳云云,斯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云云。然其一孔文举也,传不书文举,而云此七人于文为疏。《蒋济传》:贼据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州中,是为自内地狱,危亡之道也。案:地狱当是画地为牢之意,非释氏天堂地狱也。《刘放传》注引《孙资别传》:昔武皇帝数言南郑为天狱,中斜谷道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险。《仲宣传》称其形状短小,又云表以粲貌寝而体弱通侻。注引鱼豢所记韦仲将语,则云仲宣伤于肥戆,似不相应。《典略》太子尝请诸文学,酒酣坐欢,命夫人甄氏出拜座中众人,咸伏而桢独平视。太祖闻之,乃收桢,减死输作。《吴质别传》:帝尝召质及曹休欢会,命郭后出见质等。帝曰:“卿仰谛视。”所谓有幸有不幸也。又《卫臻传》:夏侯惇为陈留太守,举臻计吏,命妇出宴,臻以为末世之俗,非礼之正。惇怒执臻。注称臻,孙权,字伯舆。作左思《吴都赋》叙及注,叙粗有文辞,至于为注,了无所发明,直为尘秽,纸墨不合传写也。案:李若止云,张载为注魏都,刘逵为注吴蜀,则□注不传久矣。

卯正初刻十三分大暑六月中。

二十有二日丁卯 晴,日中雨,即晴。《魏书·倭国传》:“绛地交龙锦,绛地绉栗罽绀地句文锦。”注谓“地”应为“绨”。案:地者,质也。绨为厚缯,与锦文复。非也。传称倭女王国渡海诣中国,恒使一人不梳头,不去虮虱,衣服垢污,不食肉,不近妇人,如丧人,名之为“持哀”。故景初二年,诏书一则曰:“汝之忠孝,我甚哀汝。”再则曰:“使知国家哀汝,故郑重赐汝好物。”盖缘其国俗为辞也。评曰:史汉著朝鲜、两越、东京,撰录西羌。案:范书《西羌传》西羌之本至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注曰:以上并《续汉书》文,是司马彪书,有《西羌传》也。《蜀书·先主传》注:董承,汉灵帝母董太后之侄,于献帝为丈人,盖古无丈人之称,故谓之舅也。据此,古谓之舅者,晋以后谓之丈人,以外舅为丈人,盖仿于此。《孙乾传》:“先主领徐州,辟为从事。”注《郑玄传》云:“玄荐乾于州,乾被辟命,玄所举也。伊籍传与诸葛亮、法正、刘巴、李严共造蜀科。蜀科之制由此五人焉。”案:蜀科当是章程、律令。《秦宓传》:“谯允南少时,数往咨访,不称周。”《刘巴传》注引《零陵先贤传》:“巴答先主曰:‘内无杨朱守静之术,外无墨翟务时之风。'”以杨朱为守静,固是老氏家法,今本《列子》所记,谬妄极矣。巴传诸葛孔明数称荐之。《诸葛亮传》:建兴五年表责攸之、祎、允等之咎,以彰其慢。上夺“若无兴德之言”六字见《董允传》。《刘封传》孟达与书曰:“自立阿斗为太子已来,有识之人相为寒心。”禅小名阿斗,惟见此传。《杨仪传》:“宁当落度如此邪。”落度与落魄同。《来敏传》注引亮集教曰:“后主即位,后主当为今上。”《尹默传》从司马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学,徽、忠并书字。《杨戏传》后戏以延熙四年著《季汉辅臣赞》。自此之后,卒者则不追谥。故或有应见称纪,而不在乎篇者也。案:谥如得谥为洞箫之谥,犹纪也。

二十有三日戊辰 晴。《吴三嗣主传》注《吴录》载休诏曰太子名, 音如湖水湾澳之湾,字莔,莔音如迄今之迄。次子名, 音如觥之觥。字, 音如首之。次子名壾,壾音如草莽之莽。字昷,昷音如举物之举。次子名, 音如裦衣下宽大之裦。字, 音如有所拥持之拥。此都不与世所用者同,故抄旧文,令合作之。案:莔、昷皆古所有,而云世所不用,殊不可解。《步骘传》注《吴书》曰:“晋有大夫杨食采于步,后有步叔与七十子师事仲尼。”《张纮传》注:吴书纮善楷篆书,尝与孔融书。自书融遗纮书曰:“前劳手笔,多篆书。”案:楷篆即小篆,对草篆言之,故云楷。《史记》:高祖微时闻信陵贤,即天子位,每过大梁,常祠公子,为置守冢五家,世世岁以奉祠公子。于孟尝则云:诸子争立,齐魏共灭薛,孟尝绝嗣无后也。《薛综传》注《吴录》则云:“子孙分散,汉主定天下,过齐求孟尝,后得其孙陵、国二人,欲复其封,陵、国兄弟相推,莫适受,乃去之竹邑,因家焉。”当是“家纪”附会。《潘浚传》:弱冠从宋仲子受学忠字。

二十有四日己巳 晴。止轩先生招饮江苏馆,坐有元和祝□心渊,与王黻卿师有连,善摹印。读《三国志》竟。三国人才,魏为最盛,吴次之,蜀最少,而第一流在焉。

当承祚时,魏事记述者多取材富有,故时列事实鲜载文字。《吴书》已多载,文疏,用充篇幅。蜀无史官,取材最隘,琐事杂文尤夥。绳以马、班之法,多可删者。又如《诸葛亮传》既载《出师表》矣,《董允传》又载表文。侍中郭攸之至以彰其慢。《向朗传》又载将军向宠之优劣得所。《吴书·陆凯传》既载谏皓二十事,《王蕃传》又载凯上疏常侍王蕃至有识悲悼,不采详略互见之法,并为重复。《蜀书》存季汉辅臣赞于邓孔山、费宾伯、吴子远之流,并云失其行事,故不为传,可想见网罗放失苦心。

二十有五日 晴,禺中雨,日中霁,日昳又雨,晡时晴。穰卿同年来,以中耆先生《历代地理志今释序》予。尚欲为《历代地理长编》,凡史中地名见于国事而非郡县者,悉编出之。亦以韵类之,借可并入上古《禹贡》。三代、春秋、战国诸地名,三五年来仅康甫成《晋书》一种,余多为之而未竟云云。今康甫书并不传,劝培为之,期以二十年成。移写《独行谣》六叶。阅《朔方备乘》五卷。穰卿携去《说文索隐》等稿本两册。

二十有六日辛未 晴。谒黻卿师。言洪侍郎使俄罗斯,临别嘱以搜元代遗书。后果得□种,皆回回文。于彼方译之,及半而归,京师无能译者。侍郎卒,其子议刻已译者,侍郎自署曰《元史列传稿》。沈子培比部为易名《元史拾遗》。黻卿师又以与《三史拾遗》复,改题《拾补》。谒江建霞前辈,言近年专搜石刻墓志,以前人纂志铭例,大半据文集,欲专据石刻,编纂一书。又欲写出金石年月日子,以证长历,以史文有传写谬误者,不如金石可据依也。阅《朔方备乘》十卷。看王干臣吏部、屠敬山水部。

二十有七日壬申 晴,禺中雨,日昳晴。越缦先生言吴荷屋《历代名人年谱》粗□,尝欲为之改订。当自周始,大事据《通鉴》目录而订补之。国朝武功及宰辅拜罢皆记焉,谓之《邸抄》。凡殉难者,并记于大事年谱。自孔孟始,凡韩、柳、李、杜之属,原本未采者,皆当补。阅《朔方备乘》,其《俄罗斯亚美利加属地考》,以墨领峡东之西海角监扎加路为俄属。检光绪十年日本木村信卿所绘《五大洲全图》,以此地为美属阿喇斯喀,而北阿美利加洲并无俄属地。马骏、郝丰海七年所绘《俄罗斯全图》(即附《备乘》),其东界亦至楚克栖冈札加止,不及西海角。岂此地近日已归美利坚乎,当考。

二十有八日癸酉。读《汉书·高纪》。沛,丰邑中阳里人也。自谓沛郡丰邑,以汉郡邑言之耳。应颜说,皆非。秦泗水郡,本有丰、沛二县,后文“沛令”及“守丰”、“围丰”,可证,汉初改泗水郡为沛郡耳。丰、沛二县仍秦旧。孟康曰后沛为郡,而丰为县,亦非是。汉王就汉中,诸侯人楚子之慕从者数万人,于是何以不先遣人至沛迎太公、吕后,而待并关中后,始遣薛欧王吸出武关因王陵兵迎之,殊不可解。

