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之赤脚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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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三人小组共进退

就在我低头陷于遐想之中,耳边传来了陈站长说话的声音,我精神一振,陈站长要给我们上课了。所发学习材料内容告诉我,陈站长可是给我们讲的是动刀子的医术,李医生和顾老先生给我们讲课的内容,按现代医学分类是属于内科,陈站长讲课的内容应该是属于外科了。可仔细一听,陈站长在宣布:“各位学员,休息十分钟,大家喝口水。”

陈站长话音刚落,脚快的学员已走到教室的后排放水桶的课桌上,拿起饭碗舀水,一瞬间,两碗水就下肚了。水喝足了,有的学员掏出烟卷儿抽上了,也有的学员去方便了。十分钟稍纵即逝,陈站长招呼着学员进教室上课。

站长今天上午已讲过举办大队赤脚兽医培训班的目的和意义,所以也不再多说一句客套话,打开大皮包,拿出学习材料,转身在黑板正中央上方写下了苗猪的阉割技术,再另起一行,写下公猪去势方法。

站长也只是把学习材料里仔猪去势年龄,具体步骤说了一遍,接着又在黑板上写下第三行字:母猪阉割术。母猪阉割分小母仔猪和老母猪两种阉割手术。陈站长拿着学习材料念文稿,站长是曲楼公社人,燕王与曲楼是近邻,方言相近,即使带有明显本地方言的普通话,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别扭感。但当有关公猪、母猪阉割术读完,其他学员对陈站长有何评价,我不得而知,就我的感受而言,至少没有我内心所企盼的那么精彩和吸引人,倒是感觉有些乏味失落。陈站长的讲课内容,我从早晨开始,拿到学习材料到现在,早就在李医生上课前、中午休息期间翻阅过几次了,现在听陈站长再念一遍,内心找不到一点儿听觉受到刺激后心跳加快的感觉,在我企盼站长上课的想象中,站长在讲公猪去势、母猪阉割时,那种术者操刀切割,缝合的手术过程中,猪痛苦的嚎叫声震荡着耳膜;阉割下的滴着鲜血又让人作呕的充满血腥味的生殖“物件”扔在一边。这样的场面既刺激又让人有些心悸。可站长讲课时,语调平稳慢慢叙来,也没有运用肢体语言、面部表情的变化来加强语言的感染力,所用语言更没有“血腥味”的外溢。

说实活,听站长讲完课,看着站长收拾学习材料,我内心有些失望。陈站长的讲课,就这个水平,实际的行医能力也可见一斑,他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站长?但随着后面一段时间的学习和自己操刀行医过程中慢慢地感到作为一名兽医的外科手术者,日常修炼的内功就是要养成心态沉稳、做事有条不紊,快捷果断。手术过程中,不见血,亦是术者手术水平达最高境界的体现。这当然是后话。

陈站长把讲课材料放入大皮包后说道:“下面把一些具体工作安排一下。第一件事,在培训班培训期间,每天早晨七时前,各位学员必须准时到站报到。为什么要这么早到站,上午我已讲过,这是我们兽医职业工作的特殊性。”

“第二件事,为了便于大家的业务学习及培训班结束后,各位学员之间还能继续相互帮助、相互学习,我与李医生、顾医生商量了-下,把你们分成若干个学习小组。分组原则就一条,就近大队,三至四个学员为一组,设一位组长。”

说着话,站长从大皮包中摸出黑皮封面的笔记本翻看。随即宣布:“红星大队、土桥大队、向明大队为第-组;双桥大队、兴隆大队、燕南大队为二组……”

“第三件事,每天早晨到站后,服从命令听指挥。由站内统一安排随我们三位医生中的某一位出诊,不允许由着自己的喜恶选择出诊机会。什么我怕见血、怕闻血腥味,阉割出诊就不去了。今天把话说清楚,如在培训期间,我们三位兽医一致认为某位学员不适合担任大队赤脚兽医工作,就有可能被退回大队,要求大队重新选人。”

“第四件事,顾医生刚才讲课,希望学员在三年内不要主治水牛疾病,如果本大队有水牛生病,及时报备兽医站,由顾医生出诊主治,学员做好协助工作,这干边学。这不仅是顾医生的个人意见,也是站内的决定。”

