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算不如天算
“你徐晓明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滑头’。”
“什么,我是一个小滑头。易一文,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不合适,你得给我说清楚。”
“容易的事,留给自己做,难做的事,推给朋友。你不是小滑头,谁是小滑头?”
“我不是小滑头,大家做事都差不多的,容易的事留给自己做,不易做的事让别人做,天经地义,不然的话就是傻瓜一个。“
嘿!这家伙还振振有词。
“你耍小聪明。半个月的培训期,在学习阉割技术时,你可挑小公猪做手术,但今后回大队行医时,只阉割小公猪,小母猪另外再请人,这不是让别人笑掉大牙!亏你想得出,聪明过头了吧!”
“这一条,你说得在理。我只想到眼前的事,没有想到以后的事,瞧我这么没出息。”徐晓明这个弯转得够快的。
“徐晓明,只要我,张正华,你三人在一起,我们相互帮助,阉割技术慢慢练,早晚会学成的。”
但徐晓明只愿做阉割小公猪手术,不愿做小母猪手术,竟然一言成谶语。不是徐晓明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滑头,耍小聪明。在后期培训班学习和回大队行医时,徐晓明也非常努力地练习这门手艺,无奈的是徐晓明的先天缺陷阻碍了他掌握这门技术,缺陷就是他的一双小手。陈站长做小苗猪阉割手术时,左手肌肉紧张,青筋怒张,手指关节突起,一只手上的力气集中于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上,捏住苗猪腹部上下对位,让小苗猪处在最佳的解剖位置上再下刀做手术。换句话说,手术者做小母猪阉割术时,最基本的要求是必须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但徐晓明的一双小手看着似一个十几岁小孩的手,或者说是一双女人的手,手指纤细、手掌单薄,根本无法按阉割小母猪解剖位置要求,把小母猪按捏在最佳下刀形态上。所以无数次的练习,基本上是刀刀走空。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沮丧,徐晓明阉割小母猪手术水平再无长进。当时在明月塘大堤上,当徐晓明提出不愿为小母猪做手术时,因自己对这门技术处于无知状态,根本没有考虑到有些手术对做手术者也有要求,例如体力、精力等诸多客观因素,我只是认为他的学习态度有问题,劈头盖脸对他一顿猛批。以后的几年中,但凡徐晓明要出诊做苗猪阉割术,总是不辞辛苦地把我与张正华叫上,陪他,帮他完成出诊任务。这是后话了。
“徐晓明,易一文说的话没错。我对你最让我不待见的就是你对待学习兽医技术的态度,你避难趋易,不考虑如何去克服学习中的难点,而是设法如何绕过难点,你这样的学习态度自以为聪明人才能想出的方法,这个兽医培训班能结业吗?按你现在对待兽医这门行业的学习态度,可以预见得到的是当你回大队背着药箱,这家圈舍进,给猪喂药、打针;另一家猪圈前踩着小苗猪做阉割手术,早晚要出事。趁现在只是学医过程中耍滑偷懒,以图蒙混过关,拿到合格上岗证书,还没有造成不良后果,早一点儿离开这里,对大家都有好处。现在你回大队,只要说自己心理、生理反应大,不适合干兽医这行工作。中暑呕吐大家都看见,大家也不会说什么,还可以给你作证。凭你的聪明才智回到大队,可能又有什么更适合你的工作岗位在虚位以待。”平时不怎么对别人说三道四的张正华在听我敲打徐晓明时,也忍不住说了几句。
徐晓明坐在车后座上静静地听我俩把话说,也不再回应我俩的话。我真奇怪这个“话篓子”被说了几句就这么老实地坐在后面“反思”,这不是他做人的风格。
突然听见有轻轻地抽咽声从我身后传来,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被说了几句,还要像一个小学生在“老师”面前掉泪示弱。
张正华与我并行骑着车,见徐晓明的眼睛这么“不争气”,就说:“徐晓明,我俩把你当朋友才说的,你这种说不起的样子,今后我俩不说了。”
“徐晓明,我们现在学习做兽医,如果没有把该学习的技术学到手、学扎实,将来行医时,如何面对每一头病猪保证能做到对疾下药、药到病除,解除社员们的求医困难,赢得乡亲们的信任,也不辜负大队领导对我们的期望,不要哭了,让人笑话。”面对我这个小阿哥的“孩子”样,真有些哭笑不得。
“谁哭了,大堤上风大,灰土进了眼睛。”徐晓明还嘴硬。
“徐晓明,今天中午饭吃得下吗?有没有胃口,如感觉没有食欲,我们让陈站长出面给公社食堂大厨说一声,给我们学员们煮一点儿稀饭。”我询问徐晓明,他刚才吐了,胃口不会好,但又不能不吃饭,下午陈站长还要带我们到另外一个大队接着看陈站长做手术,学员们也得再经历一次上午在旭日大队第6生产队饲养场阉割场景的强刺激。
“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如有稀饭吃一口也好,下午还得硬撑熬着。”
我紧踩几脚,来到陈站长自行车旁边与他并行骑着:“陈站长,我有个建议,你看行不行?”
“易一文,你不要先说行不行,好不好,你先把建议说出来,让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建议再考虑行不行?”