二十九日甲戌 晴。《越缦堂日记》:己丑得傅懋元所著《游历日本图经》三十卷、《游历古巴图经》二卷。(古巴,日斯巴尼亚属地)所刻《纂喜庐丛书》中有影写日本延喜刊本《文选》第五残卷一叶。延喜十三年,朱温之乾化六年也。唐天祐二年九月,余杭龙兴寺沙门光远所刊陶渊明《归去来辞》一篇,以此证刻板不始后唐长兴。

高帝十二年为秦始皇置守冢二十家,楚隐王、魏安釐王、齐愍王各十家,赵悼襄王及魏公子无忌各五家,而不及义帝。

七月

乙亥朔 夜大雨。得心云先生书。古者先祖为鬼,无祀者为厉。汉以取薪给宗庙者为鬼。薪亦古义。我朝自康熙中开捐输例,嗣后屡开屡止,比年各行省荒歉,海军牙门立,遂数数开。其初虚衔而已,久之而及实职,浸浸及科名矣。仕途□滞,流品混淆,职此之由。上采文学士议,停道府捐,其余亦议以次截止。然海疆多事,此后恐不能无发帑之请,窃以金作赎刑,著于帝典,疑赦罚锾,详于甫刑,我朝律亦有纳赎一条,而颇粗。开捐例似不如议罚锾无伤国体,有益军输。第奉行不善,易滋流弊耳。蠡井之见,存以俟质。高帝入关,与父老约法三章,王关中,则然一时权宜耳。既定天下,命萧何次律令,不得复执前约,或以族韩、彭及惠帝,始除挟书律,吕后始除三族,罪妖言,今为疑者误。《文纪》:“民或祝诅上,以相约而后相谩,吏以为大逆。师古曰,初为要约,共相祝诅,后相欺诳,中道而止。”案:颜说非是,祝诅上,以相约,犹云指天日相誓也,后不如约,故以为大逆。《南史·虞寄传》凡言誓为约者,但指寄便不欺,此其比也□……三年,济北王兴居反,诏曰:“与王兴居去来者亦赦之。”案:当重一“居”字。《高纪》十二年击卢绾诏曰“与绾居去来者赦之”,可证。

邸抄:上谕:“朝鲜为我大清藩属,二百余年岁修职贡,为中外所共知。近十数年来,该国时多内乱,朝廷字小为怀,迭次派兵前往戡定,并派员驻扎该国都城,随时保护。本年四月间,朝鲜又有土匪变乱。该国王请兵援剿,情词迫切,当即谕令李鸿章拨兵赴援。甫抵牙山,匪徒星散,乃倭人无故派兵突入汉城。嗣又增兵万余,通令朝鲜更改国政,种种要挟,难以理喻。我朝抚绥藩服,其国内政事,向令自理,日本与朝鲜立约,系属与国,更无以重兵欺压、强令革政之理。各国公论皆以日本师出无名,不合情理,劝令撤兵,和平商办。乃竟悍然不顾,迄无成说,反更陆续添兵。朝鲜百姓及中国商民日加惊扰,是以添兵前往保护。讵行至中途,突有倭船多只乘我不备,在牙山口外海面开炮轰击,伤我运船,变诈情形殊非意料所及。该国不遵条约,不守公法,任意鸱张,专行诡计,衅开自彼,公论昭然。用特布告天下,俾晓然于朝廷办理此事,实已仁至义尽,而倭人渝盟肇衅,无理已极,势难再予姑容。着李鸿章严饬派出各军,迅速进剿,厚集雄师,陆续进发,以拯韩民于涂炭,并着沿江沿海各将军、督抚及统兵大臣,整饬戎行,遇有倭人轮船驶入各口,务即迎头痛击,悉数歼除,毋得稍有退缩,致干罪戾,将此通谕知之。

二日丙子 大雨。写《独行谣》。

三日丁丑 晴。写《独行谣》竟,湘潭王闿运壬秋著,凡四百五十八韵,四千五百八十五言,自注甚详。咸同以来大事,颇具梗概。其言□□,颇违所见异辞之义,记湘军诸将事多可笑,诧尤不满于曾文正,前阅欧阳兆熊《水窗春呓》,于文正亦大有微词,盖乡评如是。

四日戊寅 晴。往吴宅襄题主,且陪吊,晚归。汉人举世次以玄孙为断。元始二年,诏代孝王玄孙之子如意、樊哙玄孙之子章。五年立梁孝王玄孙之耳孙音为王(耳孙、曾孙也)。诸侯王表玄孙以下题六世七世。宣帝地节元年诏曰:“盖闻尧亲九族,以和万国,朕念宗室,属未尽而以罪绝。”平帝元始五年诏曰:“盖闻帝王以德抚民,其次亲亲以相及也。昔尧睦九族,舜惇叙之,惟宗室子皆太祖高皇帝子孙及兄弟。吴项楚元之后,其为宗室,自太上皇以来,族亲各以世氏,郡国置宗师以纠之,皆以书九族为宗室。

五日己卯 晴。送吴淑人殡至妙光阁。到江苏馆,己丑同年公请李仲约夫子。

越缦先生说,令甲五品官以下,非翰詹科道不得用貂褂。至貂马褂,则王公以下,并不得用,此无明文。以亲王听训(出差)皆用白出风马褂推知之。缯文有所谓“万代江山”者,近日召见引见者不敢服。相传同治中,一朝官服以见,上问此何文也,对曰万代江山,上曰几个江山?是人揣测上意嫌不协大一统之义,遂相戒不敢服云。

六日庚辰 晴。《汉书》异姓诸侯王表,太史公秦楚之际年表。汉兴以来,诸侯年表而剪截首尾,颇多不安处:《史记》先题楚、项、赵、齐等目,故后云分为衡山,分为临江,分为临淄、济北云云。前后蝉联,理自当尔。《汉书》自项羽立十八王始,删去前题,而亦于楚下云分为衡山,赵下云分为代。又《史记》以楚为首,夷汉于列国,故有汉拔我陇西、豹从汉伐楚、汉杀邯诸文。《汉书》以汉为主,首题汉元年,而此等文皆仍之,真所谓作奏虽工,宜去葛垄者也。田都赵歇亡于一统以前,本可不录,若云帝王驱除先经始事,则陈涉、项梁何得削之?汉兴以来,诸侯年表有楚王交、齐王肥等,此表皆删之,别见诸侯王表也。然如台、通、产、禄、强武、不疑,并别于外戚恩泽,侯表何以不删?

七日辛巳 亥正二刻五分立秋,七月节。《汉书·律历志》:“元始中,征天下通知钟律者。”钟读为六律六同之同。读王元启(芑孙)《史记三书正讹》,校讹补夺,识别后人注语,至为精审。其《天官书正讹》谓《晋书》天汉起东方尾箕间,分二道。南经傅说鱼、天籥、天弁、河鼓,北经龟贯、箕下,次络南斗魁左旗,至天津下合南道。今则天象、天籥、天弁、河鼓为北道,所经其南道,自由天市之南海市楼宗人齐络天津至螣蛇。而北道所经南斗杓二星在河中,魁四星独在河外。又《晋书》二道既合,后分夹匏瓜、人星、杵、造父、螣蛇、王良、傅路、阁道,北端大陵、天船、卷舌而南,今则匏瓜、人星、卷舌俱在河外,南行络五车之后。《晋书》谓经北河之南,入东井水,位东南,行络南河、阙邱、天狗、天稷、天纪至七星南而没。今象络五车之后,自由司怪、水府、四渎、阙邱之西一星以入于天狗、天纪之墟,而北河南之水,位南河及阙邱之东一星,俱与河无涉。可知云汉一天又在恒星之上,其右旋之度更迟于列缩。测星家当兼测天汉行度,与冬至日躔岁差分秒若干,以定天汉与恒星右旋迟速之度。案:此事未经人道。

