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任重道远
这时横扇大队的潘佰勤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陈站长,听您讲当学生时实习的第一次,特别是您那位女同学实习时第一次的表现。我们这些大男人相形见绌了。一根筋,只会闷头傻干,累得腰酸背痛,工作效率极差,笨手笨脚惹人笑;我的手在划药瓶时,还给划破了,好在口子不大,我也不敢吱声。陈站长您讲得好,干活或学习时,应该多转转大脑,您那个女同学眼眶里闪着泪花,但大脑中却思考着如何解脱眼前的窘境,让人钦佩。”
“今天上午2个多小时的活儿,累点也就算了,学员们边干活边思考,这么鲜活的小生命,出娘胎没几天,就得病了,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怪可怜的。我们在灌药时,心中没谱,内心害怕,手忙脚乱,怕把小猪捏伤。这可是出了娘胎第一次伺候仔猪灌药啊,还担心这个药灌下去有用吗?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陈站长,今后我们出诊治病时,由于医术水平有限,把猪给治死了怎么办?譬如灌药不当,把猪呛死了。”
潘佰勤28岁,已成家立业,是我们这帮学员中最年长的,处世待人,周到得体,也显得最有见识,整天笑嘻嘻的。但令人意想不到的,这个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班开班二天,已让他不淡定了。潘佰勤上午在为仔猪取药、灌药时受了轻伤,心中窝囊得慌,又担心出诊治疗出意外,不揣冒昧,把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陈站长听了潘佰勤的提问,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潘佰勤,你提出治疗时出了医疗事故怎么办?我们先不说出了医疗事故怎么办,我要说潘佰勤今天早晨第一次给仔猪治病时,会想到了治死了怎么办这个问题。这说明了什么?因为我们本身是农民,是农家宅院走出来做大队赤脚兽医的农家青年,深知一头猪在一户社员家中的份量。潘佰勤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如果我家的猪病了,让兽医给治死,即使得到了赔偿,但猪舍中猪没了。养猪也讲究个时令节气,就是春夏抓苗猪,冬季杀年猪。如果猪已长到几十斤了,因得病没治好,死了,你说这一户农家,这一年特别是到了年终,从何处去找‘幸福感’。所以潘佰勤深知自己作为一名大队赤脚兽医肩上职责的份量有多重,才会提出这个问题。我认为这是一种有责任性的体现,潘佰勤可能意识到了我们作为一名兽医如果不能把牲畜的病治好,那我们作为一名大队赤脚兽医有何脸面背着药箱在田头行走、在农家后院的圈舍进出。大队赤脚兽医是一份必须有担当的人才能承担的职业。昨天上午的开场白,我已讲过‘四不’精神,所以这不是一份体面、轻松的活儿,但却是广大社员、生产队迫切需要有人来承担的这样一份工作。各大队领导把一项涉及到千家万户利益的大队赤脚兽医工作交给了各位,各位学员应该义无反顾地承担起这份责任。以身为一名大队赤脚兽医为荣,以能用自己的兽医医术为广大社员服务而骄傲;人这一辈子,能做些事,能有为本村乡民服务的机会是人生一大幸事,可遇不可求,应该珍惜,不要稍感疑惑,弃如敝履,成为终身遗憾。大队赤脚兽医,这是一份技术工作,仅有担当,愿意承担责任,只是匹夫之勇,当社员请你为他家猪治病,他是希望你把他家的病猪治好,而不是希望看到你拍着胸部说,治死了,我赔,你说多少,我就赔多少。至于在治疗时出了医疗事故,如果是人为因素,那就是失职,失职必须担责。”
“要想获得广大社员对你医术的信任,你只有用一流水准的医术和良好的业绩为你做担保。”
“我们今天上午为燕东大队三哥家治疗仔猪的白痢,算是学习兽医医术跨出了第一步,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兽医,学习的路还很长很长,困难可能超乎你的想象,但我们不能稍有阻力,就心寒胆落,激流勇退。我们应该面对当下,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心无杂念,知难而进。”
陈站长说到这里,招呼潘佰勤坐下,“下面我来回答潘大哥提出的治疗过程中,可能发生医疗事故的问题。”
“我要告诉大家,这只是一个假设的问题。下面我从以下几个方面分析一下,是否会有治死猪的案例发生的可能性。”
“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知道猪的正常寿命是多少年?”
