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免费菜汤不好喝
“李医生你先下楼到传达室把‘大花脸’洗一下。”陈站长笑着走向讲台。“洗完脸,你直接上公社食堂吃饭,下午你在站里值班,如有出诊,你忙你的,明天早晨7点半在兽医站碰头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好,那我先走了。”李医生向学员们抬了下手:“明天见。”
“各位学员,跟我到公社食堂吃饭。有的学员可能没在公社食堂吃过饭,进饭厅后,先到以米换取等量饭票的地方称米;再用现金兑换等价的菜票,就可到打饭窗口取饭买菜了。”
“到公社食堂,怎样能吃上饭,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大家跟着陈站长下楼,路过传达室门口,陈站长对王师傅说:“王师傅,下午1点半左右上课,等会学员在公社食堂吃完饭后要回教室休息,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吃完饭,学员们随时可以进来,就是进校后直接到楼上教室休息,不要在校园里乱跑。”
“好的,王师傅,谢谢了,我会要求学员们遵守要求的。下午见。”
陈站长带着十几个学员没几步就到了兽医站门口:“大家等一下,我去问一下药房的小张,顾医生从旭日大队出诊有没有回来。”
“小张,小张在吗?”
“陈站长,我在呢,什么事啊?”小张从药房里走了出来。
“小张,顾医生回来了吗?”
“顾医生十点过后就回站里了,他刚走。顾医生临走时对我说,‘等一会儿,陈站长回来,你告诉站长,下午1点半我会准时到学校去上课,现在回家吃饭’。”
“好,那我带学员们去公社食堂吃饭了。”
兽医站到公社一百来米的距离,学员们没有说上几句话,已到了公社大门口。陈站长上前与门卫打个招呼,带着我们朝公社后院走去。
公社后院一排南北走向三间房,每间房都有门窗。从中间门进去,左右一看,才知道里面三间是通房,厨房在北间,饭厅在中间和南间,摆放着八张“八仙桌”大方桌,同时容纳几十个人吃饭绰绰有余。从中门进去,右手窗下前有一长条桌,长条桌后面有身着食堂工作服的人员正忙着。仔细一看,噢,这里就是以米换饭票和拿现金兑换菜票的地方。北房与中房之间建有半截墙,墙上面有一排窗框,有几个窗口,是取饭买菜的。取饭菜窗口上方有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当日各类菜名及价格。隔着窗口朝北间里边望去,靠北间最里边有一排灶台,灶台前面有一超长条桌,条桌一端放有刀具和砧板,靠门窗里边也有一长条桌,上面放着搪瓷饭桶,桶边放着大小二种规格的碗,长条桌另一侧,整整齐齐的排放着一盆盆、一碗碗各种荤蔬菜肴,以便让食客点菜。饭厅中间的空地上有高约三十公分的一个四脚木架子,架子上放有搪瓷无盖的桶,桶里有半桶漂着金黄色油花的小青菜汤,有一把五十公分长的菜汤勺搁在桶边,供食客舀汤用。
学员们排着队,把自己带来的米倒入特定量具,量具分一两、二两、三两、半斤的几种规格,换取饭票后再用现金兑换菜票,就可到窗口取饭买菜了。学员们都是第一次到公社食堂吃饭,有些拘谨,东看看西望望的,眼里透着新鲜感。
轮到我取饭买菜了,我要了六两饭,三两一小碗,二碗;如果是要半斤饭,就是一大碗了。
公社食堂的菜价与西街上饭店的菜价相比,要便宜,而且是按一人份量来配置,饭店的菜点上一个,不是一大碗,就是一大盆。公社食堂的菜分成三类:大荤菜,一份1角钱左右;小荤菜,一份约5分钱;蔬菜,一份三分钱。
我之前到公社食堂吃饭,大荤菜不买,就买个蔬菜。嘴馋了,买个小荤,沾些荤腥味。今日的小荤菜品,我看中了一个用咸菜、干丝、肉丝三样材质做成的炒菜。
我取了饭、拿了菜,抬头看见李医生也在吃饭,就走过去叫了一声:“李医生。”
李医生抬头看了下我,似乎认出了我是培训班的学员,刚才李医生上课时,我曾回答过他的提问,点头示意:“坐下,这里没人。”
“我去打个汤。”我把饭菜放在桌上,转身走到换饭菜票的长条桌旁,从长桌上的脸盆中拿了一个空碗,在菜桶中舀了一碗小青菜汤往回走,碰到几个学员见我手中拿着一碗小青菜汤,就问:“这小青菜汤多少钱一碗?”
“这菜汤是免费的。”
学员们听见菜汤是免费的,找个空座位把饭菜放下,相互招呼着从脸盆中拿了空碗到菜桶中舀菜汤,舀了菜汤未转身,抬起汤碗先尝一口。我们这帮学员,从清晨到现在这是第一口水,这口水还是漂着油花,有着鲜味的菜汤。原来只是想尝个味,哪想到这一口,就是个碗底朝天,真好喝,又解渴。没有犹豫转身就舀第二碗,其他学员见样学样,也站在菜桶边,把菜汤当作开水,喝了一碗再来一碗。
北间里正忙着递饭菜、收取饭菜票的食堂工作人员看见了,大呼小叫地从北间的边门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陈站长,你这帮学员怎么啦,这个菜汤都当白开水喝啦,还给不给没有来的同志留一口啊!”