八日壬午 雨,晚晴。阅《樊川诗集》,凡二十卷,湖北恩施樊增祥嘉父著。越缦先生谓得力于信阳而兼取北地。其七律足追踪唐之东川、义山,而古体胜之。

九日癸未 晴。致陶丈心云书,致湄莼书,致家兄书,托章芝眉孝廉寄去。赴邑馆,问俞竹庭同年疾。阅《朔方备乘》。

十日甲申 日加未雨。李雪岩同年来。阅《朔方备乘》。嘉庆十六年,佛朗西拿破仑王以重兵攻围俄罗斯莫斯科窪。《四洲记》谓王及士庶均迁避,仅余空城。波利稔王(即拿破仑)遂据国都,不旋踵即风火交加,不战自溃,焚毙冻死者无算。不知俄罗斯设计空城,伏火以待与,抑得天助,以灭强寇与。是不得其详。魏氏《海国图志》云,俄罗斯倾国迁避,俟佛兰西兵入都,乘大风雪夜潜回纵火,乃承《四洲记》,而以理断之,最合情势。《瀛环志略》则云,城将陷,俄人火之而走,火旬日不息,佛师退。如其说,则佛人当熸火据城,无故退师,理不可解。正维据城以后,轻汰无备,风火卒来,焚冻相继,故不战自溃耳。何氏于《疆域考》仍《志略》,文不采《四洲记》、《海国图志》、《群书正误》。《昭代丛书·异域录》跋:俄罗斯从古未通中国,康熙二十七年曾遣内大臣至,以识其事。迨五十一年,侍读叶赫图君汇为此录,辨云:二十七年使臣虽未达俄罗斯境,然二十八年复遣索额图等至尼布楚定议,已抵其境矣,特未有著述。此跋似谓图理琛以前无至者,乃考之未详。案:跋中并无此意,惟录称科密萨尔哦佛那斯夜委翅曰“天使并不曾到我国地方”。阿列克散忒尔色敏讷委翅曰“中国之人,自古未到我国地方,今幸遇中国至圣大皇帝遣天使大人到此”。噶噶林马提飞费多尔委翅曰“中国人并不曾一至我国地方”,则彼国人皆以图侍读前无至罗刹者矣。皇朝《文献通考》:顺治十七年,俄罗使至,表称俄罗一千一百六十五年(十四年遣)。《龙沙纪略》称康熙丙申岁来文二函,称一千七百一十六年。案:顺治十四年丁酉至康熙五十五年丙申,正六十年,而西书所称相去五百五十一年。案:今年英历为千八百九十四年,逆推至康熙五十五年,相去百七十八年,正千七百一十六年,推至顺治十七年,当为千六百五十六年,疑《通考》传写误“六”为“一”。

剌嘛登坐谓之坐床,自是西藏语。《蒙古源流》谓元世祖时,传经待受灌顶之时,则剌嘛坐于床上,汗坐于下。办理政事时,则汗与剌嘛俱坐于床上。其言我朝定鼎,则云诸王以兵入关迎顺治□□汗,年七岁坐大明汗之金床,皆以藏语说中国事,何氏事迹表于俄罗斯汗嗣位并题坐床,他书所未有也。

十有一日乙酉 晴,晡时雨。俞竹庭同年病殁于邑馆,往哭之,视其袭殓。竹庭名荫森,三十后始娶,今年三十六矣。尚无子女,一兄一弟皆去世。寡嫂痴妹(妹年二十四矣,以痴故不字),皆依竹庭,竹庭恃教读以糊口。自光绪十五年乡试中式后,三与试皆不第,鸠集资斧,艰苦异常。今兹榜后,以明年重开礼闱,又箧如素罄,不能归,归则逋者踵至,无计,遂留京。侸太常博士徐嗣龙(谊臣)家,其旧徒也。俄有谒选者余官浚(干臣)挈其子昌来,拟先应乡试,昌亦竹庭旧徒也,请其改文字。移居邑馆,不及一月,病。病未十日,遂没,哀哉。

十有二日丙戌 晴。送俞同年殡至扩义园。

十有三日丁亥 晴。访鲍敦夫丈、汪伯棠同年。阅《朔方备乘》竟。此书博综翔实,早有论定,惟是长编之体,前后复重,不可枚举。

十有四日戊子 晴,晚雨,夜半霁。胡锺生同年来,同访高子鸣、赖云持两编修。明日派常朝坐班,不往,托云持代递职名条。阅《辽史记事本末》。

十有五日己丑 晴。同乙斋、桂庭、谊臣至下斜街,祭俞同年。看姚稷臣前辈。阅《辽史纪事本末》四十卷竟。契丹自太祖至天祚,凡九主二百九十一年。偏隅草创,日不暇给,刑政多不衷,其荦荦大者,如太祖五年,皇弟埒克、特尔格、伊德实、安图谋反,不诛,与之誓。六年,埒克复与安图等反。七年,禽之,凡诛乱党三百余人,而首恶埒克,其次特尔格,杖而释之,贳安图、伊德实罪。神册二年,埒克叛,入幽州为人所杀。三年,特尔格谋叛,赦不诛。天显元年,特尔格卒,伊德实见杀,任安图如故。世宗立,阴图二志,子察克于天禄五年遂作乱,弑世宗及太后、皇后。穆宗诛其诸子,赦安图通谋罪。伊德实子瑠格,世宗朝与萧翰谋逆,不诛。后欲因饮酒弑逆,不果。瑠格弟瑸都复与察克之谋,凌迟死。异母弟科科里希斯亦以谋反诛。天禄二年之变,萧翰以尚帝妹额伯里,杖而释之。三年,复以书结安图反,乃诛之。乱贼稽诛,蔓延孳乳,卒酿肘腋之变,哀哉。

十有六日庚寅 阴,日中雨。阅常熟潘任希郑《郑君粹书》三卷。体例同汉儒《通义》。惟专采郑君经注,条理秩然,便于观玩。《说文粹言疏证》二卷,例同前书,惟每事均有证语。如示下据《论语》郑注何解,谓汉儒言天道,必兼吉凶。而以《周官》视祲保章氏所掌证三日月星神,下据郑注《周官》天神五帝及日月星辰中庸鬼神,体物而不可遗。《考工记》疏引通卦验立八神、树八尺之表,及考灵耀从下向上八里,故八尺为法。证天神引出万物,义最精辟,余敷衍而已。至于玉下理,自外可以知中,、理同义。,斯也,析也。自外知中,谓不暗昧。故云义之方,乃云,为棱角叩廉而不刿义,不悟与下锐廉而不忮,复重不挠而折,谓可折不可挠。挠犹揉也。儒行可杀而不可辱,此其义。乃云有勇者,必不折不挠,则增字矣。识下引段氏注,常当为意志者,心所之。心之存在,谓之意。所谓知识者,此也。《大学》诚其意即诚其识,而云此说甚为精粹。于意志也,下则云志当为识,意即忆字,即识之义。又引段茂堂“诚谓实其心之所识”。案:两事皆本段氏,由前之说,则为知识;由后之说,则为记识。段氏本模棱,而作者于识下引五君咏注及郑笺而申说之,遂矛盾矣。阮文达诂贯为事,解一以贯之一为壹,是皆以行事为本。而作者于士字,以推十为多学而识,合一为一贯云。贯,事也,一贯犹一事,则不辞矣。经说十首,如申郑君注经,引纬书,纬书有至理名言,述郑注以经改经说并未周密,可依粹言例各著一书。阅《金史纪事本末》。

十有七日辛卯 阴,时有溦雨。阅《金史纪事本末》。

十有八日壬辰 晴。阅《金史纪事本末》竟。《辽金纪事本末》,江西萍乡李有棠芾生撰,凡辽四十卷,金五十二卷。其例以本史为正文,而仿裴世期注《三国志》例,采录诸书,条举异同于其下,谓之考异。其弟有棻序,谓搜采新旧《五代史》、《宋史》、《元史》、叶隆礼《契丹国志》、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司马温公《通鉴》、朱文公《纲目》、李氏焘《续通鉴长编》、徐氏梦莘《北盟会编》、李氏心传《系年要录》、商氏辂《续纲目》、陈氏桱《通鉴续编》、王氏宗沐《续通鉴》、薛氏应旂《宋元通鉴》、徐氏乾学《通鉴后编》、毕氏沅《续资治通鉴》等书,以及各家说部、传记、文集约百数十种。今按其所注,大都毛举异文,案而不断,又多系之曰“记未详”、“史未载”云云。其中多有纪所不宜详,史所不必载者。如赫噜佐命、韩延徵辅政及宗翰军谋、宗望战事诸篇,皆体近列传,且多与他篇复重,不合袁氏旧例。又释地名,惟据《通鉴》、《辑览》及《方舆》、《纪要》,其所不著,则亦阙如。顾书多按明季舆地,为说与今多不合,乃不一引《一统志》,何哉?

