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之赤脚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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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其乐融融一家人

按当地的习俗,孩子开口叫你一声干爹,你得有一份见面礼。礼品不在于贵重,在乎的是情意。当女孩儿一声干爹,我答应后,两只手就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起来。

结果,摸了半天,双手竟然在口袋中抽不出来了。因为今天早晨上兽医站取疫苗,我知道取到了疫苗就可回转大队,所以连中午准备在镇上吃饭的米、钱都没有带,长裤口袋中只有几枚摆渡时用的硬币。

建新一家人看我摸口袋,他们也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事,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此时,我窘迫得脸涨得通红。农村三年,我早已成了一位黑脸小伙子,别人是看不出我面色变化的,但我自己感觉得到热血冒上了头,脸上开始渗出汗液,亮光光的额头,在场的人都看见了。

建新看我局促不安的样子,已明白我当下的尴尬,忙对我说:“从今往后,我们是干亲关系了,有空就到我家里来看看干女儿,家中有啥就吃啥,今天虽然是我们干亲之间相认,首次相聚吃饭,但事出仓促,我们不要被那些繁文缛节所累。”

“建新哥说得对,我们今后就是亲戚了,来日方长。嫂子,我今天失礼了,承受了干女儿一声干爹,竟然没有点儿见面礼,只能下次补上了。亏谁都可以,但不能怠慢了我的干女儿响!”我的一通自找台阶下的话,惹来一片笑声。

一家人说着话,建新嫂子在灶台上忙着,做好的菜,一个又一个端上了八仙桌。我瞄了一眼饭桌上的菜肴,有葱花炒鸡蛋、红烧老黄瓜、红烧洋山芋,绿油油的炒青菜和一大碗咸菜豆瓣汤,汤面上飘浮着油花。我不由得说了一句:“嫂子,你真能干,一会儿功夫就烧出这么一桌好菜,今天我有口福了。

“易一文,见笑了,看着蛮像样的四菜一汤,但没有丁点儿荤腥肉末子。今日仓促,将就着对付一顿。等你下次来时,提前告知一声,我上街割肉买鱼招待你。”

正当大家准备就坐吃饭时,门前一阵车铃声,一辆崭新的上海永久牌载重自行车停在了门口。王林宝下了自行车,手中提着一个装着两个铝合金饭盒子的网兜走了进来:“王建新,我来凑个热闹,给我盛碗饭,添双筷子,我在你们这儿吃了,我刚到镇上饭店买了两个菜。”

玉林宝来到饭桌前,把网兜中两个铝合金饭盒的盖子逐一掀开。当第一个饭盒子盖子掀开时,一般浓烈的糖醋红烧黄花鱼的香味直扑鼻子,能蒸一斤大米米饭的饭盒中满满地装着一条上面撒着葱花的色泽红黄的大黄鱼。燕王市镇距长江边上的嘉河港只有约十公里路程,所以海鲜产品如大黄鱼、比目鱼、带鱼、乌贼鱼都列在饭店的菜单中。另一个饭盒子装的是八颗鸡蛋般大小的红烧狮子头。

这样的两份“硬菜”放在八仙桌上,让在场人的眼睛都对上了“焦距”。

建新嫂子正给大家盛着饭,忙说:“王林宝,谢谢你,也亏你能想得到。要不,你去把我老同学和你们的孩子叫过来一起吃饭。我算了一下人数,正好八个人一桌。

王建新也在一旁帮腔:“林宝,去把你老婆孩子叫过来,我们一起吃饭。另外,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我和易一文饭后可能没有时间到你家去玩了,我们还得到镇上公社兽医站找陈站长借手术器械,下午3时前要到第十生产队去为队里的老母猪做手术。

“你和易一文饭后还有事,那我回家去把我老婆子孩子叫过来与易一文见个面,一起吃个饭。”林宝出门推着自行车走了。

“王林宝老婆与我老婆她俩都在燕王公社读书,同班同学,初中毕业,没有再考高中,一起回乡务农了。易一文,你和王林宝是下乡知青,我与我老婆、林宝老婆应该是回乡知青了。”建新看着林宝离去的背影说。

我与建新正说着话,王林宝手里抱着一个男孩,与一个同他比肩的女人一起走了过来。

我与王建新连忙站起,还没有等建新说话,王林宝操着苏北口音亮开了嗓子:“这是我老婆李凤霞,这是我俩的儿子李柱铭。凤霞,这是我对你说起过的丰仓插队知青朋友,易一文。现在他与建新一样,是红星大队的赤脚兽医。”

“林宝嫂子,王林宝是我朋友,他年龄比我长几岁,是我大哥,我该叫你一声嫂子。”我向王林宝老婆行注目礼,并略弯腰致意。

“易一文,前段时间,就听王林宝对我说过,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后来听王建新说他现在跟王建新一样是大队赤脚兽医。从王林宝这几年插队在我们生产队里的日常生活经历中,我可以想象得到,你一个人在外独立过日子不容易,现在我们相识了,你又跟王建新、王林宝是朋友,以后有空就来家玩。”

“凤霞,你不知道吧,我家囡囡刚刚认了易一文为干爹,我们现在是干亲关系。”建新嫂子从她婆婆手中抱过孩子,让孩子叫我干爹。囡囡乖巧地叫了一声干爹,我也故意夸张地大声应答,引来大家一片欢笑声。

春节离家返回生产队,已有大半年时间,这久违的家庭氛围让我感动。这份干亲,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让我内心暖暖的,感觉到亲情的珍贵。马上要到十月国庆节,我得回去看望我的父母和几位弟弟了,我想他们了。

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八个大人小孩围坐一桌,边吃饭边说话,间或逗逗孩子。饭局临近尾声,林宝抬起左手看看腕上的手表:“建新、易一文,我们得走了,下午上工的时间到了。”

