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还是个手艺人

那时候每逢过年前收拾屋子，奶奶家会重新换一下墙上还有顶棚（天花板）的贴纸，有时候是各种花，有时候是带飞禽走兽的挂历纸。

先是提前熬些浆糊，然后一个人负责用刷子给纸背面涂上一层浆糊，一个人负责接过涂好的纸然后递给站在梯子上等待贴的人。一般情况我是中间传递纸的人，偶尔会兼职涂抹浆糊任务，每次贴完感觉屋里焕然一新。

小时候晚上在奶奶屋睡觉，有时喜欢盯着顶棚贴纸图案发呆，然后眼球慢慢转啊转，就感觉贴纸上面的小的密密麻麻的格子在转啊转，离眼睛越来越近，形成好多圈圈在转啊转。有时看着墙面与顶棚之间贴着的飞禽走兽或者古代人物图案的挂历纸，会感觉动物人物都在动，互相说话。

贴太姥姥的屋子就比较简单，都是她喜欢的猫咪挂历纸，顶棚与墙之间贴一圈。她的屋子一直是我觉得神秘的地方，特别是屋里两个带锁的大柜子，她说是她的嫁妆柜子，我总会好奇里面有什么。地上放着一个带抽屉的柜子，抽屉里偶尔能找到带字画的小书，也不懂画的什么。炕上的炕柜也很吸引我，一扇小门，两旁是带有花草鸟的图案玻璃，过年大人们给她的钱她都会放在绣着花的红色小布钱包里，然后放在炕柜里。她几乎不上街买什么，估计压根不知道红票票能买到什么。她是我们村岁数年长者之一，过年村里也会给她福利，这让我觉得她是个好厉害的人。

说到小布钱包，需要提到的是她的针线活，她特别擅长缝制鞋垫，花啊草啊栩栩如生，在家没事就缝，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印象里每次去看望她，就看到一个满头银发，盘着腿，三寸金莲般小脚一边一个，低着头，手指上带着顶针在那绣着，炕上摆满五颜六色的线，还有像小圆凳子形状的和长方形的缠线板，也有自己用费纸壳做成的缠线板，上面插着穿好线的针，方便用。

后来八十多岁了，耳背眼花，我每次去都得给她多穿一些颜色的线在针上，备好了方便她绣花。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她就把我十八九应该穿多大码的鞋垫都缝制好了。家里人的鞋垫基本上她都包了，好在奶奶年轻时候是妇女主任，响应国家号召就生了俩个孩子，爸爸跟姑姑家也各自两个，要不老太太得累成啥样。

可能你会好奇她是怎么知道别人脚的尺码的，我也是偶然观察到，脚的多大是她用自己手在鞋底量的，按她说的话是你的脚长几拿（这里的一拿两拿是指大拇指和食指伸直，两指尖之间的距离为一拿），在我们大家来串门的时候，就会看见她拿起你的鞋在那开始量，然后用薄的硬纸壳画好了大小形状再剪下，就当做缝制鞋垫的模板了，别说大小还真合适，真是有才的老太太。

鞋垫上的花各式各样，我叫不上名字，还有细长的竹子，耐磨的地方就多绣几片叶子，绣好的鞋垫不计其数。

还有个手艺活是剪纸，虽说比不上窗花艺术家，但是对于小学生的我来说，一下两下就能剪出来花的图案，还能剪简单的人物，看着有鼻子有眼的，还挺神奇。大剪刀咔嚓咔嚓声悦耳动听。那时候过年的窗花都是她剪的，贴上去，遇到白天下雪窗户结层冰霜，阳光透过来很漂亮。

这两个手艺，我也跟着凑热闹学了几次，在边角料上绣片叶子，像是被踩了一脚的叶子。或是在纸上剪个人物，结果脑袋总是成了心形，索性就别浪费材料吧，还是打打下手来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