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徐吾犯之妹美[709]
郑徐吾犯之妹美[710]，公孙楚聘之矣[711]，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712]。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713]。唯所欲与[714]。”犯请于二子[715]，请使女择焉。皆许之，子皙盛饰入[716]，布币而出[717]。子南戎服入[718]。左右射，超乘而出[719]。女自房观之，曰：“子皙信美矣[720]，抑子南，夫也[721]。夫夫妇妇，所谓顺也[722]。”适子南氏[723]。子皙怒，既而櫜甲以见子南[724]，欲杀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执戈逐之。及冲[725]，击之以戈。子皙伤而归，告大夫曰：“我好见之[726]，不知其有异志也，故伤[727]。”
《春秋左传正义》卷四十一，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阮元刻《十三经注疏》版
[1] 本篇选自《左传》隐公元年，隐公元年即公元前722年。本文记述了春秋前期小霸郑庄公平定家族内乱的一段史实。春秋初期，王纲解纽，诸侯争霸，郑国率先崛起，与此同时，郑国内部也发生了争夺权力的斗争，庄公之弟共叔段联合其母武姜欲篡位夺权，郑庄公得知此事后，处心积虑，欲擒故纵，最终一举挫败政变。本文叙述层次清晰、繁略得当，详细地描写了郑庄公兄弟、母子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和斗争，并成功的塑造了虚伪老辣的郑庄公、狂妄贪婪的共叔段以及机智聪颖的颍考叔等形象，体现了《左传》长于叙事的特征，其中遣词用字的含蕴与精准，尤显作者之匠心。
[2] 初：起初、当初，追述过往之词，意指追述郑伯克段于鄢之前事。
[3] “郑武公”句：郑武公娶申国国君之女。郑，姬姓国，在今河南新郑一带。周宣王之弟友受封为郑桓公，传子武公，名掘突。申，姜姓国（今河南南阳）。
[4] 武姜：武公之妻姜氏，武表示丈夫为武公，姜表示母家姓姜。
[5] 庄公：即郑庄公。共（ɡōnɡ 恭）叔段：庄公之弟，名段，排行在庄公之后，故称叔，后又因出奔共地（今河南辉县），故称共叔段。
[6] 寤（wù 务）生：胎儿脚先出，意为难产。“寤”通“啎”，逆、倒着。
[7] 亟（qì 器）：屡次。
[8] 请制：姜氏请以制地为共叔段封邑。制，地名，在今河南荥阳县汜水西，一名虎牢，又名成皋。
[9] 岩邑：险要的城邑。
[10] 虢叔：东虢国之君。制地原为东虢国所属，据《竹书纪年》所载，郑灭东虢，制地遂属郑国。
[11] 他邑：其他城邑。唯命：“唯命是听”之省略，此为先秦习见语，多见于文献之中，《左传》中尚有“迟速唯命”等语。
[12] 京：郑国地名，在今河南荥阳东南。
[13] 京城大（tài太）叔：《左传》杜预注为：“公顺姜请，使段居京，谓之京城大叔，言宠异于群臣。”顾颉刚在《史林杂识·太公望年寿篇》中认为：“古人用太叔，本指其位列之在前，叔段之称太叔，以其为庄公第一个弟弟也。”此处称为太叔，乃特见其地位之尊宠。大，即“太”。
[14] 祭（zhài债）仲：郑大夫，字足，又称“祭仲足”或“祭足”，《左传》隐公三年所谓祭足、隐公四年所谓祭仲足，俱为此人，以其封地在祭（今河南中牟县之祭亭）而得名。
[15] 都：都邑，泛指一般城邑。城：指城墙。雉：量词，高一丈，长三丈谓之一雉。《周礼·考工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谓天子之城，诸侯礼当降杀，则知公七里，侯伯五里，子男三里，以此为定说也。”郑庄公为侯伯，国都当为五里，则每面长约九百丈，计三百雉。据下文所说“大都不过参国之一”，故普通城邑不能过百雉，过百雉则有僭越之罪。
[16] 先王之制：先王的法度。清惠栋《汉书补注》中引《逸周书·作雒》“大县城方王城三之一，小县立城方王城九之一”句，认为这是周公相成王作雒（后世与“洛”相混同）所定之制，所以称为先王之制。国：国都，此处之“国”与前文之“都”相对举。参国之一：国都的三分之一，“参”同“叁（三）”。下文五之一，九之一，同此。
[17] 不度：不合法度。非制：非先王之制。不堪：受不了。
[18] 焉：疑问代词，哪里。辟：通“避”，逃避。
[19] 何厌之有：哪里会有满足？厌，通“餍”，满足。
[20] 早为之所：趁早替共叔段安排个地方。所，处所。
[21] 滋：增长。蔓：蔓延。滋蔓，此处指共叔段势力增长，土地扩大。图：谋划、对付。
[22] 毙：跌倒、倒下。
[23] 既而：不久。西鄙、北鄙：郑国西、北边境一带的土地。鄙，边境。贰：有二心。
[24] 公子吕：郑国大夫。
[25] 若之何：奈何、怎么办。
[26] 事：侍奉。
[27] 无生民心：不要使百姓产生二心。杜预注：“叔久不除，则举国之民，当生他心。”
[28] “无庸”二句：意谓不用对付，他将自己赶上（灾祸）。庸，通“用”。及，赶上。
[29] “大叔”句：共叔段又将原先两属之地收为自己专有的都邑。贰，两属之地，指之前既听命郑庄公又听命共叔段。
[30] 廪（lǐn凛）延：地名，今河南省延津县北部。
[31] 子封：即上文公子吕，字子封。
[32] 厚将得众：土地广大将得到民心。厚，土地广大。得众，得到民心。
