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拜师当学徒

学徒——从再次进公社兽医站进修的第一天开始，我把自己当作了一名求学手艺的学徒。学徒是什么身份，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班学员是什么身份，我有意识地把他们区分开来。拜师学艺当学徒是自愿的，参加培训班是大队领导指派的，两者有本质的不同。

我虽然不怎么清楚作为一名学徒，在学艺期间每天除了技术学习外，到底还有哪些活儿等着他干，但从小在小人书摊到后来阅读过的各类文艺书籍中，多少也了解一些学徒该做的事。

因为不是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时都围着师傅们转，所以，清晨师傅的夜壶不用我去倒了；漱口水的准备，端洗脸水，晚上倒洗脚水也不需我伺候；师傅们的早点也不用我费心，他们都是在家中吃好早饭再上班。那我这个学徒总该干些什么才符合我这个学徒身份的活儿呀。五、六十年代，传统的师徒相处之道，特别是在手艺领域的各行各业，规矩还是蛮大的。

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心中有了谱。每天尽量早地赶到兽医站，兽医站晚上有医生值班，我到站里时，值班医生已起身开门。我进门后，先把每位医生桌下的热水瓶中隔夜水倒掉，张医生的热水瓶我总是在下班前就从药房拿过来了。在站长办公桌上的铁盒中拿上四根竹制“水筹”，“水筹”上烙有西街老虎灶的印记。左右两手各提两个热水瓶，到西街转弯角处的老虎灶“泡水”，当地口语，打水说泡水。回来后，把每位医生的茶缸清洗干净，放上一小撮我在茶叶店买的，每市两1角5分钱的茶叶末子，师傅们上班后可喝上一口带有茶香的茶水了。

陈站长说：“这个价廉物美的茶末子比白开水好喝多了。”顾医生办公桌抽屉中有好茶叶，但他体谅我的“孝心”，茶末子也喝得有滋有味。李医生平日里就喝白开水，自从喝上我的茶末子后，也对喝茶有了兴趣，只是张老师坚持喝白开水。

喝茶的茶友们都知道，茶叶店的茶是按品级定出相应的价格，单是特级茶就有特一、特二、特三级区别，接下来是一级、二级……品质最好到最次的茶叶。在师傅们的制茶过程中，都会有叶片成碎末状，制茶师傅通过筛子把碎末筛掉。茶叶分等级销售，茶叶末子不分等级，一口价卖。所以，茶叶末子与劣质茶的茶叶品质没有可比性，这是喝茶的父亲告诉我的，他在家就喝茶末子。

给各位师傅泡好茶末子水后，就开始打扫卫生。扫地、抹桌子、擦玻璃窗，归整接诊室的设施。

陈站长上班看到我在打扫卫生，连说：“好，好！我们办公室的几扇窗已记不得是哪年哪月擦过；办公桌脏了，也只是用报纸对着桌面拍一拍、扇几下就算除尘了；地上也是垃圾多得下不了脚了才会扫一下，笤帚和簸箕不知在哪个角落放着。”

打水、泡茶，搞卫生都在7时30分前完成。此时，社员清晨在给牛、猪喂食时发现有异常，需请兽医诊病，脚前脚后来到了兽医站。我站在门口做“导医”工作，先询问求诊人家畜病情状况，然后导引至某位医生处接诊。三位医生，既可称之为全科医生，猪、牛、羊各种疾病都能诊治，又各有擅长医术。有时求诊人较多，就要先问一下来人大队名称，发现有相近大队的求诊者，一名兽医就带着多名求诊者走了。8时过后，上午兽医站就少有求诊者了，中午1时左右，求诊者又会多起来。

每天，我按既定的学习周期计划跟着师傅出诊。我骑着师傅的自行车，师傅在车后座上坐着。骑着自行车的我不时要提醒师傅：“师傅前面有坎、上坡了、下坡了。”我是师傅的车夫。

接诊室医生们都走了，如再有上门求诊的社员，只能请张医生先接待一下，要等到某位医生回站时，再接诊出诊了。

中午吃饭，我不与医生们结伴同去公社食堂。我守着兽医站大门，等他们吃完饭回来，我一个人再去吃饭。其实，我非常愿意跟几位医生同去吃饭，边吃边聊天。专业人员之间的聊天，聊得多的一般都是业务内容，这对我这个小学徒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学习机会。那为什么不同他们一起去？除了站里确是要有人守着外，主要原因还是囊中羞涩，我吃饭时，只要一个蔬菜一碗免费菜汤就感觉满足了。因为在知青点吃饭虽不花钱，但也没啥吃，有时一口蔬菜也没有，几根萝卜干就对付过去了。医生们拿着国家工资，吃饭不会亏了自己，为了互不尴尬两相宜，还是单独去吃饭好，感觉吃饭时心情也舒坦。

下午2时至5时，较少有人到兽医站求诊。各位医生在这个空闲时段会处理-些手头工作。我闲着无事，就朝间隔兽医站近百米远的种牛场、种猪场跑。场里的老严和老苗几人，一来二去都成了我的忘年交。我帮他们铡草喂牛、帮他们煮猪食、清理圈舍。边干活，边天南海北聊天。说来聊去，三句不离本行。这些有关猪、牛、羊的话题内容，恰恰是他们几位老师傅从事这个行业几十年的经验之谈。几位师傅，聊着说着，为了显摆，有时还会发生争论。争论好啊！有分歧，论长短，才有比较、才显高低。我像一块海绵，把他们所说的内容一字不漏都吸入到了海绵的空隙里了。既然想做一名合格的大队赤脚兽医，有关牛、猪、羊的饲养繁殖、疾病预防相关知识都应该弄个明白，搞个清楚。医生是我老师，这些伺候牛、猪的老师傅们也是我的老师。大队赤脚兽医必须是个全科大夫，而且最好还应懂得了解生产队牛舍、猪圈中饲养员活儿的相关知识。当村民社员们询问你有关牛、猪、羊的各类问题时，你都能来者不拒，应答无误，让社员们满意后去，你才能获得社员们对你赤脚兽医身份的认同，医术的信任。

下午5时不到，我告别几位师傅，回到兽医站。兽医站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又开始了。春、夏季节每天约在5时开始求诊的人多了；秋、冬季节要提前半个小时到1个小时。过了这个时间段，如果求诊人少了，除出诊在外和留下值班的医生外，其他医生可回家。

我这个小学徒，每天尽量跟着有出诊任务的医生朝外跑，我不愿放弃每一次学习机会，几位医生也知道我学艺心切，都乐意带着我。当傍晚出诊的医生诊治完毕后，天色一般都断黑了。医生们好像预先都商量好的，他们从不在诊病的地方与我分手各自回家。如出诊地在李家塘南侧，医生们会把我送到蔡家湾渡口；如在北侧，会把我送到土桥车站。就是这样送我一程，少走一些路，我回到知青点，室友们可能都在场头听我同室的室友讲历史故事了，我还得为自己的晚饭忙碌。

在一个月的学徒进修期，我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度过的。开始几天累得够呛，慢慢也就适应了。每天的忙碌，带来的是医术能力的提高，业务知识的累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