十有九日癸巳,雨。

二十日甲午 晴。陶杏生同年来,同往锺生、乙斋许。夏同甫同年来。

二十一日乙未 晴。访陈蓉曙世丈、徐研芙前辈,不直。诣夏同甫、吴迥斋两同年许。送李雪崖同年行。沈太夫人寿序脱离,淇泉同年之祖母也,百岁。有子七,孙十四,曾孙十三,元孙三。五世同堂,盛矣哉。

二十二日丙申 食时雨。阅《元史纪事本末》竟。

二十三日丁酉 处暑 晴。到乙斋处晤锺生。阅《宋史纪事本末》。

二十四日戊戌 晴。《郇学堂辛卯日记》云,士夫以不谈官簿为高雅,然既仕矣,岂得并此不知。况官于中朝,尤宜留意。余自辛未再入都以后,必蓄是录置之案头,遇有迁改革除,辄增注之,至所注满行,则更买新者,率三年一易,皆蝇头小字,已积十余册。尝谓此是官簿之学,是为它日史科。阅《宋史纪事本末》。

二十五日己亥 晴,晚雨。榕倩来,同看乙斋。

二十六日庚子 雨,食时晴。同乙斋、锺生访王止轩同年。华少岩前辈为其太宜人设六十寿筵于江苏馆,同乙斋往拜。

二十七日辛丑 晴,日加未雨,即霁。越缦先生邀饮于寓斋,坐有樊仲铭、游九云。阅《宋史纪事本末》河事数篇,参阅《禹贡锥指》、《水经注》。夜得七言律两首:

古古天山积雪寒,匈奴右臂断应难。

票姚绝塞碑铭蚀,博望图河著录繁。

北固犹然雄六镇,东□底事衅三韩。

习流愿效种蠡策,腹毳毵毵作羽翰。

老驺闳大说裨瀛,便有犀仪时从横。

漫道狼秦因国间,无端桀宋啜羊羹。

维新有勔夸胡服,实纪何人练浙兵。

为语模棱苏相国,终军无路请长缨。

二十八日壬寅 晴。同乙斋、锺生访吉生,不直。晤蒋味经同年。阅《补晋艺文志》四卷,附录一卷,常熟丁国钧秉衡撰。其自注托之子辰,仿罗长源《路史》例也。(《路史》题子苹注,提要曰其词义与泌书详略相副,似出一手而嫁名于子。又,《五代史记注》,理初先亦以为永叔自注嫁名其甥徐天党。)例略曰《晋书》之成与《隋书》相先后,故此志轨辙一准《隋志》。又曰于三国诸人,凡及太始初者,胥加征采。义熙一朝作者虽众,苟易代犹存,即无预斯录。至嵇康、阮籍(卒于魏末)、陶潜、徐广(卒于宋初),诸著述一例掇列,则以本书各有专传,故也。其有身入刘宋,成书在晋时,如刘昺诸人。有伪书流布,滥入各史志、各家书录者,如郭璞诸人诸书。至于书名,撰人缺伪舛复疑不能证明者,尤难指数。凡斯之类,区以存疑、黜伪二目,退列附录,都凡千七百余种,资隋唐志者十之六(千又七十余种),群籍十之四(六百八十余种)。今观其书,搜罗既博,考订亦审,惟卷首题甲部经录、乙部史录、丁部□录、丙部子录,仿《旧新唐书志考》。《隋志》称荀勖中经四部,甲部记六艺及小学诸书,乙部有古诸子家、近世子家、兵书、兵家术数,丙部有史记、旧事、皇览、簿杂事,丁部有诗赋图赞、汲冢书,乃以经子史集为次。其后四部书目见《隋志》者,凡九家,未详其次。《新唐书志》称至唐始分为四类,曰经、史、子、集,而藏书之盛,莫盛于开元,两都各聚书四部,以甲、乙、丙、丁为次,列经、史、子、集四库。然则甲经丙史之目始于唐。此志既仿《隋志》不著甲、乙、丙、丁,可也。其谯周《古史考》既依《隋志》,入正史类,而杂史类又依《旧唐志》著录,云《七录》、《隋志》皆不载,失检。江编修招饮广和居,赴之,同座。潘希郑、徐节云刻有《积学斋丛书》。

二十九日癸卯 晴,晚大风以雨,五刻许霁。应张诗卿之招,观玉成部剧。得广东陈孝翁书。阅丁秉衡《晋书校文》。

三十日甲辰 晴,黄昏小雨,五、六刻许霁。榕倩来,同往乙斋许。阅《晋书校文》。

八月

乙巳朔 晴。午后同锺生阅厂肆。夜饮乙斋许。

二日丙午 晴。菊生来。阅《晋书校文》竟,凡五卷。丁君欲注《晋书》,按群籍暨金石、文字之涉晋事者,创长编聚之,先录其文义异同为前人所未及举正者,为此书精审不苟,可据依也。忆五年前馆以愻家,尝相约为《南北史》注,迄无成议。后阅江氏《南北史补志》后序,知道光中童石塘太守尝延刘孟瞻、杨季子、吴熙载、王句生为此书注,而梅村先生分任补两史志、表。今惟补志刊行,而天文、五行、地理、礼仪四志以外皆阙表,亦佚矣。刘、杨诸君亦未知有成书否。适读丁氏书,枨触昔志,欲寻讨南北朝事别为一书。曰交聘表,曰兵事表,曰舆地沿革表,曰甲子表(南北历法不同,采诸书记月日者为证,皆通南北者也),曰官属表,曰王侯表,曰职贡表,曰百官名,曰令长考,曰宫阙名,(皆断代为书)曰大事记(仿《记事本末》),曰新语(仿《世说新语》),曰人表,曰新字考,曰南北朝文注,曰南北朝诗注,曰南北朝经儒学案,曰南北朝谥法考,曰陵墓考。阅《通鉴地理通释》。

三日丁未 晴。致陈孝翁书。点勘《南史》。阅《宋史纪事本末》一册、《理学辨似》一册。常熟潘欲仁(子昭)著,其目曰:“不具之蔽、不广之蔽、不融之蔽、不晢之蔽、不精之蔽、不中之蔽、杂蔽。”其书后曰:“意在尊程朱,崇敬义,进严毅,尚刚方,而不欲使似是而非者乱而败之也。”宗旨甚正,而无腐谈。如云自大圣大贤既渺,立教者规模不廓,不足以致奇伟非常之士。奇伟非常之士既自放于道外,其有心学道者大率狷多,狂少;沉潜多,高明少;坤道多,乾道少,而天下自此不振于儒矣。吾道得沉潜之士而精,得高明之士而大,缺一不可也。又云近世民风之弊,在委随,当属之以廉直。道学之弊,在拘执,当廓之以宏通。皆名言也。又云圣人之引人入道也。因人而施。譬之导人出城,家东城者使出东门,家西城者使出西门,所谓殊涂同归也。今以己之家东城而出自东门也,必令家西城与家南城、北城者概出东门,且言南西北方无门,有门亦出不得也夫。概出东门无害乎,其出城也,而人多苦之。又云今人驾言徂东,未言西其辕者也,而道涂所经有山林、川泽、城郭、宫室,错出其间,则必绕道过之。于是有由南而东者,有由北而东者,甚有由西而南、由西而北辗转以出于东者。其东也,径也,其南且北,则权也。若谓守经无差,行权易感,则必如浮海者置有罗盘,用定厥向,然后一往直前,逢山开道,遇水成桥,以达于所往之地,如是其不差乎?不差矣。然所伤岂有量哉?茗柯有至理,几如晋宋间名士清谈矣。先生即希郑之祖父。

四日戊申 阅《鬼谷子》。内揵若蛈母之从其子也。旧注蛈母,螲也。似蜘蛛在穴中有盖。案:螲即颠当,无母从子义。蛈当为蚨,《搜神记》:南方有虫,名,一名蠋,又名青蚨,取其子,母即飞来,不以远近,虽潜取其子,母必知处。(《酉阳杂俎》颠当,《鬼谷子》谓之蚨,从旧注。)又,若欲去之,因危与之。危,读为诡,注非是。

五日己酉 阅顾厚琨《日本新政考》,分四部,曰洋务,曰财用,曰陆军,曰海军,其书不甚有条理,颇类吏胥案牍、市井帐簿。阅《东槎闻见录》。其“书籍考”引《国史纪事本末》称:“应神天皇十六年,百济遣王仁献《论语》十卷、《千字文》一卷,为中国入日本之始,即中国魏文帝时也。”案:所谓《千字文》当是《急就章》、《三仓》之类。

六日庚戌 往拜陈伯商师生日。阅《东槎闻见录》竟,凡四卷,六合陈家麟轶士撰,分五十八类,较《新政考》稍有条理。颇记民风文事,为顾书所无。盖顾书专记度制,又以明治维新为限断。此书意在通古今,包宏琐也。榕倩所得箱管通宝钱,式与仙台通宝钱同。顾氏引日人仓敦《货币论》,称仙台侯造铁币,文曰“仙台通宝”,以其质恶劣故不复通用于世。陈氏引日本《地理志》:“湾最大者,北海道有箱管湾。”顾氏又记我国有新潟箱管夷港副领事,则此钱亦日人所铸也。偶检《四库全书提要》“雍录下”云:大昌有古《周易》占法,已著录,检易类惟程迥《周易》古占法耳。泰西之实未有,是书以同氏而误。