[33] “不义不暱（nì 逆）”二句：（共叔段）对国君不行道义，不亲近兄长，土地多了也必将垮台。暱，通“昵”，亲近。崩，山崩，此处指垮塌、崩溃。
[34] 完：修葺，此处指修葺城墙。聚：聚集黍米粮食，《左传》襄公三十年“聚禾粟，缮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抚其民”句，意义与此相同，可知此处聚字当作聚集粮食解。
[35] 缮甲兵：修理制造铠甲兵器。缮，修理、制造。兵，兵器。
[36] 具卒乘：准备车兵、步兵。具，置办。卒，步兵为卒。乘，车兵为乘。
[37] 袭：偷袭，《左传》庄公二十九年：“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轻曰袭。”《白虎通·诛伐篇》：“袭者何谓也，行不假途，掩人不备也。”
[38] 夫人：指武姜。启：开，此处指开城门，以为内应。
[39] 期：此处指共叔段与武姜约定袭郑的日期。
[40] 乘：战车。春秋时期，战车在战争中普遍运用，杜预注依据古兵书《司马法》认为战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兵七十二人。杨伯峻根据《左传》中其他关于战车的相关记载，认为战车一乘步兵十人。
[41] 鄢：地名，即鄢陵，今河南省鄢陵县北。
[42] 五月辛丑：古人以干支记日，即鲁隐公元年五月二十三日。
[43] 出奔：出逃。
[44] 书曰：指《春秋》经文的记述。以下为释经文字，解释经文为何如此记述，即所谓“书法”。
[45] 郑伯：郑庄公，春秋时爵位分五等，公、侯、伯、子、男，郑庄公属伯爵，故此处称为郑伯。
[46] “段不弟”句：共叔段为人处事不像兄弟，所以不称为弟。不弟，不像个弟弟。一说“弟”通“悌”，不遵行为弟之道。
[47] “如二君”句：庄公与共叔段之战，犹如两国国君交战，庄公战胜，所以用“克”字。
[48] “称郑伯”句：称为郑伯，是讥讽庄公对于弟弟不加教养。郑庄公作为兄长本有教养少弟之责，而庄公却存心放纵其弟，养成其恶，所以不称兄，而只称其爵位。
[49] 郑志：郑伯本有之心意。志，心意。此处是《左传》作者通过庄公放纵其弟，养成其恶而一举消灭的史实，探究庄公心中之本意。
[50] “不言出奔”句：《春秋》不写共叔段出逃外国，是因为共叔段并非自愿出逃，所以难以这样说啊。《春秋》襄公二十九年：“齐高止出奔北燕。”《春秋》昭公三年：“北燕伯欵出奔齐。”《左传》作者认为，“出奔”一词是有罪谴责之词，此处用“出奔”一词，则表示罪专在共叔段。而实际上共叔段出奔，庄公亦应承担一部分罪责，所以此处作者难以下笔。
[51] 寘（zhì 治）：通“置”，安顿。城颍：地名，在今河南省临颍县西北。
[52] “不及黄泉”二句：此句意为不死则不相见。黄泉，地下之泉。
[53] 既而：不久。
[54] 颍考叔：人名。颍谷：地名，今河南省登封市西南。封人：管理边疆的地方长官。
[55] 闻之：听闻到庄公后悔安置姜氏于城颍之事。
[56] 有献于公：有礼物进献于郑庄公。
[57] 舍：放着，后写作“捨”。肉，此处指带汁的肉食，即下文之羹。《尔雅·释器》：“肉，谓之羹。”
[58] 遗（wèi位）：给予、馈赠。
[59] 繄（yī衣）：句首语气词，无实义。
[60] 敢问何谓也：请问庄公此话是何意？颍考叔此言其实是明知故问，意欲引出庄公下文。
[61] 君何患焉：您担忧什么呢？
[62] 阙：挖掘。隧：挖隧道。
[63] 入：此处指进入隧道。赋：赋诗。
[64] 融融：和乐的样子。
[65] 泄（yì 亦）泄：与上文“融融”意义相近。快乐舒畅的样子。
[66] “遂为”句：于是母亲与儿子还如当初一般。此处《左传》作者，用一个“初”字，点出了庄公与姜氏之矛盾并非真正的解决，只不过为带上了一层亲情的面具而已，一字而众情具，作者匠心之细，由此可见。
[67] 君子曰：《左传》作者对所记历史事件发表的评论或意见，往往用“君子曰”表达出。“君子曰”可分为两类：一是左氏自己的评论，一是左氏引用别人的看法。《左传》以“君子曰”引入议论的这种体例为后世史家所沿用。自秦汉以来，出现了如《史记》的“太史公曰”、《汉书》的“赞”、《东观汉记》的“序”、《三国志》的“评”等等异名而同实的史评，影响深远。
[68] 施（yì 易）：延伸、扩展。
[69] “《诗》曰”句：《诗经》中记载：“孝子之孝，无有穷尽啊，永久赐予你们同类。”谓孝子能以自己的品格感化他人。此诗句见《诗经·大雅·既醉》。
[70] “其是”句：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是，此处指颍考叔感化郑庄公。
[71] 本篇选自《左传》庄公十年。庄公十年（前684），齐兴师伐鲁，战于鲁地长勺，最终鲁国以弱胜强，这是历史上著名的齐鲁长勺之战。本文详于论而略于战，战前之曹刿三问、作战时曹刿之二“未可”，二“可矣”，于只言片语中见出战机把握之准，战后之论则紧扣战争经过，解释彼竭我盈之理和下视登望之故，凡此种种行为之原因于激战之中无暇解释，自然给读者留下了悬念，待最后庄公探问，才一一道出，令人豁然开朗。行文简洁明了，布局详略有致，是《左传》之中描写战争的一篇短小精悍、独具特色的作品。
[72] 我：指鲁国。《春秋》相传为孔子依鲁史而修订，故称“我”。
[73] 曹刿（ɡuì 贵）：一名曹沫，鲁国之大夫。《左传》中“曹刿”两现：一为庄公十年春“长勺之战”，一为庄公二十三年“曹刿谏庄公如齐观社”。