“第五件事,兽医站给各位学员配备一个医药箱,箱内有全套手术器械、针具、诊断病情及治疗猪病的常用药品,由站内开具发票,回大队报销。”

“第六件事,大队赤脚兽医购置药品有二个进货途径,一是到我站购买,二是到县医药公司购买。在给猪治病的时候,所用药品价格应是购、销同价,不赚用户一分钱。每次用药收费必须开具收费票据给用户,自己保留存根,以备查账。我站也将定期抽检各大队赤脚兽医用药收费是否符合规范要求。”

陈站长讲完要求,把黑皮封面笔记本放入大皮包,扣好纽扣后抬起头说:“请有自行车的学员举一下手。”

1968年的江南农村腹地,以经济作物——棉花为主要种植品种的丰仓东部区域,靠近长江出海口的燕王公社,广大农村生产力发展水平,久远的历史就不说了,明、清两个朝代都是居于全国领先水平,是全国最富庶区域之一。就以燕王镇为中心辐射至周边农村的农居为例,村落成片,砖木结构,粉墙黛瓦就是农户的家居。这些房产都是世代相传、家据私有,可足以说明当地的生活水平应处于全国领先水平。家庭经济水平较好的农户都有一辆上海永久牌28寸加重自行车。在其他地区可能还属于稀罕之物,但在我们那个镇乡已是婚嫁彩礼名单中的必备物件之一。所以当陈站长话音一落,所有的学员都举起了手,当然,唯独没有举手的就是我这知青学员了。

陈站长一看,乐了:“都有车,只有你没车。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易一文。”

陈站长又把大皮包的纽扣松开,再次拿出黑皮笔记本翻看着:“易一文,来自于我们公社最西部的红星大队。不是本地青年,是位知青,是第一组的组长。”

“是的,我是名知青。陈站长,我是第一组组长?”

“对,没错,你就是第一组组长。刚才只宣布了分组名单,忘了宣布各组组长了。”陈站长看着黑色笔记本,把各组组长和所在大队名称又宣读了一遍。

“易一文,你离公社兽医站最远,要有一个小时路程,我替你出一个主意。”

“哪位是土桥大队的学员,请站起来。”此时座位上站起一位学员。

“你是张正华。”陈站长看着笔记本

“对,我是张正华。”

“是这样,我希望你帮助一下易一文,你每天早晨6时30分前在土桥汽车站等一下易一文,易一文你必须在6时30分前到土桥汽车站,然后由张正华带着你到兽医站。回去时,也由张正华带着你到土桥汽车站下车,张正华,你说可以吗?”

张正华可能没有什么思想准备,言不由衷地说:“可以啊!我每天早晨6时30分前在土桥汽车站等你。”

张正华边说边转身双目注视着我,眼神中流出几分无奈。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站长的提议,他也不好拒绝。

张正华有几分不情愿地说:“如果过了时间,那我就不等你了,你迟到就不是我的责任,我们丑话说在前,后果自负。”

“陈站长,这样不大好吧,我与张正华以前不认识,没有什么关系,今后半个月里,天天要让他等我,又要带着我到公社,真的是太麻烦他了,我还是每天早点儿起床,保证不迟到。”

“易一文,你不要说话,我下面还有话说,你与张正华和向明大队的徐晓明三个人一组,在这半个月的培训期,你们三人是一个团体,随我们出诊时,三个人一起出门,一起回来。如果不这样安排,大家骑车跟我走了,你跑步跟进,你跟得上吗?”