七日辛亥 得从兄介卿河南河陕汝道署书。榕倩来。陈蓉曙丈来。阅《帝京景物略》,纪文达删本也。

八日壬子 黄昏雨雷电。阅《帝京景物略》八卷竟。一、城北内外,二、城东内外,三、城南内外,四、西城内,五、西城外,六、西山上,七、西山下,八、畿辅名迹。其原本篇,附以诗凡十有奇,文达尽删之。又于“太学篇”中,删五百三十三字,“首善书院”篇中删千二十八字,而“李卓吾墓篇”则全削,文达称其胚胎则《世说新语》、《水经注》,其门径则竟陵、公安,其序冷隽,亦时复可观,今观其书,剧能状难言之景,文笔颇依仿《考工》、《檀弓》,其记利玛窦墓,谓西学近墨,知言哉。

九日癸丑 雨,食时晴,丑初二刻白露八月节。段氏《说文解字注》,字系以古音,口部依其《六书音韵表》所定,一至十七之目颇不安,宜以广韵东阳之属为识别。盖古音一与真臻同部,丕与之咍同部,可考而知也。若真臻之必为第十二,之咍之必为第一,则于古无征。真之等目托始《切韵》,叚为识别,近古有征,且不必检音韵表,而古音自明,岂不简易乎?

十日甲寅 阅越缦先生乙卯、丙辰日记。

十有一日乙卯 同乙斋进城,傍王黻臣、马稚眉诸君进场。阅厂肆,于文光堂购得新刻本《海国图志》、《西藏图考》,谐价三金。于宝善堂购得新斠注《汉书地理志》、《西夏纪事本末》、《中西纪事》、《元遗山诗笺》、《南北史识小录》、《郎潜纪闻》、董方立所绘《皇朝舆地图》、《说文通检》,谐价六金有奇。阅《海国图志》,其沿革图及程经历所摹图,皆不甚详悉。

十有二日丙辰 阅《越缦堂戊午日记》。称府城武勋坊言子祠有卢雅雨(都转)所撰碑记,云丹阳公祠墓在常熟,而子孙大宗在越,自宋兵部侍郎云居汴至宋敷文阁直学士□知绍兴府,遂家山阴。而居常熟者,乃云弟山民之后也。康熙中(五十年)汤文正公疏请录言子后,有诏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吴人以常熟支应诏,越争之,世永之父然(祠为言子七十二代孙世永所建)乃赴部具疏,援曲阜孔氏守墓例,让之常熟支,天下高之。(宋南渡时衍圣公孔端友(从龙),家衢州,世袭爵,而孔氏支子居曲阜者,亦受封于金元。初平天下,召端友六世孙洙于衢,将封之,而洙以居曲阜者有守墓功,让不受。)

十有三日丁巳 进城贺节。

十有四日戊午 雨,夜晴。晋城贺节。夏同甫同年来,贻我全氏七校《水经注》、《夏本堂先生集》各一部。

十有五日己未 黄昏雨。于会馆公祭竹庭。

十有六日庚申 阅《南史》帝纪十卷竟。

十有七日辛酉 阅《南史》后妃传宋宗室及诸王列传凡四卷。

十有八日壬戌 访潘希郑、汪伯棠,谒王黻卿师,并不直。到邑馆晤稚梅、吉生、榕倩。同乙斋访柯玉林同年不遇。至达子营晤鲍文壬先生。阅《南史》列传两卷(刘穆之至王□谟)

十有九日癸亥 晡时雨,晚晴。阅《南史》列传二卷(刘敬宣至臧焘)

二十日甲子 寄家书,内附致陶心翁书,并为蛰仙转致一书。致介卿从兄书,附七言联两双(宣纸)。拜李侍郎师生日。访穰卿。谒姚稷臣、越志珊两前辈,不晤。于穰卿许见叶鞠裳前辈藏书绝句,诗注甚详。李芍农师旧有《纸板考》一书,专考诸书刻本先后异同。穰卿搜得蒋生沐、朱修伯、叶鞠裳三家所考,拟汇成一书。阅《日下旧闻》一卷。(星土世纪)

二十一日乙丑 阴。张少秋同年来。检陈朴园礼堂《经说大夫士寝庙制考·夹室考》,东堂西堂,后辨东夹西夹,后辨力焦理堂,东堂东向,西堂西向,有南墉之说,而云堂后无夹室。据杂记及《大戴·诸侯衅庙》篇,证夹室为门堂之室,门堂有四,而夹室唯二,义多精确。又谓《大传》有室无房堂,当有脱文。谓燕寝无东西房之堂耳,亦是。阅《南史》三卷(谢晦至王仲)。阅《日下旧闻》。

二十二日丙寅 潘希郑来。《日下旧闻》卷五已录《元史》顺帝开端本堂,李好文进端本堂《经训要义》事,而卷四补遗复载当删。刘若愚(芜史)称明皇史宬左右小门曰(音龙,历大高元殿前有炅(音阳)真、(音阴)灵二阁,杜撰鄙字以为禁,匾不知谁何所拟。小篆本有炅字,然音义皆不同阳义,称嘉乐殿稍南有坊曰淾(引)祥桥(阅卷五至卷九宫室。)

二十三日丁卯 日中雨,即霁。越中先贤祠年例祀神,日加巳往与祭。得家兄书。得以愻书,贻我黄元同先生《礼书通诂》。

二十四日戊辰,巳正一刻六分,秋分,八月中。宋后废帝元徽五年七月,顺帝改为昇明元年。《南史·齐高帝纪》有五年七月、十二月,其下即书二年正月驳文。

二十五日己巳 平旦雷雨,日出晴,黄昏迅雷大雨。山会邑馆秋祭,日加巳往与祭。得张拜翁靖江署书。阅《南史》三卷(王昙首至王淮之)。读黄氏《宫室通诂》。

二十六日庚午 晴。菊生假去《乾隆府厅州县图志》。《续汉书·舆服志》:明帝永平二年初诏有司,采《周官》、《礼记》、《尚书·皋陶谟篇》,乘舆服从欧阳氏说;公卿以下,从大小夏侯说。又云衣裳玉佩备章采、乘舆刺绣,公侯九卿以下皆织成,陈留襄邑献之云。案:欧阳、夏侯,盖绣画异谊。汉制以织代画,故公卿以下织成,即夏侯义也。《论衡·量知篇》:“绣之未刺,锦之未织,恒丝庸帛,何以异哉?加五采之巧,施针镂之饰,文章炫耀黼黻、华、虫、山、龙、日、月。据汉制为说志文衣裳备章采、通绣织两事,言其章数采色。黄氏《衣服通诂》引此文而申之曰:“乘舆刺绣不用画,衣裳章采不用绣,从欧阳□□说。”《说文》绘,训会。五采绣从夏侯说,以乘舆、衣裳为二,以织绣为同,以画织为异,甚不明白。阅《南史》三卷(王懿至袁湛)。

二十七日辛未 安徽馆己丑月团。阅厂肆,买得《大清一统志表》、《海录轩文选》李注湖北局重刻本、《啸亭杂录续录》、《礼记郑氏注郝笺》。阅方彦闻《万善华室诗》。其怀钱衎石农部五古,注君方辑《水经补注》。《啸亭杂录》记嘉庆癸酉林清之变,有欲合辟邪丸药使诸内监服之以却其邪谋者,上笑而不答。近日军兴,有某编修谓北洋自合肥以下,皆服天主教丸,心术不正宜先以药治之,为掌院所斥。此种瞽说,亦复先后一揆,可怪也。

二十八日壬申 于江苏馆集庚寅同门诸君饯赵志珊、姚稷臣两学使、李□□、曾笃斋、丁师禹三大令。

二十九日癸卯 穰卿来。菊生来。阅《啸亭杂录》八卷、《续录》两卷竟。

我军驻平壤者屡败,退渡鸭绿江,屯九连城,与倭人夹江相持,有传倭师已过江,薄凤凰城者。文芸阁读学集院中前后辈于下斜街浙江会馆,会衔上两封事:一请命依克唐阿屯重兵于奉天,保护陵寝;一请任恭亲王,恭邸为人望所归,昨南书房行走诸臣有封事,请起之矣。