[74] 肉食者：春秋时期惯用语，指为官之贵族。《左传》哀公十三年亦载：“肉食者无墨”之语。《礼记·玉藻》云：“天子日食少牢，朔月大牢。诸侯日食特牲，朔月少牢。其大夫则日食特豚，朔月特牲。”春秋时期，大夫以上之官，每日俱有肉吃，故当时以“肉食者”代称为官之人。
[75] 间（jiàn建）：参与。
[76] 鄙：见识鄙陋、目光短浅。
[77] 何以战：依靠什么去作战。
[78] 专：个人独自享用。
[79] 未徧：不能周遍，指分发衣食，不能遍及百姓。徧，通“遍”。
[80] 牺牲：祭祀所用之猪、牛、羊，《礼记·曲礼》：“天子以牺牛，诸侯以肥牛，大夫以索牛，士以羊豕。”玉帛：玉器与丝织品，《周礼·春官·肆师》：“立大祭用玉帛牲牷。”此四者俱为祭祀时所用之物品。
[81] 加：虚夸、增报。此处指祭祀之时虚报祭品，以虚夸之词相欺。
[82] 必以信：必定以真诚诚信的态度来对待（祭祀）。信，诚信。《左传》桓公六年：“祝史正辞，信也。”《说文解字·言部》：“信，诚也”。
[83] 小信未孚（fú 服）：小小的诚信未能使得鬼神信服。孚，信服。
[84] 福：赐福、庇佑。
[85] 狱：指诉讼之事，即案件官司。
[86] 察：彻查清楚。
[87] 情：实际情况。《国语·鲁语上》：“公曰：‘余听狱，虽不能察，必以情断之。’”
[88] 忠之属也：这是尽心办事的一类啊。忠，尽心竭力。属，类。
[89] 公与之乘：庄公与他同乘一辆战车。
[90] 长勺：鲁地之名，今山东莱芜市东北。
[91] 鼓：擂鼓进军。之，无实意。
[92] 驰：驱驰战车追逐齐军。
[93] 辙：车轮碾过地面所留下的痕迹。
[94] 登轼：登上车轼。轼，车前用以扶手之木，战车之最高处。清江永《周礼疑义举要》指出：“车前三分坠之一皆可谓之式（轼），其实式木不止横在车前，有曲而在两旁，左人可凭左手，右人可凭右手者，皆通谓之式。式崇三尺三寸，并式深处言之，两端与两
之植轵相接。军中望远，亦可一足履前式，一足履旁式。《左传》长勺之战‘登轼而望’是也。式木嵌入舆板，其内又有
木承之，甚固，故可履也。”可知此处曹刿应为登上轼木，观察齐军之动态。
[95] 既克：已经胜利。克，战胜。
[96] 夫：句首发语词，无实义。
[97] 作：振奋。气：士气。
[98] 伏：伏兵、埋伏。此处意指曹刿恐齐国佯败以诱敌。
[99] 靡：倒下。
[100] 本篇选自《左传》僖公四年，南方楚国国力日益强盛，连年出兵攻打郑国，企图入主中原，为了阻遏楚国的北进，齐桓公乃于鲁僖公四年（前656）亲自率领齐、鲁、宋、陈、卫、郑、许、曹八国诸侯之师南下伐楚，楚国毫不示弱，与之进行了争锋相对的外交斗争，最后齐、楚订盟于召陵。齐桓公这次出兵虽未与楚作战，但却打击了楚国北进的锋芒，暂时消除了楚国对中原诸国的威胁。本文记述了此次齐、楚斗争的全过程，行文起伏跌宕、文辞渊懿雅丽；尤其文中所记管仲、屈完的辞令委婉含蓄、刚柔得体而言简意深，为春秋时期外交辞令典范之一。
[101] 以：率领。诸侯之师：指齐、鲁、宋、陈、卫、郑、许、曹八国之军队。侵：不宣而战谓之侵。《左传》庄公二十九年：“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轻曰袭。”齐侯：指齐桓公，齐属侯爵，故文中称为齐侯。蔡：国名，今河南省上蔡、汝南一带，蔡为楚国之盟国，齐国侵蔡即为伐楚之前奏。
[102] 溃：溃败。
[103] “楚子”句：楚国国君派遣（使者）与诸侯之军队说。楚子，此处指楚成王，楚属子爵，楚国自称王，《春秋》站在周天子的立场，故称楚子。使，派遣。师，军队。
[104] 北海、南海：极北极南之地。古人认为当时之中国四周皆为海，《尔雅·释地》：“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齐临东海，但楚南不及海，此处之海是泛指荒晦绝远之地，并不是实指某一地方。
[105] “唯是”句：即使牛马相诱发情也不能互相相遇。唯，句首发语词。风，牛马发情相诱谓之风，《尚书·费誓》：“牛马其风。”此句譬喻齐、楚两国相隔遥远，毫不相干。
[106] 不虞：即不料。虞，预料。涉：原意指淌水过河，此处指齐进入楚国，为委婉之辞令。
[107] 管仲：齐大夫，姓管，名夷吾，字仲。据《史记·管晏列传》所载“桓公实怒少姬，南袭蔡，管仲因而伐楚，责包茅不入贡于周室”，可知伐楚乃是管仲之谋。
[108] 召（shào绍）康公：周成王时太保召公奭（shì 释），因其封地于召（今陕西岐山县），故称召公，“康”是其谥号。先君：后代君主对前代君主之尊称。大公：“大”即“太”，即齐国之始祖姜太公，名尚。
[109] 五侯九伯：五侯为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九伯指天下九州之长，此处借五侯九伯泛指天下诸侯。
[110] 女：通“汝”，你。实：句中语气词，无实意。征：征伐、讨伐，此处指有征伐之权。
[111] 夹辅：辅佐。
[112] 履：践踏，此处指足迹可以践踏之地，即齐国可以征伐之范围。
[113] 海：泛指东部大海，包括渤海、黄海。河：即黄河。
[114] 穆陵：地名，今湖北省麻城市西北有穆陵山，疑即此地。此地当时在楚国境内，上文楚使问齐师何故进入楚地，故管仲答以先君征伐之权可以达到楚地穆陵，与楚使之言针锋相对。无棣：地名，今山东无棣县附近。
[115] 尔：你，此处指楚。贡：进贡。包茅：“茅”是指菁茅，楚国之特产，“包”即“包裹”、“裹束”之义，包茅即包裹茅草成束，据《尚书·禹贡》：“荊及衡阳惟荊州……包匦菁茅”，可知包茅是楚国应向周王进贡之贡品。不入：不曾纳贡。