我们这些学员从那儿去知道猪的自然寿命是多少年啊?我们虽然是一个初中毕业生,但毕竟知识面有限。当然我们知道,老母猪、大公猪可活个3至5年吧,这个大家日常生活中都看得见,明摆着的。老母猪、大公猪使命在身,它们为猪的家族延续香火,还要为人类提供肉食,多享受几年老天赐于之寿命,亦在情理之中。
“一条猪能活多少年是作为一名兽医该掌握的基础知识。猪的正常寿命是20年,相当于人的80岁。一头猪,如果生命仅1年左右就被杀了,也就是人类小孩子4-5岁的年龄。”
“我们学员中已有几位是做父亲的了,你们有没有体会到,小孩子的免疫力低,容易生病,但孩子生病,只要治疗及时,痊愈得也快;昨天还发烧躺着,今天刚烧退又活蹦乱跳了。但家中有老人生病,患个感冒,稍不注意,就可能转为肺炎。这是什么原因啊?”
下面有学员抢着陈站长的话头说:“小孩子嘛,跌跌撞撞长1岁,磕磕碰碰更结实;小病、小灾闹不停,转眼已成大小伙(大姑娘)。”
“这个学员说得正确,小孩子正处于生命力最旺盛的生长发育期;老人嘛,就不行了,身体机能衰退、免疫力下降,经不起折腾。”
“我们的小苗猪也像个小孩子一样正处于生命力的萌芽状态,既脆弱又顽强。有个小病什么的,只要治疗及时,恢复得也快。所以,不管是仔猪、骨架猪(3至4个月生长期,几十斤重,正处于骨骼发育期,还没有长膘的肉猪)、待出栏的猪,从猪的自然寿命的角度分析,它们均处于生命力最旺盛的生长发育期。你让它死,它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除非‘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即使运气差,生病拉肚子,碰到了一个责任性差的兽医诊病,该给止泻药时,误拿给了通便的药,一时也死不了,可能耷拉着袋,病歪歪的。但过了几天,又哼哼着抢食吃了。”
“我要说明一点的是,我们兽医给猪治病,被治病的猪,它们这个年龄段得的病往往是饲养者疏忽大意,防寒工作没做好、饮食不卫生、喂的食物不易消化、圈舍不清洁所致。症状比较集中于感冒咳嗽、痢疾、腹泻、营养不良及较少发生的高热病。”
“这类疾病都是猪易患的常见病,各类疾病发病时,症状特征明显,只要对症给药,药到病除。”
“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初中毕业生,大小也算是个知识分子,看明白一份兽药说明书,应该不是难事吧。说明书对该药治什么病、怎样用药、用药份量、注意事项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们使用药品时,只要按图索骥就可以了。我们在使用药品前,需要注意的是,应认真检查所用药品是否在有效期内,如果误用了过期药品,带来的后果也只是无治疗效果,绝不会直接致病猪死亡。”
“各位学员,中午饭后,本是大家休息的时间,而且今天上午又是第一次承担出诊任务,大家感到身心俱疲,需要休息一下,下午还有2项任务等着大家去完成,一项任务是到公社屠宰场学习给猪量体温,第二项任务是再到三哥家喂一次药。”
“但在中午食堂吃饭时,李医生对我说你们出诊回来,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情绪有波动,个别学员甚至流露出了想甩手走人的想法。所以我把大家集中起来聊聊家长,舒缓一下心中的压力。”
“各位学员,你们昨天还是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的农民,今天已是背着药箱在田间村舍走动的兽医了,这种人生际遇的反差确是很难让人一下就能适应。我们现在的个人经历是前无古人做过,今后是否有后来者也无法预判。但我们既然已接受了大队领导和乡亲们的重托,也已跨出了第一步,那么我们理应坚持走下去。”
这时兴隆大队的韩利民举手示意。“韩利民你要发言。”
“陈站长,我想说几句。”
“你站起来说!”
旁边有学员悄悄说:“韩利民是兴隆大队的团支部记,能说话。”
“陈站长,我们学员明白你说的话,您以您做学生时的故事拨开我们心中的迷茫;以人生哲理激励我们扬帆远航,做一个有所作为的有志青年;以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深入浅出地解释兽医实践中各类业务知识,以减轻我们因无知而产生的误解与恐惧感。我虽然不能代表大家,但我个人表态,我愿跟着三位老师好好学习,把大队赤脚兽医这份工作,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我也希望我们学员之间能相互帮助,尽早能承担起大队赤脚兽医这份工作。我说完了。”
韩利民坐下后,陈站长带头鼓起了掌,其他学员也跟着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