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的友情就像爱情，关键是你有耐心吗

有天上班坐得有点累，就决定去咖啡厅买一杯美式咖啡提提神。

下午排队的人不算多，观察了一下，大都是我这样上班上一半下来买杯咖啡的。

前面两个女孩在聊天——我也不算偷听，她俩用很自然的音量在聊：“你觉得人和人之间什么关系最难相处？婆媳，还是恋人？”

她俩走了，我也往公司走，但那个提问就像无人机一样在脑子上空嗡嗡盘旋。本想思考点别的，清除掉脑子里这架无人机。但努力了两次，似乎只有找到正确的答案才能将其击落。

总之，我似乎有个坏习惯，有直接答案的问题总会第一时间搜手机，没有直接答案的问题就会放在脑子里，很快就占满内存，以至于总是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又放空了？”

人和人之间到底什么关系最难相处？

想了想，如果两个人的关系中还有第三人可以传话，这种关系就不算难相处。如果因此更难相处了，也不是两人关系导致的，而是传话人的水平问题。所以婆媳关系难，是丈夫的问题；母子关系难，是老公的问题……以此类推，我似乎说服了自己。

恋人关系难吗？

想了想，不仅不难，甚至应该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最简单的。可能会有人觉得谈恋爱好难，其实仔细想想，谈不上恋爱才难，能谈上的反而都简单。恋爱关系是最容易摊牌的关系，两个人本是陌生人，要克服很多困难才走到一起，要不要走下去，要不要过日子，未来要不要一起奋斗，都是要考虑的问题。一旦有无法忍受或与自己期待不符合的地方，就会觉得不舒服，得忍，实在忍不了就开始摆脸色，开始冷战。接下来两人的情绪会因为很小的事就炸了，能炸就好，炸的时候想说啥说啥，说完能互相理解立刻就如胶似漆，说完不能理解也能立刻打包行李马上走人。

但凡能说清楚的关系，都不算难相处的关系。

这么排列下来，似乎朋友才最难相处。

对照一下身边的人，无疾而终的恋爱都有过几段，但新认识能交心的朋友反而几乎为零。“朋友难交”这句感叹大概是青春期才有资格的焦虑。过了三十岁，再感慨这个就显得矫情。如果被年轻人听到，会特别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你们三十多岁的人还会担心没有朋友？”“你们还担心自己会没有朋友？”嗯，在他们看来，人活到一定岁数，就不需要朋友了，一个人就能去西天取经降妖伏魔。

虽然他们的设想与实际情况有所出入，但结果不能不说是殊途同归。三十多岁的人工作大都忙碌，一旦聊两句发现价值观稍微不同，习惯些许各异，聊的东西毫无兴趣，再加上每天累得连吃饭都想随便应付，就更不可能为另一个人改变了……自己待着就挺好的。若是成家的人更会觉得，家里的事还忙不过来，交友真是太奢侈了。跟路过爱马仕专柜一样，里面陈列的不是铂金包，而是新朋友。手里若是打算拎一个新朋友，背后付出的代价怎么算都是不符合成本的。

交到朋友就很难了，要在各自定型的人生中找到时间交流就更难，又不是恋爱关系就更没可能突然爆发，说什么“你心里没有我”之类的话。你不懂我，我也没资格要求你。我不懂你，我也没权利去问你。所以友情的结束很少因为大吵，大多因为“那就这样吧”。

我的人生里，过了二十五岁就很少交到新朋友了。

大学里闲的时候多，同学的同学一来二去就能聊到一起。

刚参加工作头两年，觉得人脉重要，也试着在人际圈播种耕耘。

等人一旦过了二十五岁，就觉得离三十没多久了，若还不把时间投入到事业上，三十岁可能就一事无成了。就算因为工作相识的朋友，一旦没有利益合作，也就慢慢淡了。所以抱着这样的焦灼和对自己的期许，朋友什么的来了就来了，不来也就不敢刻意去靠近了。

那段日子也写了一些文章，大谈朋友的价值，得出的结论是“太需要朋友是因为你对自己没有安全感，如果一个人活得自在，也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委曲求全。如果你足够精彩，在奔跑的道路上，自然也会遇见好朋友的”。