[116] 王祭不共：周王之祭祀用具供应不上。共，通“供”。
[117] 无以缩酒：没有用来缩酒的器具。缩酒，祭祀之时，将包茅竖立，以酒浇下，酒汁渗透下流，象征神明饮用之意。《周礼·天官·甸师》：“祭祀，共萧茅。”郑玄注引郑众曰：“萧，字或为茜。茜，读为缩，束茅立之祭前，沃酒其上，酒渗下去，若神饮之，故谓之缩。缩，浚也。”
[118] 寡人是征：我来索取它。是，代词，此处指包茅，为“征”字的宾语。征，征收、索取。下文之“寡人是问”结构亦同此。
[119] 昭王南征而不复：周昭王南巡而未能返回。《史记·周本纪》载“昭王南巡狩不复，卒于江上”。唐张守节《史记正义》引《帝王世纪》注曰：“昭王德衰，南征，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船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没于水中而崩。其右辛游靡长臂且多力，游振得王，周人讳之。”所载即是此事。以上俱是齐国伐楚所找之借口。
[120] “昭王不复”句：周昭王南巡而未回，你只能去汉水边询问了。意指周昭王之死，不是楚国的责任。
[121] 次：军队临时驻扎。陉（xínɡ 形）：山名，今河南省郾城县南。此句指齐因楚不服罪，故齐军向前进兵。
[122] 屈完：楚大夫，楚之同姓宗室，其祖封地采邑于屈地，故以“屈”为姓。如师：到（齐国）军队去。
[123] 召陵：地名，今河南郾城县东。
[124] “齐侯”句：齐侯将诸侯之师摆开阵式，此处用于向楚国示威。陈：古“阵”字，陈列。
[125] 乘（chénɡ 成）：乘战车。
[126] “岂不”句：难道是为了我吗？不穀，不好，天子及诸侯之谦称。据杨伯峻先生《春秋左传注》中统计，《左传》中“不穀”出现二十一次，其中十八次是楚子自称，“不穀”本为天子自贬之称，如《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冬，王使来告难曰：‘不穀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宠子带。’”此处齐侯自称“不穀”，是代周天子伐楚之辞，而楚国僭越称王，尚不敢袭用“余一人”之称谓，故多用“不穀”自称。
[127] “先君”句：为了继承先君的友好关系。
[128] 同好：共同友好。
[129] “君惠徼福”句：承蒙向我国的社稷之神求福，意指来到我国而不发动战争灭亡我国，此为外交辞令。徼（jiǎo 缴），祈求。敝邑，自己国家之谦称。社，土神。稷，谷神。
[130] 辱收寡君：接纳我们的国君使您蒙受了耻辱。此处也是外交辞令。收，接纳。寡君，对自己国君之谦称。
[131] 御：抵御、抵挡。
[132] 克：攻克。
[133] “君若”句：您如果用德政来安抚诸侯，又有谁不臣服呢？绥，安抚。
[134] 力：武力。
[135] “楚国”二句：楚国以方城山为城墙，以汉水作为护城河。方城，今河南省叶（shè社）县东南有方城山，《汉书·地理志》载“叶县：楚叶公邑，有长城，号曰方城。”楚人春秋时曾依山修筑长城，以拒中原，即此处所谓之方城。城，城墙。池，护城河。
[136] “虽众”二句：你们军队虽然众多，恐怕也难有用处。上句中齐侯所言，含有威胁语气。此处屈完之言，有礼有节，不卑不亢，柔中带刚，表现出屈完善于辞令而不为强力所屈之特点。
[137] 盟：订立盟约。
[138] 本篇选自《左传》僖公五年。僖公二年，晋献公用名马美玉向虞国借道攻打虞之邻邦虢国，虞公贪图财宝，答应借道给晋。僖公五年，晋国再次向虞国借道，大夫宫之奇看清了晋国的野心，力谏虞公，虞公不听，最终晋国借道灭虢，回兵时顺便灭了虞国。本文以事记言，围绕虞国存亡的中心论题，层层深入，展开议论和驳难，有力地驳斥了虞公对宗族关系和神权的迷信，指出存亡在人不在神，应该实行德政，民不和则神不享。文章中宫之奇之语言简洁有力，优美精练，言简意赅；并征引经典、民谚，贴切、生动，具有很强的说服力。文章中智深虑远的宫之奇与贪贿无才、昏聩愚昧的虞公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139] 晋侯：此处指晋献公，此时晋国建都于绛，开始兼并周边小国。复：再一次。假道：借路，此处指替军队借路，通过他国领土。虞：国名，武王所封，为大（tài太）王之子虞仲的后代，在今陕西省平陆县东北。虢：国名，此处指西虢，在今河南陕县东南。
[140] 宫之奇：虞大夫，一作宫奇。“之”为名字中间所加的虚字。
[141] 表：外围、外层。
[142] 启：开启，此处引申为开启晋国的野心。寇：军队，《周礼·春官·宗伯》：“以恤礼哀寇乱。”郑玄注曰：“兵作于外为寇，作于内为乱”。翫（wán 玩）：疏忽、放松警惕。
[143] “一之为甚”二句：一次已经是很过分了，难道还可以来第二次吗？甚，过分。其，语气词，加强反问语气。
[144] 谚：谚语。
[145] 辅：车两边之板。辅车相依：大车装载物品，必以辅为帮助。唇亡齿寒：唇在外，齿在内，无唇则齿必寒。此为春秋时期俗语，
[146] 宗：同一宗族。晋、虞、虢三国俱是姬姓国，为同一祖先之所出。
[147] 大（tài太）伯：周太王之长子，周朝吴国之始祖，一作泰伯。虞仲：周太王次子，大伯之弟，名仲雍，即虞国的先祖。