九月

甲戌朔 鸡鸣进城,回馆已食时矣。阅《郎潜纪闻》。

上用南书房诸臣言,昨已传谕恭亲王,预备召见。文读学上封事后召见,上问曰:未见昨谕耶?对以顷始见之,上略问军情而已。

二日癸(乙)亥 孙问清编修、金甸臣工部招饮全浙馆。

三日丙子 校《四部书雕本考》。校《宋将相大臣年表》、《宋方镇年表》(用《南史》纪校)。

四日丁丑 与乙斋请汪伯棠、穰卿、张菊生、张少秋、谢赞臣、王黻臣(建新)诸君,饮于广和居。伯棠、黻臣不到。吉生来。越缦先生说故事:乡会试进呈前十卷,以九月四日朔同治甲戌会试,进呈穆宗,未启封即发复勘。第四名卷诗长二韵,即越缦先生卷也,乃易以钱君。是年乡试始以初七日进呈,以便审阅,遂为成例。闻翁尚书以病请假,上命养病西山,已出都矣,当有异常处分。致以愻书时,当属购《水窗春呓》。校《宋诸王世表》(据本纪注始封改封之年)。

五日戊寅 致朱文川、张拜庭两大令书。王止轩先生及平康侯、秦淮清诸孝廉并南归。阅《南史》两卷(孔氏、殷氏、褚氏)。

六日己卯 《南史·何偃传》:“上表解职,告灵不仕。”灵,先灵也,与誓墓同意。《何允传》:“允居秦望山,会稽太守衡阳王元简去郡入山别允,允送至都赐埭,去郡三里。”案:今郡城东门名曰都司,司当作赐。《张绪传》:“选曹拟舍人王检为格外记室。”案:格外即今额外。《张瓌传》:“宋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永之子也,永传见前,不必题官,此仍前史文。阅《南史》四卷(蔡氏、何氏各一,张氏两卷)。阅《郎潜纪闻》十四卷、《燕下乡胜录》十六卷竟。鄞陈康祺钧堂著,皆取国朝人诗文集笔记之属,剌取记国闻者。

七日庚辰 风,日加申止。写致沈子丹运副书。阅《南史》三卷(范泰至江秉之)。

八日辛巳 看孙问清编修、金甸臣工部。谒李侍郎师。往谢文节祠。文芸阁读学又集同院诸君于谢文节祠,议上封事。传闻前日我遣□国居间与日本议和,日本要台湾,要兵费十九千万,议不成,而彼举倾国之师,取道黄海,其兵舶有自西贡来者,盖法郎西助之云。英圭黎以法倭之合也,颇嫉之。德意志素洽于我,军兴,许我往购军器,其国人任于我者,皆加宝星(二事皆违公法)。此摺请简重臣,结英德伐倭,许以犒师转,闻两湖总督张之洞曾议及,无虑二千万云。

九日壬午 访乙斋,晤锺生。

十日癸未 寒露 黄昏雨,夜半霁。韩子乔前辈招饮万福居,赴之。往山会馆探乡试榜消息。

十有一日甲申 顺天乡试榜发,山阴中者五人,会稽一人。

十有二日乙酉 阅《南史》三卷(柳元景至黄回)。

十有三日丙戌 阅九月二日沪报,称俄报有论,纵恿英、法、俄各大国割分中国之地,各据一隅。又有云:高丽关系俄国最重大,其政事,俄国应代为整顿,他国不得与闻。闻俄近又派黑海水师大兵舰三艘赴海森卫,法添头等战舰数艘赴安南,德派提督一名、战舰五艘来中国。德素无提督驻巡中国洋面也。倭政府以军饷大绌,出票借银于民,民有应者。其世家如公、侯、伯、子、男等,以启衅中国为憾,十九不应。三日报海军之定远、镇远两铁甲船,来远、平远、济远、靖远四钢快船,镇边、镇北两蚊子船,广丙、康济、威远三木质船,俱在旅顺口船坞修理,重阳前可毕。

十有四日丁亥 阅《南史》四卷(齐宗室诸王)。阅《晋宋书故》。

十有五日戊子 夜雨。张文湘同其兄子再扬来。张敬儿为襄阳府将,休假尝为城东吴泰家担水。近闻吴旧将募勇皆担水夫也。吴下几断此业,中岂有敬儿其人乎?国初殿试,在天安门外。顺治十六年,礼部奏请试于太和殿丹墀,报可。十五年五月,因魏裔介奏定孝子授官之例。是年直隶、河南、山西总督张悬锡至顺德府,孙可望失仪,为学士麻勒吉等诘责、苛索,回馆自经。不殊其遗奏前半有韵二十句。十六年,谕内阁满字为多吉尔衙门,翰林院,满字称为笔帖黑衙门。八年八月,册立科尔沁国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女博尔济锦氏为皇后。十年八月丁亥,谕礼部察前代废后事例。己丑,谕礼部:“今后乃睿王于朕幼冲时,因亲立婚,未经选择,册立之始即与朕志意不协,不足仰承宗庙之重,谨于八月二十五日奏闻皇太后,降为静妃,改居侧宫。”(其时谏者大学士决铨等、礼部尚书胡世安等、礼部仪制司员外郎孔允樾。)十一年六月甲戌,册立科尔沁国镇国公绰尔济女博尔济锦氏为皇后。十五年春正月,谕礼部:“昨者皇太后圣体违和,皇后起居问安礼节殊为阙然,兹将皇后位号及册宝照旧外,其应进中宫笺奏等暂行停止。”三月壬戌,谕礼部:“朕面奉皇太后慈谕,念皇后方在冲龄,未娴礼节,且素切眷爱,慈谕宽仁,敬当遵奉。嗣后中宫笺奏等项着照旧封进。”十五年三月壬寅,谕礼部:“科尔沁巴图鲁王之女选进宫中,因待年未行册封,今遽尔长逝,朕心深切轸悼,宜追封为妃,寻追封悼妃。”十七年八月,御史萧震奏:“原任工部侍郎张缙彦守藩浙江,刻有《无声戏二集》一书,诡称为不死英雄,以煽惑人心(缙彦,明兵部尚书,交通闯贼开门纳款)。”缙彦序刘正宗诗,有“将明之才”语,为魏裔介所摘,则云系《诗经》、《汉书》,颜真卿墨刻所载。

十有六日己丑 日出晴,风。顺治十八年,奉天府尹张尚贤奏盛京形势,自兴京东至山海关东两千余里,开原至金州南北亦千余里,又有河东、河西之分,以外而言,河东北起开原,由西南至黄泥窪、牛庄,乃明季昔日边防。自牛庄由三岔河南至盖州、复州、金州、旅顺,转而东至红嘴、归复、黄骨岛、凤凰城、镇江、鸭绿江口,皆明季昔日海防,此河东边海之大略也。河西自山海关以东至中前所、前卫后所、沙河、宁远、连山、塔山、杏山、松山、锦州、大凌河,北面皆边,南面皆海,所谓“一条边”耳。独广宁一城,南州闾阳驿,拾山站、右屯卫、海口,相去百余里。北至我朝新插之边,相去数千里。东至盘山驿、高平沙岭,以至三岔河之马圈。此河西边海之大略也。读《南史》四卷。

十有七日庚寅 四日沪报八月十八日鸭绿江之战,倭人第一队最大捷,坚船七艘沉其二。第二队二等船五艘一沉一焚。(某西人云)

五日沪报倭军于一日派兵五千,从高丽东北海口登岸,地名波西湾,距俄埠海参崴南二百余里,西人所称把西益湾是也。自我军退九连城,倭奴旁鸭绿江筑坚大炮台五六座,并连营十数里以护之,建仓房屯粮,为长久计。

十有八日辛卯 访菊生。同榕倩、乙斋、锺生听玉成部戏于广德楼。阅《池北偶谈》。

二十日癸巳 菊生招饮广和居。阅《池北偶谈》竟。第十六卷称安邱马应龙礼部撰《梵雅》,为释言、释义、释相、释教、释佛、释菩萨、释声闻、释外道、释人伦、释天文、释地理、释鸟兽十二篇。案:周松蔼有《佛尔雅》,前于田氏“为学日益斋”见之,其篇目似同《尔雅》。第十五卷称冒辟疆为桐城方詹事赋《宣炉歌》,自为之注,甚精赅。案:所引冒注,皆本《帝京景物略》所云,嘉靖后之学,道近乎施家,施家亦明末人也。梁昭明太子《答湘东王求文集诗苑书》:“夫文,典则累野,丽则伤浮。能丽而不浮,典而不野,文质彬彬,有君子之致。”然则典义近质,杨子云谓诗人之赋丽以则。典,即则也。