陈站长这么一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看来,我是该闭嘴了。

“你们第一组,三个人二辆车进出,谁是车夫,谁是乘客,或者三人轮着骑,你们自己决定,我就不再掺和了。张正华、徐晓明你二位给我听好了,易一文是你们这一组的组长,组员照顾好组长,天经地义。你俩今后出诊回来时,不能拉下易一文,你俩得给我表态。”

陈站长这样的做法,有些强人所难了,但又确是当前唯一能保证我因没有自行车而不影响学习的好办法。我想站起来说句什么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只好有些惶恐地看着张正华和徐晓明。

张正华和徐晓明见陈站长要求他们当众表态,也有些措手不及,俩人嘀咕了几句,由张正华代表徐晓明说:“站长您放心,我俩就按您的要求办。”

“好!都是好同志。你俩能有这样的表态我很高兴。那么今天的培训活动就结束了,明天早晨七时整在兽医站见面,大家散了。”陈站长走到教室后面的课桌椅上拿起木桶和二只饭碗转身向教室门口走去。有几个学员忙走上前,把站长手中的木桶、碗拿过来跟着一起出了教室。

张正华和徐晓明两人向我走过来,这两人一高一矮。张正华身高与我差不多,一米七十公分多一些;脸型瘦削,五官搭配还算耐看,虽是分头发型,但一头黑发显得有点儿乱;肤色较黑,身型修长,是属于在人群里不怎么惹人注目的一类人。

徐晓明身高,估计刚过一米五十吧。脸型属于较少见的橄榄形,整个就是中间宽、两头窄;脑门前亮亮的,一头乌黑的软发,一簇头发耷拉在前额上;双眼皮的一双大眼睛,乌黑的眸子,灵活地转动着;高鼻梁;因上门牙前突,致使嘴唇跟着翘起,在脸部中央耸着;一对招风耳。这张脸让人瞧一眼就忘不了。与张正华肤色相比,徐晓明应该算是农村小白脸了;体型瘦小,上体稍前倾,让人看上去感觉有些猥琐。俗话说:“异相之人,定有过人之处”。已在农村待了几年的经验告诉我,徐晓明的身体在农活的能力上有限,日常出工肯定只能与妇女同酬;劳作时受健壮妇女消遣、戏谑之气,也是常有的事。但我也明白,徐晓明在日常生活中,绝对是位聪慧之人,今天以大队赤脚兽医的身份站在你面前,让你就不敢小瞧他了。

徐晓明说话了:“易一文,怎么样,我们一起回吧!”

“张正华,徐晓明,今后,我们三个人就是一个组了,我这个组长也是站里定的,凭什么你俩不能当组长,就让我当,我也不知就里,站长可能是乱点鸳鸯谱了。你俩谁愿想当组长,我可以去找站长说,把我换了,你俩中谁当组长我都支持。但有一点,我们三人还是一个学习组,进出你俩必须带着我。”

张正华、徐晓明听我这么一说,都愣了一下。

“易一文,谁稀罕这个组长头衔了,这个组长值几个钱,你放心,我们三个人今后就是朋友了,相互帮着,应该的,你也不要多想,回吧,我们一起走。”徐晓明的话,让我感觉他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好,我们三个人今后就一起学习了,你们年龄稍长小弟几岁,就是我大哥了。张正华、徐晓明你们先走吧,我往西街走,还要买些日用品。明天早晨6时30分在土桥汽车站碰头。”

“我们先走了,明天见。”张正华说着话,与徐晓明结伴向教室门口走去。

在回家的路上沉思着,今天是大队赤脚兽医入行的第一天,公社兽医站三位兽医算是我老师了,十几位学员也见过面了,张正华和徐晓明今后还是一个学习小组的伙伴。徐晓明聪明人,谈吐间喜交朋友;张正华憨实厚道,不多说话,今后我们三人要好好相处,共同进步。

今天真的要感谢陈站长,他在发现仅我一个人没有交通工具——自行车后,马上就提出了解决我无车的方案。心思之快,效果之好,让我既佩服又心存感激。先任命我为组长,再要求组员支持帮助组长,学习期间,三人必须同出同回。这一招真是“妙”。我不知道站长的黑皮封面的笔记本上我们三人一组原定的组长是谁,但张正华、徐晓明较我年长,我想,站长的笔记本上,原定组长不一定是我,应是他俩中的某一位吧。思考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陈站长真是一位“好站长”,他把一件挠头的事在不显山、不显水的安排中,给稳妥地处理好了。他这么年纪轻轻就能担任公社兽医站的站长一职,也真正体现出了上级领导慧眼识英才了!刚才陈站长讲课结束时,我内心的感受,是我眼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