[148] 大（tài太）王：即周太王，周朝之先祖，名古公亶（dǎn胆）父，曾率姬姓氏族二千乘，循漆水逾梁山迁至岐山周原，《诗经·大雅·绵》：“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为开创文王、武王之盛世的关键人物，是周王朝之奠基人。昭：与下文所提到之“穆”都是指宗庙中神主之位次，宗庙古制，始祖之神主居中，左昭右穆，周代以后稷为始祖，其子不窋（kū 窟）为第一代为昭，其孙鞠为第二代为穆，以此类推太王古公亶父为后稷之第十二代孙，为穆，其子太伯、虞仲及后文之王季皆为昭，故此处曰：“大王之昭也。”
[149] 不从：出走，不跟随在侧。是以：因此。嗣：继承（王位）。
[150] 虢仲、虢叔：王季之子，虢国之始封君。王季，周太王之少子，又名季历。王季为后稷之第十三代孙为昭，故虢仲、虢叔为穆，故文中曰“王季之穆”。
[151] 文王：即周文王姬昌。卿士：执掌国政之大臣，又作“卿事”。
[152] “勋在王室”二句：有功于周王室，因功受封时的典策藏于盟府之中。盟府，主管盟誓典策的部门。
[153] “将虢”二句：将要连虢国都要灭了，对虞国还有什么舍不得呢？是，代词，指代前文所提到的“虢”。宫之奇此言是针对虞公所提到之宗族关系而发，虢国在姬姓宗族中地位比虞国更高，曾做卿士，并且虢为周王王季之子，与晋国之关系更亲于虞国，故同宗之说无法成立。
[154] “且虞”二句：晋之爱虞国，能比桓、庄之族更亲吗？其，指晋国。之，指虞国。桓、庄，桓叔与庄伯，桓叔为献公之曾祖，庄伯为献公之祖父，后文所提到之桓、庄之族是献公之同祖兄弟。
[155] “桓、庄之族”二句：桓叔、庄伯之后代又有什么罪过呢，竟被杀戮。晋献公为了加强集权，用士蒍之计，尽杀群公子，晋国至此再无公族，其事详见《左传》庄公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年记载。
[156] 偪（bī 逼）：通“逼”，威胁、逼迫。桓、庄子孙人多势大，对献公的统治造成了威胁。
[157] “亲以宠偪”三句：至亲恃宠，威胁君位，尚且被杀，更何况国与国之间呢？宠，宠爱。此处指因宠爱而地位尊贵，故能威逼君位。
[158] 享祀：泛指一切祭祀。享，将食物献于鬼神。丰：丰盛。絜（jié 洁）：通“洁”，洁净。
[159] 据：依附、依靠，此处指保佑。
[160] “鬼神”二句：鬼神不是亲近某一个人，而是依从于德行。
[161] “皇天无亲”二句：上天对人并无亲疏之别，只辅佐保佑那些有德行的人。此处所引之《周书》已经亡佚，此句见于今存伪古文《尚书·祭仲之命》。皇，大。辅，辅佐，此处指保佑。
[162] “黍稷”二句：黍稷所做的祭品并不算馨香，光明的德行才能香气远扬。所引之《周书》亦亡佚，此句见于今伪古文《尚书·君陈》。黍稷，此处泛指五谷，为祭祀之供品。黍，黄黏米。稷，不黏之黍米。馨，香气，古人认为鬼神祭祀时会享用祭品之香气。
[163] “民不”二句：人民不需变换自己的祭品，只有有德之人的供品鬼神才会享用。所引之《周书》亦亡佚，此句今见于伪古文《尚书·旅獒》，作“人不易物，惟德其物”。易，换。繄，语气词。
[164] 冯（pínɡ平）依：依靠、依从。冯，通“凭”。
[165] 取：攻取、取得。
[166] “而明德”二句：晋国如果修明其德，使祭祀丰盛洁净，神明难道不食其所祭祀之物吗？荐，献，此处指贡献于神。馨香，此处指黍稷。其，语气词，加强反问语气。吐，吐出来，即不食所祭祀之物。
[167] 弗听：指虞公不听宫之奇的谏言。
[168] 以其族行：率领全族离开（虞国）。《国语·晋语二》记载“以其孥适西山，三月，虞乃亡”，即此。
[169] 不腊：不能举行腊祭了。此处指虞国过不了今年就会灭亡。腊，腊祭，每年夏历十月举行。《礼记·月令》：“孟冬腊门闾及先祖五祀。”
[170] 更：再一次。举：举兵。晋国此次即以灭虢之兵灭虞，所以此处言不须再举兵。
[171] 十二月丙子朔：此处所用为周历，周历之十二月即夏历之十月。朔，每月之第一天，即初一。丙子，该月初一之干支记日为丙子，此时即十月初一。
[172] 丑：虢公之名。京师：周之都城。
[173] 馆：公家为宾客所设之住所，此处指驻扎。
[174] 袭：偷袭。
[175] 执：抓住、捉拿。
[176] 本篇选自《左传》僖公二十三、二十四年。鲁僖公四年，晋献公听信宠妃骊姬之谗言，迫害太子申生，太子申生自缢身亡，申生之弟重耳、夷吾亦被逼出奔。公子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备尝艰辛，艰苦磨练，最终在秦穆公帮助下回国夺取政权，史称晋文公。本文首先运用追叙之手法，从公子重耳出奔狄国讲起，将十九年中晋文公重耳出奔、流亡、回国夺取政权以及回国后赏善罚恶之史实分载于僖公二十三、二十四年之中，这是后代纪传体史书之滥觞。全文叙事脉络清晰，人物形象丰满；通过一系列故事冲突，描绘出公子重耳的性格发展过程，塑造了一位砥砺成才的春秋霸主形象。
[177] 及于难：赶上了灾难。难，指骊姬谗害太子申生之难。僖公四年十二月，晋献公因听信骊姬之谗言，迫害太子申生，太子申生自缢身亡。重耳出奔浦城，夷吾出奔屈地。
[178] 晋人伐诸蒲城：因公子重耳出奔至蒲城，晋献公使寺人（宦官）披前去讨伐。蒲城，今山西隰（xí习）县西北。
[179] “保君父”二句：依靠着君王的命令，享受着养生的俸禄，之后才能召集民众。保，倚仗。生禄，养生之俸禄。得人，召集民众。杜预注：“以禄致众。”
[180] “有人”二句：因为自己有了民众拥戴，就和君父较量对抗，罪过没有比这更大的了。校（jiào叫），同“较”，对抗、较量。
[181] 奔：出逃。