二十一日甲午 派明日武殿试弥封官。日加申,同鲍丈进城,寓国史馆,同寓有李前辈昭炜。阅《南史》一卷(梁武帝诸子)。阅《通典》一卷。

二十二日乙未 日加午出城,答客数家。

二十三日丙申 倭事传闻款议将成,贻兵费二万万。同院诸君集于松筠草堂,有丁叔衡、冯梦华两编修所拟奏稿,大旨相同。谓和议不可恃,朝鲜不可弃(咸镜道为吉林屏蔽,平安为盛京屏蔽),偾事失机之卫汝贵、丁汝昌、叶志超必不可纵。请以董福祥为宋庆之副,当以进取为固圉,不可划江而守。请三路进兵:一由吉林渡图门江,取咸镜道。一由义州渡鸭绿江,取平安道。一渡海,溯大同江取黄海道。又陈我师守奉天者宜分顿兴京北及复州等处,不可株守九连城,蹈平壤覆辙。并陈保护台湾之策。又请遣重臣设粮台于奏天,庶江冰以后,漕挽不踬。自海国互市以来,市中多用外国银泉。史称后周时,河西诸郡或用西域金银之钱而官不禁。前此矣。〔请〕阅《南史》四卷(简文元帝诸子,王茂至范云)。

二十四日丁酉 阅《南史》二卷(韦睿至王僧孺)。王僧孺于梁天监初撰中表簿,谓外戚也。传称侍郎金元起欲注《素问》,访以砭石,僧孺答云云。案:王冰《素问》补注序,隋金元起始为之训解,新校正云全元起,隋人所注本乃无。寻僧孺以普通二年卒,至隋亘六十余年。金、全定非一人,而皆名元起,皆注《素问》,隋志两书皆不载。傅昭十岁于朱雀航卖历日。抄得浙江榜,知六叔父中式第十二名,甚喜。

二十五日戊戌 吴丈来。阅《南史》三卷(范岫至鲍泉)。初九,沪报记倭萨峒吕地方有揭竿为乱者。(本名萨摩,属西海道。其人性强梁,常为盗。从前不肯通商,杀泰西各国士民,又与政府为难。力征数年而后定。明治四年,西乡隆盛之叛,亦萨摩人怂恿之也。)

冯萃庭军门(子材),自法越战事定后退居故里,统领钦廉防军。近日上电谕两广总督李鸿章着传谕冯子材来京。

台湾沿海炮台二:一在杜寮,一在顶右角。其后又有小炮台一与二处,相为犄角。近日倭主驻广岛,为日本距高丽最近之地,有城名尤骑马,驻此便调军,又令武职权贵与文职并重云。初八日,倭军大队攻我义州郊外,军败之,倭人死伤千三百有奇,我军伤四十余人而已。十一日,倭军过江,攻我前队,逐之。

二十六日己亥 《通典》:洋州刺史赵匡举选议史书,《后汉书》并刘昭所注志为一史。案:昭本注范书而并取《续汉志》补之,匡所称《后汉书》盖非昭注,故分别言之,此即今本所自出。梁江子一续黄图及班固九品,九品即古今人表。阅《南史》两卷(王神念至张彪)。驻美、日、秘、巴四国使臣杨子通京卿奉总署电文,于智利国购铁甲、钢甲等船五艘,又别于美、奥二国定造钢甲快船四艘,于明春验收,并令其代购已成快船三艘,同智利各舰即赴北洋。沪报:浙榜第一名陈修榆(镇海,廪)。山阴八人:孔昭冕(附)、钱镜兼(附)、余本立(增),严弼(恩)、金冶膻(附)、顾庆叙(禀)、田纶藻(附),其一家叔父也。会稽五人:周显谟(附)、王绐堪(附)、濮鸿颉(廪)、范采晋(附)、周和鼐(贡)。《通典》:设官沿革以司徒、司马、司空、司寇始少皞,据《左氏传》。然少皞实无此名,郯子以《周官》况之耳。又以羲和、羲仲等为官名,亦误。新莽所置不可为典要也。

二十七日庚子 阅厂肆,购得《读史方舆纪要》、《天下郡国利病书》、《环游地球新录》各一部,谐价十一金。又《震坦识略》五千。阅《南史》一卷(陈宗室诸王)。

二十八日辛丑 张文翁来。榕倩来。阅《南史》二卷(周文育至樊毅)。

二十九日壬寅 越缦先生邀饮,坐有缪筱珊前辈。晚访乙斋、稚眉。阅《环游地球新录》八卷竟,江宁李圭小池撰,序曰光绪二年,美国创设百年大会(华盛顿开国以来百年矣),其国驻京公使照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咨行南北洋通商大臣,饬地方官出示,晓谕工商人等送物往会,并酌拨款项。札行总税务司赫德援照奥国赛会例,选派海关税务人员办理。于是派委在本国管理赴会事宜,为东海关税务司德璀琳、闽海关税务司杜德维。驻会管理者为粤海关税务司赫政前、津海关税务司吴秉文、潮海关税务司哈门德及美国居华绅商乃达等,帮办穆好士等数人分司其事。……圭亦由税务司派往会所,因纪为《美会纪略》、《游览随笔》、《东行日记》三种,而统以此名其称。赛会时中国物产以丝、茶、瓷器、绸货、雕花器、景泰器在各国中推为第一。铜、漆、银、藤、竹等品次之。玉石器几无过问者。”

三十日癸卯 《南史》称虞寄造次必于仁厚,虽童竖未尝加以声色,至临危执节则辞气凛然,白刃不惮也,甚慕之。阅《南史》三卷(赵知礼至姚察,循吏传)。沪报记童认臣语,雍正时户部各库验银之铜人没于银中,道光癸卯,倒鞘河南,认臣幕宛平,同委员赴部钉鞘,而库中之银不掩铜人足。

十月

甲辰朔 看乙斋、榕倩。乙斋牙痛数日,已愈矣。同住陆桂亭同年挈眷赴乡,乙斋订余同住。阅《南史》儒林传。

二日乙巳 阅《南史》二卷(儒林、文苑)。

三日丙午 乙斋来。得六叔父、大哥及汲生从兄、阆仙、以愻书,阆仙试艺八首,湄莼述史楼记一首,以愻七绝二首,七律二首。阅《南史》二卷(隐逸上、下)。阅《明史纪事》毕。

四日丁未 拜客。

五日戊申 雨,食时霁。宋前废帝纪,为山阴公主立面首,左右三十人。茹法亮佞幸孝武,校猎江右,选白衣,左右八十人,皆面首。富室面首当与姿首同谊。阅《南史·佞幸传》。

邸抄:“上谕宁夏镇总兵卫汝贵统带盛军临阵退缩,以致全军溃败,并有克扣军饷、纵令兵勇沿途抢掠情事。卫汝贵着即革职拿问,交刑部治罪。海军提督丁汝昌统带战舰不得力,所有前次交部议叙之案。着即撤销,该部知道。”

卫汝贵本死不蔽辜,而叶志超、丁汝昌则国人皆曰可杀者也。平壤之役,我军无纪律,恣抄虏,居人思倭。倭军至,志超、汝贵等方挟妓酣睡,仓卒遁过鸭绿江,顿失九连城,为失机纵寇之罪魁。闻渡江后,各营留朝鲜妇女无算。宋庆提督止稍稍绳以军法云。汝昌倭事起即告病,合肥强委之。大东沟之役,汝昌在镇远舰。副半邓世昌曰:“我船将迎敌,若畏死者毋在此。”汝昌遂移他舰,闻炮声欲退,为洋员哈纳根所尼。事后合肥奏称汝昌统率全军,身当前敌,裹创力战,激励华洋将弁效死用命,应请交部从优议叙。上允之,旋以科道揭命撤销。圣明洞鉴,从谏如流,而庸相债帅朋比欺罔之习,当销熸矣。军兴,劾军机、北洋者不一,而编修陈昌绅集朝士十余人(大都浙西人也)上书恭亲王,大抵主张和议,而诋言者集矢合肥之非,有曰自古至弱之国有以战而亡,未有以和而亡者。乌呼,是何言与!昌绅自言由军机大臣授意。阅日,御史张仲炘揭奏谓议和可杀,军机持和议不自奏闻,而授意党人,使上书亲王,其意叵测,尤可杀不赦。

六日己酉 《南史》:林邑国男女皆以横幅古贝绕腰以下,谓之干漫,亦曰都漫。扶南国俗本裸,吴时康泰、朱应使于其国,王范寻始令国内男子着横幅。横幅,今干漫也。案:礼服有巿,《说文》云上古衣蔽前而已,巿以象之。横幅,亦巿类也。

七日庚戌 四川己丑同年杨海霞孝廉卒(名绍震)。赙以二金。阅《南史》,高昌国人辫发垂之于背,着长身小袖袍,缦裆裤,大类今制。又蠕蠕辫发,衣锦小袖袍、小口裤、深雍靴。阅《南史·夷貊传》二卷。