可是如果只顾着奔跑，不停下来看看周围有谁，那也是遇不上的。这一句能写下来，是因为在二十九岁末我遇见了一位朋友，然后我停了下来主动说“你好”，不然也就错过了。

听起来很像爱情。

但如果友情听起来不像爱情，你不用爱情的方式去对待它，你也就得不到好的友情吧。

从二十九岁到今天，我们相识十年了。当我主动说“你好”的时候，是万万想不到未来的十年中，每当我面临人生职业抉择的时候，都是他在帮我出主意。甚至我和领导有矛盾了，发条短信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每次都是他开导我，让我想开的。他工作比我还忙，但只要我有需要的时候，他就能帮我分析，让我看到不一样的看事情的角度。

这位朋友是我在杂志上“捡”到的。

有一天，我在剪头发，百无聊赖，随手拿了一本最新的时尚杂志看起来，也很随意地翻到了一篇四页的人物专访。我看了一下被采访人的照片，长得挺端正帅气的，穿西装，年纪也不大，当时心里想现在的小演员越来越不得了了，戏没演什么，这张脸我都没见过，不就是仗着长得还凑合嘛，居然能在一本这么大的杂志里做四页的专访，水也太深了吧。我打算认真地记下这个演员的名字，然后告诉同事，以后我们的节目绝对不能和他有合作，我讨厌这种靠着自己有一点背景、稍微帅一点就觉得自己长得惊天动地的人。比起来，我更喜欢那种靠专业和能力说话的人。

然后，我就去搜这个“艺人”的名字，找到简介时，我呆住了。

简介上写他的年龄二十九岁，实际比我大一岁，中国政法大学毕业，他也不是什么演员，而是P&G宝洁公司的公关总监。宝洁P&G？不是保洁？我把专访翻到了第一页开始仔细阅读，他不仅是宝洁集团的公关总监，也是他们的新闻发言人。而来宝洁之前，他是奥美广告升职最快的中国人。

看完专访，我心里就一个感觉——我好想认识他。

这种好想认识包含了很多感觉：年龄相仿应该聊得来，他很优秀我很想向他学习，我和他有很多职场感受很类似……然后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那么多年也没主动交过朋友，既然觉得对方优秀，那就试试吧，如果对方不理自己，就证明自己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当然，让我鼓起勇气的原因是我发现他也是双鱼座，应该会理解我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万一，他不理会我，我想了想结果，于我并没有什么损失，无非是下一次鼓起勇气交朋友的可能性更渺茫了。

我在微博上找到了他，我和他粉丝都不多，几百个。于是我给他发了一条微博私信，大概的意思是：我在杂志上看到你了，很棒的采访内容，我也是双鱼座，觉得双鱼座有那么靠谱的人很难得，想着就给你发了这条信息。

发完就没看手机了，只是害怕被拒绝，当然更害怕的是被无视。

回到家，想了想打开了手机，手机显示我19：05给他发的私信，他19：18回我了，我看手机的时候已经19：24了。我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让对方觉得我发完就发完了，一定不能让新朋友觉得我怠慢，于是我立刻又发了一条过去。

就这样，我们通过微博私信认识了，互换了MSN（在微信出现之前的工作社交即时通信工具）。加上MSN后，他看见了我工作中的名字就问我：“你是不是出过书？还有一个博客也是这个名字？”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之前微博不是这个名字，但是看到你MSN的名字时，我就想起来我一直在看你的博客，素色医院是吧？”

本来我和他聊天还稍微觉得自己要表现出很努力、很优秀的样子，但他一说之前看过我的东西，我一下就轻松了，原来我们各自的努力都能被看见。我很感慨地把这句话发给他，刚发过去，他就发过来一句类似的。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他说了一段话，我回了一个“哦”，但我觉得回一个“哦”不太妥，我就立刻解释：“不好意思，我刚在忙，就回了一个‘哦’，其实我想说的是……”当我把这句话发过去，他也发来一段话：“我不太喜欢在聊天中发一个‘哦’，如果对方发这个字，我就觉得对方是不是很忙？”

以前我从来没有和朋友去分享过这么细微的心情，总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矫情，不必和人言语，但通过他我发现，原来人和人的很多感受都是一致的。