建新对我说:“易一文,林宝在今年开春时生产队领导班子改选时,当选了我们生产队的政治队长,肩上担子不轻。林宝、凤霞你俩带着孩子走吧。等下次易一文再有机会过来玩,我会提前给你们打招呼。今日我家囡囡认干爹,饭桌上没见有像样的酒菜,实在是过意不去。还好,有你林宝带来的红烧糖醋大黄鱼、红烧狮子头,饭桌上才算有鱼、有肉了,谢谢了。”

送走王林宝一家,我跟建新嫂子,干女儿和建新父母告别后,与建新俩人一辆车直奔公社兽医站。

兽医站上三位老师都在。因为是新建大队第十生产队的老母猪需要阉割,所以我让王建新开口,把今日上午注射炭疽疫苗时,在最后一个生产队遇到他们队长希望尽快把已过最佳孕龄产仔的老母猪给阉割了,但易一文没有带药箱,无法手术,准备到站里找陈站长借手术器械一用之事详细说了一下。

王建新话音刚落,陈站长还没开口表态,在办公桌后面坐着的顾医生抬手在办公桌上重重一拍:“瞎扯,我们兽医药箱里的手术刀可以随便借给别人使用的吗?王建新、易一文,你俩做大队赤脚兽医也一年多了,还懂不懂行业规矩,兽医的手术刀跟医院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有所不同,医院里有众多外科医生,外科手术中的手术刀种类又多,所以不可能每一个外科医生都自备一套几十把各种规格的刀具,医院里有专门人员管理手术器械的维护、保养、消毒,而我们兽医一般就一至二把阉割用的手术刀,手术刀的维护、保养、消毒自己负责处理。所以你们说说看,我们兽医药箱中的手术器械可以外借吗?”

“喔,原来是这样的。顾医生,我们不懂‘行规’,不过……”

“不过什么,你易一文还不认错。”顾医生怒气未消,见我欲言又止,于是又追着我责问。”

“顾医生,记得去年参加培训班时,我们十几位学员的手术刀都是陈站长药箱中拿出来给我们用的,所以,才有了今天想到站长处借手术刀一用的念头。”我硬着头皮,大着胆子,不怕再次得罪顾老先生,顶着回了一句。

“你们这帮学员,臭小子,只看见陈站长借手术刀给你们学手艺,没有看见陈站长每次带你们外出实习回来,在办公室后的院子里要鼓捣半天他的手术刀。王建新,你到后门外的墙根处看看,那里单是用废了的磨刀石就有好几块。陈站长为了让你们尽快掌握手艺,做了多少不为你们所知的准备和善后工作。

听了顾医生这一番话,我看看王建新,王建新看看我都不说话了。我原本只是想借陈站长的手术刀用一下,哪想到事隔一年后,从顾医生口中,竟然再次听到兽医站几位医生为了培养我们这批学员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赤脚兽医,尽职尽责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所花费的心血、做出的努力。

我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中击,震动之余,在感激心情躯赶之下,走到每一位老师面前,深深一鞠躬:“老师,易一文这一鞠躬谢师之礼行得太晚了,今日补上。”深深弯腰,慢慢起身。

“易一文,你这小子别来边一套,这股酸劲我受不了。下次你还瞎拍马屁,我老顾就不认你这个徒弟了。”

李医生和陈站长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李医生说:“易一文,我了解你的为人,你这个徒弟我这一辈子都认定了。”

陈站长问王建新:“你俩有没有跟生产队敲定,下午肯定要去做阉割手术?”

“说定了,而且李队长也要求饲养员中午不要再给老母猪喂食了。”

“老顾、老李,上午注射炭疽疫苗一事已布置安排妥帖,所有的大队把疫苗也都领走了,这项工作就算结束了。下午站里没有特别要紧的事,要不,我跟易一文、王建新一起到新建大队跑一趟,在旁边看着易一文借用我的手术器械给老母猪做手术。我也有近一年时间没有见他做手术了,不知他的阉割技术水平有没有长进。”

“还是站长高风亮节,舍得把自己的手术器械借给别人用。易一文,你要记住站长对你这个徒弟的关照。唉,好人都让你们做了,恶人我来做。瞧我老顾头这张臭嘴,咋就管不住。你俩又不是找我借,关我什么事,发什么火,还开口骂人,犯得着吗?”

我们的老顾医生见站长这么说话,感觉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从先生说话的语气中,我分明感觉到他心中有股怨气:你陈站长做好人,我老顾不请自来充恶人,真是岂有此理。

“老顾,站长这样做,也是在关心,帮助他们。人家生产队都做好了准备,应该去一次。再说了,站长也不只是借手术器械,他自己也要陪着走一趟。不过,易一文,王建新,你俩要记住了,行业中的规矩还是要讲的,包括你们自己的手术器械也不应该随便借给别人使用。万一借用的手术刀因消毒不合格或手术出了差错,产生了一系列矛盾,出借手术器械的人也容易受累。”

“三位老师,学生愚钝,今日领教了。”我有意把声调拖长,一字一顿说完了这句话,再鞠上一躬。

“就你小子嘴巴会说话。”原本坐着生闷气的顾医生,此时也释怀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快走吧。

有站长站在旁边瞧着,我对手术的成功更有了底气。信心足,内心静,手术动作就更显放松,收放自如,得心应手。原来估计需要1个多小时才能完成的手术,顺顺当当1个小时内就完成了。

李队长见陈站长一起下来瞧着他徒弟做手术,心中原本对老母猪手术能否成功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早就放回了肚子里。与站长一边抽烟、一边聊天,显得好不舒心。

手术结束后,站长自己回了兽医站。王建新骑着自行车带上我,一直把我送到土桥车站,才掉转车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