八日辛亥 齿痛。锺生来。阅《贼臣传》,凡《南史》八十卷阅毕。

十日癸丑 立冬 是日为酉正二刻立冬十月节。慈禧皇太后六旬庆辰。

十有一日甲寅 榕倩、乙斋来。致六叔父、大哥、汲生从兄、阆仙、以愻书。阅《荟丛编》二十卷毕,曲园先生所编。意在表著独行,并从诸家文集中写出十五卷,以后则列女也。幺弦侧调,可泣可歌,较乞米佳传、攫金谀文为悦目矣。

十有二日乙卯 昌黎《〈张中丞传〉后序》:远与巡同年生,月日后于巡,呼巡为兄。此例今人多行之。祭郑夫人文、六嫂祭周氏侄女文、十八叔叔母又曰周氏二十娘子祭滂文、十八翁及十八婆卢氏祭李氏二十九娘子文、十八叔翁及十八叔婆卢氏祭女拏女文、阿爹阿八又第四小娘子挐子之灵。

十有三日丙辰 娄建翁来。

十有四日丁巳 沪报:九月二十八日,倭人以四万余人攻大连城,守者五千余人而已,两日破。沪报称十三日旅顺失守。闻初三日倭人攻克九连、凤皇两城。八日焚城,渡江而东,遂由海道力攻旅顺及大连湾,毁旅顺炮台三,据金州矣。守军尚屯摩天岭。

邸抄:“盛炳纬奏请将已故吏部候补主事龙文彬事迹宣付国史馆立传。诏礼部议奏。”文彬,江西吉安府永新县人,由优禀生中式咸丰乙未科,并补行乙酉科举人。同治乙丑科进士,以主事用。光绪元年,充实录馆校对官,钦加四品衔,赏戴共翎。六年告假回籍。十九年九月卒,年七十有三。著《明会要》八十卷,《周易绎说》八卷,明纪事乐府数百首,《永怀堂文钧诗抄》十二卷。《明会要》于光绪十八年进呈御览,得旨留览。少出故翰林院修撰刘绎之(明绎)于光绪六年,由御史彭世昌奏请列入国史儒林传,报可。

十有五日戊午 锺生来。同至乙斋许。

十有六日己未 尝谓黄帝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兵为营卫,乃如后世行国之制。

十有七日庚申 乙斋送眷属出京,往送之。

十有八日辛酉 阅《北史·魏纪》二卷。阅《宋史纪事》毕。

十有九日壬戌 阅《北史·魏纪》二卷。

二十日癸亥 鲍丈来。看谊臣。宿于榕倩处,同锺生、吉生夜谭甚久。

二十一日甲子 同周、胡、陶三同年至煤市小饮芝美斋,还,阅厂肆,购《满汉名臣传》一部,有宗室王公功绩表传及贰臣逆臣传,又买《梡鞠录》两册、《榆社诗锺录》一册,《长江图》一册。阅《笠泽丛书》竟。

二十二日乙丑 雨,日昃霁。黄静斋招饮便宜坊。阅《养一斋诗话》十卷、《李杜诗话》三卷,山阳潘德舆彦辅著。其言曰:“诗言志,思无邪。诗之能事毕矣。言志者,必自得无邪者,不为入三百篇之体制,音节不必学,不能学,三百篇之神理意境不可不学也。神理意境者何有?关系寄托,一也。直抒己见,二也。纯任天机,三也。言有尽而意无穷,四也。不则,虽赫然成家,要之纤琐、摹拟、饾饤、浅近而已。”又曰:“诗积故实,固是一病,矫之者则又曰诗本性情。予究其所谓性情者,最高不过嘲风雪、弄花草耳。其下则叹老嗟穷,志向龌龊。其尤悖理,则荒淫狎媟之语,皆以入诗。于乎,此岂性情也哉?吾所谓性情者,于三百篇取一言曰‘柔惠且直’而已。此不畏强御,不侮鳏寡之本原也。”又曰:“常读诗者,既长识力,亦养性情。常作诗者,既妨正业,亦蹈浮滑。”又曰:“诗本文采,上事若不以质实为贵,则文济以文,文胜则靡矣。”陈义甚高,名论迭出,此类甚多,不胜铅摘。又其因诗论人,谓阮籍、陈子昂、王安石之类,犯天下之大恶,并其诗不得而恕之。虽近苟论,要不韦、孟氏诵诗尚论之谊。其《李杜诗话》据新书白本传:禄山反,白转侧宿松匡庐间,永王璘辟为府僚,佐璘起兵,逃还彭泽。以为起兵即逃,定非佐命之人。又其为宋中丞自荐表云,避地庐山,遇永王东巡,胁行中道奔走。又忆旧游书怀“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云云。证旧书在宣州谒见,遂辟从事,曾巩序璘兵败,白奔亡宿松之误,甚精审。

沪报称:德人大会所制软甲能御炮子,瑞典军官以最利炮击之不能入。学其造法,需番泉万有八千云。闻近日倭奴东扰威海卫矣。

二十三日丙寅 沪报:英人因大沽军人上重庆轮船搜检要挟数事,并有遣兵赴舟山之说。印度洋阿非利加洲之东有密爹加士架岛,为天下第六大岛。地二十三万二千英方里,居民数百万。法人欲密酋遵一千八百八十五年议约,认法人为保护主,以□□地割畀法人,得以添置军兵。如此则肆扰英国东境各口极易,故英人挠阻,各议兴师云。

二十四日丁卯 昧爽,雨即霁。

二十五日戊辰 申初三刻一分小雪十月中。

二十七日庚午 乙斋自天津归矣,并来。

二十八日辛未 在乙斋许。

二十九日壬申 闻二十九日旅顺失守,天津戒严,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奉旨革职留任,领重兵驻沽(去大沽三十里)。旅顺口本设水雷若干,设者为倭人所饵,潜往彼舰作乡导,故我军运船一艘曾于□日触雷破沉,而倭船无一触者。

十一月

癸卯朔 雪,日加未晴。阅《樊山公牍》竟,樊云门前辈令宜昌、咸宁等县公牍也。笔意峻洁,雅近名家。有俪辞数篇,词人吐属,有异俗吏。

二日甲戌 《汉书》天文志:“辰星过太白间,可椷剑。”苏林曰:“椷音函,函容也。其间可容一剑也。”案:《曲礼》记非饮食之客席间函丈。注:丈或为杖。正义:王肃以为杖言。古人讲说用杖指画,故使容杖也,谊同此。后流星下燕万载宫极东去。李奇曰:“极,屋脊也。延笃谓之堂前阑楯也。”案:《颜氏家训》书证引延笃《战国策》音义,“尸,鸡中之主。从,牛子。”则此训亦引音义也。

三日乙亥 日加申,吴介文招饮广和居,夜宿于乙斋许。

四日丙子 夜雪。在乙斋许。胡锺生同年于明日南归,与乙斋、榕倩饯之。

五日丁丑 晚回馆。

六日戊寅 《汉书》五行志:“雌鸡化为雄,不鸣、不将、无距。”又,“雌鸡渐化为雄,冠、距、鸣、将”。师古以将为率领其群。案:将当为鼓翼,盖翔引申谊。

八日庚辰 代阅问津书院卷。

九日辛巳 晚王芾卿师招饮广和居。《汉书》陈胜传:“胜乃立为王,号为张楚。”刘德曰:“若云张大楚国也。”案:《张耳陈余传》今以张大楚王,陈刘说是张晏,以张弛为说,未备。韩王信上书曰:“国被边。”被,读如北,坡河之坡傍也。

十日壬午 大雪。《黥布传》:有所幸,姬病就医,医家与中大夫贲赫对门,王之幸姬,不召医而就之,不可解。七国之反,吴王濞遗诸侯书,以诛晁错为名,而自云寡人节衣食用,积金钱,修兵革,聚粮食,夜以继日,三十余年矣,凡皆为此。然则孝惠高后时已畜反计,濞自言之一书中前后矛盾。《易》曰诬善之人,其辞游亮哉。刘向谏营昌陵,疏及秦惠文、武、昭、孝文、庄襄五王,当是庄襄上夺孝文耳。

十有一日癸未 魏铁三来。答拜丁师雨同年。闻辛巳夜白虹贯月,自西而东,长竟天,月落乃隐。安徽有丈夫化为女子,其人颇能缀文为□,署书记,年四十余矣。无何,须尽夺,语音雌矣。同事者诘之,得其实则恸曰:“吾不能归矣!”乃相与醵资而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