之前我在《谁的青春不迷茫》中写过一段我和他的默契：我俩约好了吃饭，坐在餐厅里点完菜，等待上菜的过程里我说最近在玩一个很有趣的游戏，叫Tilt to Live（《重力存亡》），另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是男人就坚持100秒”。他说他也在玩！我说那我们比一下吧。他说好！那就比一下。

于是我们就拿起手机面对面玩，结束之后，开始比历史最高分，奇怪的是我们的最高分纪录和我们说的完全不同。我们愣了一会儿，然后很怀疑地看了看我们手上的手机。这时才发现我们拿错了手机，因为我们的手机都是黑色的。这不算什么，要命的是我们的手机都有密码，因为我的生日是227，他的生日是317，于是我们的手机密码都设成了7777，我们很自然地拿起手机输入密码就玩了起来。

我们定期聊天，说到一样的事情时，我俩也会感慨到底是因为我们太适合做朋友了，还是因为我们真的很在意对方的感受，所以一定会找出让彼此珍惜的细节来。到今天我也不清楚，但通过他我知道了，如果你想认真交一个朋友，就要拿出很认真的态度。

我会跟他说我与同事之间的关系，与老板之间的关系，会聊自己未来的规划，会在新书发布之前听他的意见，我把他当成了另一个自己，把所有的烦恼都告诉他。而他也一定会在我的看法上加上自己的看法，让我更客观。

写着写着，我就特别想写一件他对我帮助最大的事，因为事情太多，于是我就开始翻手机微信。然后我发现：自己行李箱坏了找他；电视剧开播之前找他；做出来的歌的demo让他先听；海报让他看；找我合作的项目PPT让他评估一下；生日总结问他有没有感觉；订的酒店出了问题也通过他找对方的公关；有一场很重要的见面会希望他能帮我主持；公司的电影内部观影希望他能来提意见；我的AirPods Pro掉了，他帮我排队去买；我健身房的理疗师要找新工作，我也拜托他；某个英文机构侵权，我写了一篇声明，他帮我把关；出国办流量卡找的也是他……

我觉得我没必要非找一件大事来写，因为以上每件事对我来说都是大事，我已经养成了任何事情有了问题没有底都会找他的习惯。甚至我在翻手机之前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会、什么都能自己扛的人，怎么会一直一直在求助他？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在努力配得上“朋友”这个称号。

一晃十年过去了，十年前他在宝洁做公关总监，我在光线做电视事业部副总经理，之后的过程中他一直努力，我也是。十年后他成了腾讯音乐娱乐集团的品牌公关总经理，我成了光线影业副总裁。

年纪变了，看到的东西变了，但关系依然没变，我前两天还在问他：“如果我办好了值机，但行李来不及托运，只要没有违禁品，我可以在登机口给工作人员的对吧？”

他说：“你跟安检人员说明一下，他们通常会派一个人陪你到登机口。”

这个人叫陈默，十年前，我觉得他很优秀，害怕自己不配和他做朋友。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时的自己鼓起了勇气后，十年中他成了我的生活客服，帮我解答起了各种人生小常识。因为陈默，我开始不再害怕去主动认识新朋友。如果觉得对方努力又上进，就会主动say hi，然后就陆续认识了文子、浩森、周深……

朋友是什么？

其实朋友不是什么，而是你们心里都有彼此的位置，也愿意去探讨彼此的所有，好的坏的都能直接说出来，不必顾忌太多。只有这样，朋友才不会越走越远，才能像家人一样相互关爱。

虽然一个人很好，但如果多一个好朋友，可以让你看到更大的世界，就像陈默于我一样。

我和陈默的关系越来越好也是因为当时我在参加一档求职节目《职来职往》。有一天，制作人对我说：“刘同，你认识什么人也是很年轻、很优秀，能盖过你的风头的那种吗？我们需要一个能说得过你的，和你看起来气质、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我立刻想到了陈默，果然他的风头立刻就盖过了我，这一点我还是很欣慰的，哈哈哈。因为这个节目，我和他，还有李响三个人也成了可以谈人生、聊理想的好朋友。

李响结婚那天，我和他是伴郎。仪式正式开始，我们三个人站在宴会厅外面，李响说：“谢谢你们一直都在，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