陈站长似乎有些莫名的情绪影响着他,可能是第5头、第6头小母猪手术不顺利有关吧。
我年轻,与人打交道缺乏经验。稍有些头脑的见陈站长有些气不顺,也就知难而退,不再说什么。不就是一碗稀饭嘛,不喝或者没有胃口饿一顿那又怎样。但我自认为不是以己图利,而是替大伙想到了一个“合理化建议”。没容多想:“陈站长,刚才你做手术时,有几个学员吐了,等一会儿到了公社食堂,你出面给大厨说一声,给学员煮一口稀饭。”
陈站长听我说完建议,从口中硬生生地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陈站长说得干脆,我接得也快:“为什么不可以,不就是一口稀饭吗?”
陈站长朝我瞪了一眼:“你懂什么,你以为你在为大家着想,不要饿着肚子,影响下午的学习。”说完了,也不睬我,沿着“明月塘”大堤加快了车速。
过了一会儿,不知陈站长想到了什么,放慢了车速,等着我们几个靠上去,同时也招呼其他学员靠近他的车一起走:“刚才易一文向我提了个建议,说有几个学员在看我给苗猪做手术时,反应大,呕吐了,中午可能没有胃口吃饭,建议给有关学员煮一碗稀饭喝。我没有同意。我给大家讲一讲当年我在吴州农业学校兽医专业读书时上阉割课的往事。”
“我们刚开始上阉割课程,老师现场示范教学,男同学有吐的,女同学吐得更厉害。上课的老师都看见了学员们的反应,他也不慰问一声,只管上课,上课结束,扬长而去。班里同学都说老师铁石心肠,没有一点儿同情心。我们的阉割课,课程排得比较松散,不是每天都有。后来,女同学想出一招对付身体反应大的办法,每当下午有阉割课,中午就不吃饭。中午不吃饭肚中无食,看到老师做手术时,有反应,胃痉挛,但因胃中无食,干呕几下就没事了。不呕吐,干呕几下对人体就无多大伤害。下课后,男女同学全到操场参加自己喜欢的体育项目活动,女同学打个排球、男同学踢个足球,然后饥肠辘辘走进食堂,什么食物都吃得下。没有多少时间,再上阉割课,老师做手术时,再也听不见干呕声或有人呕吐了。学生围着、看着、议论着,双手还比划着。只要老师说下一个手术,哪个同学愿意上?同学们争着、吵着、抢着上。因为一个班几十个同学,几个同学也分不到一头苗猪给做练习,所以只能看谁动作快,先坐到小板凳上。”
车队过了李家塘大桥右拐,前面就是公社食堂了。“徐晓明,稀饭是没有了,如果实在没有胃口,要二两米饭加一勺菜汤泡泡,当一碗菜粥喝下去也一样能充饥,再买一份清淡点儿的荤菜,营养也要保证。”
徐晓明点点头:“好,尽量多吃一口,不过下午还要去新升大队,现在即使能吃下去,等一会儿还是要吐出来。”
徐晓明的回话,让我说什么好?不吃饭,身体可能受不了,这家伙昨天中暑,今天上午又吐了,如果下午再吐,明天可能就在家躺着了。我想了一下,支了一个办法:“等一会儿就喝一碗菜汤泡饭,点一个咸菜炒肉丝,其他就不要吃什么了,等一会儿到街上买一点糕点备着。再说了,下午天气热,估计陈站长要3时以后才会带我们到新升大队去,到那个时候,胃里的菜泡饭可能已消化得没有了,要吐也只是吐口清水、胃酸了。离开现场,感觉如果饿了,就吃一点儿点心,晚上回家让你爸妈做些你平时喜欢吃的饭食,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也只能这样熬着了,也有可能如站长说的,慢慢会适应的。”
我想着陈站长他当年读书时的往事,看似很有说服力。但站长你讲你自己学习经历时,可能忘了,你读中专要学习三年,你班的同学们可以慢慢地适应;我们只有半个月培训期,我们可是大强度高密集地急火攻心啊,没有调整期、适应期。你们是坐在教室中上课,我们是在圈舍旁上课。赤脚兽医学习半个月就要上岗,即使是天上下界的“赤脚大仙”学医也不一定能学成啊,这也太强人所难了。这半个月学习下来可把人折腾得够呛了,希望徐晓明能坚持下来。
当然,培训期是上级定的,他们大领导,一拍脑袋文件下达,半个月培训就能成为一名拿着合格上岗证的“赤脚兽医。亏他们能制订出这样的培训方案,只是苦了公社兽医站的兽医和我们这批被各大队领导推荐的青年了。我们被赶鸭子上架,不行也要行,而且必须行,不然,半个月后如何背着药箱上岗。
中午食堂拿饭后,我与张正华、徐晓明一起来到陈站长坐的饭桌坐下。
陈站长看着我们三人:“徐晓明,怎么样,能吃一点儿吗?”
“用菜汤泡了一碗菜粥,买了一份咸菜炒肉丝。”徐晓明顺势坐在陈站长旁边。
陈站长看了一下徐晓明的饭菜,转头问我:“易一文,又想提个什么建议,三人一起坐过来。”
“陈站长,哪有什么建议,刚才不懂事,乱说话,请站长谅解。”我小心应着,害怕再惹站长不高兴。我现在还真有重要的问题要讨教陈站长,不要因小失大,我作着自我检讨。
“有什么好谅解的,你也是为大伙儿着想,我也没有说你什么。刚才正想着事,冷不丁的被你这么一下打扰,思考的问题给忘了,说话有点冲,是吧?别放在心上。”陈站长的脸上有了笑意,看来心情不错。
“陈站长,我想请你解答上午在旭日大队第6生产队给小苗猪做手术时,我看你手术后心中产生的疑问。”
陈站长一听我说的是阉割小苗猪的事,手中伸向菜碗的筷子停了下来,看着我:“你说,你有什么疑问,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