陈站长听食堂工作人员这么一吆喝,抬头一看,嘴中说着:“坏了。”这批学员围着菜桶正喝得痛快。
陈站长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菜桶旁低头一看,桶中的汤已所剩不多。转身对食堂工作人员说:“舀不了几碗汤了,怎么办?”
“李师傅,我掏钱,请你们再做一锅汤吧。学员们第一次到公社食堂吃饭,他们不知道,这菜汤虽然是免费的,也就是每人半碗。是我工作没有做好,吃饭前忘了给学员们说一下到公社食堂吃饭的注意事项,实在不好意思!”陈站长向公社食堂工作人员打着招呼,作自我检讨。
“陈站长,现在不是你掏钱让我们再做一锅汤的问题。现在去煮汤,即使汤做出来,吃饭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再说了,这么热的天,现烧的汤,谁喝得下去。”李师傅不满的情绪都在话中了。
陈站长不知怎么办才好,与李师傅僵在哪里。正在尴尬之时,门口走进一个人来,有人在说:“戚书记来吃饭了。”
刚进门的戚书记,看见一圈人围着菜汤桶,遂走过来:“李师傅,什么事,大家不吃饭,都站在菜桶旁。”
“戚书记,是这样的……”
戚书记听完事情经过后对众人说:“菜桶里的汤所剩无几,大家说怎么办?你们知道今天陈站长带来吃饭的这一帮小青年是干什么的?”
饭厅中有人回应:“戚书记,刚才见陈站长带了一帮小青年进食堂吃饭,我们也在想这帮小青年与陈站长是什么关系?是亲戚?不像,如果是亲戚应该上镇里饭店去吃饭;是同学?也不像,年龄对不上;虽然是陈站长带他们来食堂吃饭,但与陈站长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们各自称米、买菜吃饭;再说了,带十几个人进公社食堂吃饭,如果不是预先与公社相关部门的领导打过招呼,公社食堂是机关食堂,不会随便接待外来人员吃饭。所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帮小青年是干什么的?”
戚书记笑着说:“先不忙问他们是谁了,我先问一下大家,在座的家属在农村的请举手示意一下。”
哗的一下,在饭厅吃饭的人有大半都举了手。
“好,好!请把手放下。我再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家里养猪吗?”
“现在家家都养猪,人口多的农户还养二头。”有人回答。还有人接着说:“我家还养了一头大母猪呢!”引来一片笑声。
“猪生不生病啊?”
“猪与人一样,当然也会生病,这还用问。”有人对戚书记提的问题感觉不可思议。
“是啊,现在我们一个公社一千多户农家,还有一百个出头的生产队,家中和生产队都养着猪。养猪,猪就有可能生病,生病了就得治病,要治病就得请兽医,可我们公社只有三名兽医,其中顾医生擅长治疗牛的疾病,所以,治疗患病猪的任务都落在了李医生和陈站长身上。他们大清早上班,天断黑了还回不了家。但广大社员和生产大队的干部还为猪治病的事,到公社提意见,说:“赶到兽医站,站上没有兽医。他们都出诊去了。”
这时有人从饭桌上站起来说:“戚书记,我知道这帮小青年是干什么的了,他们今天怎么会由陈站长带到公社食堂吃饭了。前二天,我在王副社长的办公桌上看到一份有关培训大队赤脚兽医的文件。他们应该是参加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的学员吧。”
“这位同志说对了,这批青年就是赤脚兽医培训班的学员,今后,他们就是大队的赤脚兽医,你们家养的猪有个什么病啊,苗猪阉割啊,就不用再到公社兽医站找医生了,兽医就在大队里,能随时保障各家各户,生产队养猪业的健康发展。今天这批学员因为不知道食堂的规矩多吃了一口汤,大家说怎么办?”
有人说了:“戚书记,不就是一口汤吗?不喝了,难道少喝一口汤,饭就吃不下去了?他们到公社兽医站培训,结业后回大队服务于广大社员,今天的这碗免费菜汤权当为他们今天开班培训的‘接风酒’吧。”
戚书记高兴地说:“这位同志说得好,他们到公社食堂吃饭,多喝了一口汤,我们就与他们过不去吗?就让陈站长为难吗?也让小李师傅为难吗?在座的都是公社各部门的领导、工作人员,这点儿肚量都没有吗?今天中午饭就少喝一口汤吧,也不要再让厨房重新煮汤了,好不好啊?”
在场吃着饭和排队取饭菜的同志们都说:“汤就不喝了,快让这帮小青年坐下吃饭吧,都站半天了,陈站长你也吃饭,没事。”
“谢谢各位领导的宽宏大量。我向大家保证,从明天开始,我们的学员不会再拿免费菜汤当‘白开水’喝了。”
陈站长的保证话引来一片笑声。
戚书记问陈站长:“你的这些学员们怎么会渴得这样利害,把菜汤当‘开水’喝?”
“学员上午课间没有休息,也就没有喝过一口水。”
“工作没有做好啊。等一会儿你们吃完饭走之前,让小李师傅给你们准备个大木桶装上水,拿上二个饭碗带走,让学员们在课间休息有口水喝。”
“戚书记,您批评得对,我记住了,您也吃饭吧。”
“陈站长,你吃饭吧,我这里还有一个‘小老弟’要打个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