[182] 狄：古代中国北方部族名，春秋时散处于北方各诸侯国之间。公子重耳之母即为狄人，据《国语·晋语二》所载“狐偃曰：‘……夫狄近晋而不通，愚陋而多怨，走之易达。不通可以窜恶，多怨可与共忧。今若休忧于狄，以观晋国，且以监诸侯之为，其无不成。’”可知奔狄乃是狐偃之谋。
[183] 狐偃：重耳之舅父，字子犯。赵衰（cuī 催）：晋大夫，字子余。颠颉：晋大夫。魏武子：魏犨（chōu抽），晋大夫。司空季子：一名胥臣臼季，晋大夫。《国语·晋语四》：“公孙固言于襄公曰：‘晋公子亡，长幼矣，而好善不厌，父事狐偃，师事赵衰……”此五人俱是最初跟随重耳出逃之臣。
[184] 廧咎（qiánɡ ɡāo墙高）如：狄人之别种，隗姓。
[185] 取：通“娶”。伯儵（yóu 由）：人名。妻：作动词，以女嫁人。
[186] 就木：进入棺材。木，棺椁。此处指年老体衰，不能再嫁。重耳本不愿季隗再嫁，但此去不知归期，故以长如二十五年之期相约。
[187] 卫文公：卫国之君主，名燬。不礼：不以礼待之。
[188] 五鹿：卫国地名，今河南濮阳县南。
[189] 野人：田间农夫。块：土块。可参阅本书所选《国语·重耳自狄适齐》。
[190] 天赐：上天所赐。土块是土地的象征，得土是拥有国土之征兆，所以称为上天所赐。
[191] 稽首：古人最重之礼节，以头抵地，为时稍长，因为是上天所赐，故用稽首之礼。受而载之：把土块收下并装在车上。
[192] 乘：四马拉的车为一乘。
[193] “从者”句：从者指赵衰、狐偃等。齐桓公此时已死，孝公即位，赵衰、狐偃等认为齐国已无力助重耳回国，故打算离齐国。
[194] 蚕妾：采桑饲蚕的女奴。
[195] 姜氏：重耳之妻，即上文齐桓公所嫁之女。杜预注：“恐孝公怒其去，故杀之以灭口。”姜氏为防齐孝公知道重耳将离开齐国，故杀蚕妾以灭口。
[196] 四方之志：指远大的志向。
[197] 怀：指留恋妻室。安：指贪图安逸。实败名：实在是败坏名声。
[198] 醉而遣之：（将重耳）灌醉后打发他上路。
[199] 以戈逐子犯：重耳安于齐国之安逸，本无离开之意，以为是受了狐偃之欺骗，所以发怒，持戈追打狐偃。可与《国语·齐姜与子犯谋遣重耳》相参看。
[200] 曹共公：曹国之君，名襄。共，通“恭”，曹君的谥号。骈胁：腋下肋骨相连如一片。
[201] 薄而观之：重耳沐浴时，曹共公上前看他的肋骨。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薄，迫近。
[202] 僖负羁：曹国大夫。
[203] 相国：成为国家的辅佐之臣。
[204] “若以相”二句：如果以他们作为辅佐之臣，重耳必定返国掌权。夫（fú 扶）子，那个人，指重耳。反，通“返”。
[205] 得志：实现他的志向，此处指称霸诸侯。
[206] 诛无礼：讨伐对他无礼的国家。诛，讨伐。
[207] 子盍蚤自贰焉：您何不早些表示与曹国之人有所不同呢？盍（hé 何），何不。蚤，通“早”。贰，二心，此指向重耳示好。
[208] 馈：赠送。盘飨（sūn孙）：用盘子盛着晚饭。飨，晚饭。
[209] 寘璧焉：把玉璧藏在饭食中。寘，通“置”。杜预注：“臣无境外之交，故用盘藏璧飨中，不欲令人见。”一国之大夫不能私下同别国交往，饭中藏玉璧，以免他人看见。
[210] 受飨反璧：“受飨”表示领情，“反璧”则表示不贪。
[211] 宋襄公：宋国之君，名兹父。
[212] 郑文公：郑国之君，名捷。
[213] 叔詹：郑国大夫。
[214] “臣闻”二句：我听说上天所帮助庇佑的人，他人是没有办法赶上的。启，本意为开，此处引申为帮助、赞助。
[215] 建诸：立他为（国君）。建，建立、树立。诸，“之乎”二字的合音，之，所指为重耳，乎为语气词。
[216] “男女同姓”二句：男女同姓通婚，后代必定不昌盛。我国上古时期有同姓不婚之习俗。
[217] “晋公子”三句：姬出，重耳之母为犬戎族的狐姬，与晋国都是姬姓，故称为姬出。至于今，指重耳却活到现在。
[218] 离外之患：遭受出逃在外的祸患。离，通“罹”，遭受。
[219] “而天”二句：上天却不让晋国安定下来，大约是在帮助重耳吧。靖，安定。僖公九年，晋献公卒，遗命骊姬之子奚齐继位，大夫里克等杀死奚齐、卓子、骊姬。僖公十年，晋惠公借助秦国力量即位，即位后却对秦以怨报德，自食其言，以致秦国攻晋，韩原一战，战败被擒，大失民心。在此期间，晋国一直都处于动荡之中。具体史实，详见《左传》僖公九年、十年及十四、十五年之相关记载。
[220] 三士：据《国语·晋语二》记载，“三士”指狐偃、赵衰、贾佗。上人：胜过他人。
[221] 同侪（chái柴）：同类。晋、郑二国俱是姬姓国。
[222] 其过子弟：指晋国子弟经过郑国。
[223] 楚子：指楚成王，熊氏，名恽，又名頵。飨（xiǎnɡ 响）：通“享”，以酒宴招待。
[224] 不穀：不善，诸侯之谦称。参见《齐伐楚盟于召陵》注〔27〕。
[225] “子女”二句：子女，男女奴隶。羽毛齿革，指鸟羽、旄牛尾、象牙、犀牛皮。
[226] 波及：流及、流落到。
[227] 虽然：即使如此。
[228] 以君之灵：托您的福气。灵，威力，此处意为福气。
[229] 治兵：练兵、演习。此处暗指与楚交战。
[230] 辟君三舍：（后退）躲避您九十里。辟，通“避”，退避。舍，三十里为一舍。据杨伯峻注曰：师行每日三十里，故三十里为一舍。《司马法》：“进退不过三舍，礼也。”
[231] “若不获命”三句：如果还得不到使楚国军队撤退的命令，那就只能手持武器，与您交战了。鞭弭，马鞭与不加装饰的弓箭。櫜鞬（ɡǎo jiàn 稿建），箭囊。此处泛指武器。周旋，追逐，此处用以委婉表达交战之意。
[232] 子玉：楚国令尹，名得臣。楚国有称霸中原的野心，晋国是其潜在的对手，重耳志向广大，子玉害怕其返国后不利于楚国，所以提出要杀死重耳。杜预注：“畏其志大。”
[233] 广而俭：志向广大而律己严格。俭，通“检”，约束。
[234] 肃而宽：态度严肃而待人宽厚。
[235] 忠而能力：忠心于重耳，能为他出力。
[236] 晋侯：晋惠公，名夷吾。无亲：无亲近之人，此指不得人心。
[237] 外内：晋国内外。唐叔：晋国始祖，名虞，周武王之子，周成王之弟。成王时，封于唐，为唐侯，唐叔之子燮父改号为晋。
[238] “其后”二句：衰，兴盛。清洪亮吉《春秋左传解诂》此处注为：“按此衰字当作兴字解，如古训乱为治同，与下文将兴之兴字互文，古人往往有此文法。”此二句意为晋国最后的兴盛，恐怕将由晋公子重耳来完成吧。
[239] 秦伯纳女五人：秦穆公送了五个女子作妾媵。秦伯，指秦穆公，秦国君主爵位为伯爵，故称秦伯。
[240] 怀嬴：秦穆公之女，曾嫁于晋惠公之太子圉，即晋怀公，秦国为嬴姓，故称怀嬴。晋怀公逃回晋国后，秦穆公又将其嫁给重耳。
[241] 奉匜（yí移）：奉，通“捧”。匜，用于洗手的盛水之器。沃盥（ɡuàn灌）：沃，浇。盥，洗手。此句主语是怀嬴。
[242] 既：完毕。挥之：挥手让怀嬴离开。此句主语是重耳。此为对侍从奴婢之举，引起怀嬴的不满，故下文责问重耳“何以卑我”，即为何把我看得这么卑贱。
[243] 降服而囚：脱去上衣，作囚犯之状，以此为谢罪。
[244] 文：言辞有文采。此处指擅长外交辞令。
[245] 《河水》：杜预注：“义取河水朝宗于海。海喻秦。”《河水》为逸诗。《国语》亦载重耳赋《河水》之事，韦昭注则以《河水》应为《诗经·小雅·沔水》之误，据杜预所认为的《河水》乃是取其“朝宗于海”之意，则《小雅·沔水》正与之相符。
[246] 《六月》：《小雅》篇名。此诗歌颂尹吉甫辅佐宣王伐猃狁获胜，中兴周朝之事。秦穆公赋《六月》以答重耳，暗示秦国将助重耳返国助其夺位。故下文赵衰令重耳降阶拜谢秦穆公之恩。
[247] 拜赐：拜谢秦穆公所表示的好意。
[248] 降：下台阶。
[249] “公降”句：秦穆公亦下一级台阶辞谢，据《仪礼·公食大夫礼》及《聘礼》，宾与主人若地位不同，宾卑主尊，宾必降拜，主必降辞。此处表示秦穆公辞谢重耳之降拜。
[250] “君称”二句：此句是赵衰针对秦穆公所赋《六月》而言，意谓秦伯赋《六月》之诗，对重耳寄以辅佐天子的厚望。
[251] 王正月：“王”指周王，此处指周历正月，即今夏历之十一月。孔子依鲁史修《春秋》，用鲁国之纪年，而仍书王正月，以示周之正朔仍行天下。
[252] 秦伯纳之：秦穆公以武力护送重耳回国。
[253] “不书”二句：重耳回国之史实于《春秋》中未有记载，其原因为晋国未将重耳回国之消息通告鲁国，所以没有记载。此是《左传》作者对于《春秋》著述条例解释之言。
[254] 河：黄河。
[255] “臣负羁绁（xiè 泄）”二句：意为我背负着马络头马缰绳服侍公子重耳在各地流亡。负，背负。羁，马络头。绁，马缰绳。
[256] 请由此亡：请求允许从此离开您出奔外国。亡，出奔。高步瀛《先秦文举要》引吴承仕言：“此子犯要君处，篇末介推之论由此发。”
[257] “所不与”二句：我如果不与舅氏同心，请河神为证。舅氏，指子犯，子犯为重耳之母舅，故此处称舅氏。白水，指河水。杜预注：“言与舅氏同心之盟，如此白水，犹《诗》言‘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258] 投其璧于河：将玉璧投入黄河水之中，表示取信于河神。杜预注：“质信于河。”河，黄河。
[259] 令狐：地名，今山西猗氏县。桑泉：今山西解县西。臼衰（cuī 崔）：今山西解县东南。
[260] 庐柳：在今山西猗氏县境内。此处指晋怀公派兵拒重耳入国。
[261] 公子絷（zhì制）：秦国之公子。如晋师：此是指秦穆公派公子絷到晋怀公的军中。
[262] 郇（xún寻）：今山西解县西北有郇城。
[263] 曲沃：地名，在今山西闻喜县东北。
[264] 武宫：重耳祖父晋武公之神庙。据王引之《经义述闻》考证，“丁未”下脱“入于绛”三字，武宫在绛，非在曲沃。
[265] 高梁：地名，在今山西省临汾市东北。
[266] “不书”句：晋怀公被弑亦未记于《春秋》之上，是因晋国亦未来通报。杜预注：“再发不告者，言外诸侯入及见杀，亦皆须告，乃书于策。”
[267] 吕：吕甥。郤（xī 希）：郤芮。偪：同“逼”，逼迫、侵害。此二人皆为晋惠公之旧臣，也是拥立晋怀公之人，所以惧怕受到晋文公之迫害。
[268] 公宫：晋侯之宫殿。弑：以下杀上谓之弑。晋侯：指重耳，后称为文公。以下文中称“公”及“晋侯”俱是指晋文公重耳。
[269] 寺人披：“寺人”即阉人，披为其名。寺人披曾奉献公之命追杀重耳。《左传》僖公五年载：“及难，公使寺人披伐蒲。”
[270] 让（rǎnɡ 嚷）：斥责、责备。
[271] 女：通“汝”，你。以下几句之“女”皆通“汝”。“君命一宿”二句意为献公命你一夜之后到达蒲城，你马上就来了。
[272] 田：田猎、狩猎。
[273] 中宿：第二夜。
[274] “夫袪犹在”二句：你所斩断的袖子我还保存着呢，你还是快走吧。寺人披曾斩断公子重耳之衣袖。袪（qù 去），袖管。《左传》僖公五年载：“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乃徇曰：‘校者，吾仇也。’逾垣而走，披斩其袪，遂出奔狄。”
[275] “臣谓君”四句：我以为您这次回国，已经明白了做人君之理，如果您还没明白的话，恐怕又要遭受到灾祸。
[276] “君命”二句：执行国君的命令无二心，这是古来的制度。
[277] 唯力是视：唯有视自己能力之所及，意为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278] “蒲人”四句：蒲人、狄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大王您如今即位，难道就没有反对者吗？按，寺人披的言外之意是我只知执行君命，不知其他。
[279] “齐桓公”句：齐桓公与管仲曾有一箭之仇，但齐桓公即位后置之不问，反以管仲为相。
[280] “君若”二句：您如果不像齐桓公那样，那我自然会离开，又何必屈尊使您下命令呢。
[281] “行者”二句：（这样的话）走的人很多，又怎么会只有我这么一个阉人呢？刑臣，“刑馀之臣”的简称，此为寺人披自谓。
[282] 难：指吕甥、郤芮焚宫之计划。
[283] 潜会：秘密相会。王城：秦地，今陕西省朝邑县东。
[284] 卫：卫兵。纪纲之仆：得力的仆人（帮手、卫队）。因晋国此时内部尚未安定，故秦国派兵保护重耳。
[285] 竖：未成年之小吏。头须：小吏之名。《韩诗外传》作“里凫须”。守藏（zànɡ葬）者：看守仓库的人。
[286] “其出也”句：重耳出奔之时，下句“及入”之主语亦为重耳。
[287] “窃藏”二句：此言竖头须盗窃了库中的财物，都是花费在为争取重耳回国的事情上了。此句主语为竖头须。
[288] 辞焉以沐：即以沐辞焉，以洗头辞谢，不见竖头须。
[289] “沐则”二句：意为洗发时低头向下，心也向下，心向下，则想法也颠倒了。图，意图。
[290] “居者”二句：留在国内的人看守国家社稷，跟随逃亡的人是为你牵马的奴仆。
[291] 匹夫：普通百姓。
[292] 遽：马上。
[293] 请其二子：请示重耳，对季隗所生孩子如何处理。
[294] 文公妻（qì 气）赵衰：晋文公将女儿嫁给赵衰。妻，作动词，嫁。下文赵姬即为晋文公之女，赵衰之妻。
[295] “赵姬”二句：赵姬请求把留在狄国的叔隗和他与赵衰生的儿子赵盾接回国，赵衰不同意。逆，迎接。
[296] 来：指叔隗及赵盾回到晋国。
[297] 下之：居于赵盾之下。
[298] 内子：卿之正妻称为内子，嫡妻。
[299] 从亡者：跟随重耳流亡的人。
[300] 介之推：跟随重耳流亡的人，姓介名推。“之” 字为语助词。春秋时期，人名中多有加“之”字者，如宫之奇、烛之武之类。
[301] 主晋祀者：主持晋国祭祀的人，即指国君。只有国君能主持国家之祭祀活动，故此处以主晋祀者指代晋国国君。
[302] 置：立，此指立为国君。
[303] 二三子：指那些追随文公流亡的人。晦，每月的最后一天。
[304] “下义其罪”二句：在下之人把罪过当成正义的事情，在上的君主却把他们的罪恶加以赞扬，给予奖赏。
[305] 相蒙：相互欺诈蒙骗。
[306] “盍亦”二句：为什么不去求封赏呢，如此这般就算是死了又能怨谁呢？盍，何不。怼（duì 对），怨。
[307] 尤而效之：知道他们错了又去效仿他们，罪过就更大了。尤，本意为罪过，此处引申为谴责之意。
[308] 言，身之文也：言语，是人外在的纹饰。文，纹饰。
[309] 求显：求显达，求为人所知。
[310] 绵上：今山西省介休市南、沁源县西北介山之下。为之田：作为他的祭田。
[311] 旌：表彰。
[312] 本篇节选自《左传》僖公二十七年、二十八年。城濮之战为晋、楚之间第一次大战役，也是晋文公报施救患、取威定霸的关键一战。晋文公重耳出亡在外十九年，鲁僖公二十四年回国即位后，整饬内政，增强军队，教化百姓，志在图霸。鲁僖公二十八年，晋文公率晋、宋、齐、秦四国联军以救宋为名与楚、陈、蔡三国联军战于城濮，此战楚军大败，晋国从此声威大震，一战定霸。作者写城濮之战，欲战又止，欲和又战，徘徊酝酿；行诸文字，则有收放之妙。情节有弛有张，双方交战者之心理跃然纸上。作者还以细腻的描写，展示不同人物的性格特点。本篇是《左传》描写战争作品中别具特色之佳构。
[313] 楚子：指楚成王。据《春秋》所载，随楚围宋的尚有陈、蔡、郑、许各国。
[314] 公孙固：宋庄公之孙，曾为大司马。
[315] 先轸（zhěn诊）：又名原轸，晋国名将，后为晋下军之佐。
[316] “报施救患”三句：报答宋襄公赠马之恩（详见《晋公子重耳之亡》），搭救宋国被围之祸患，在诸侯之中取得威信，确定晋国之霸业，就在此一举了。
[317] 新昏于卫：楚与卫国刚联姻。此事史籍未载。昏，通“婚”。
[318] 齐、宋免矣：《左传》僖公二十六年载：“公以楚师伐齐，取谷。……置桓公子雍于谷，易牙奉之以为鲁援。楚申公叔侯戍之。”于此可知，去年楚已伐齐，取得齐邑谷地（今山东省东阿县），并命申公叔侯留守以威胁齐国。狐偃认为此时出兵攻曹、卫，楚必分兵相救，则齐、宋二国可免除楚之威胁。
[319] 蒐（sōu搜）：通过田猎检阅军队。被庐：晋地，今之所在不详。
[320] 作三军：《左传》闵公元年载：“晋侯作二军”，晋文公此时复添一军，杜预注：“闵元年晋侯作二军，今复大国之礼。”《周礼·夏官·大司马》：“大国三军。”故此处杜预认为晋国复大国之礼。
[321] 谋元帅：商量元帅之人选。元帅，晋国三军各置将、佐一人，为六卿，晋国以中军主将为元帅。杜预注：“中军帅。”
[322] 郤縠（xī hú 昔胡）：晋大夫。
[323] 亟（qì 气）：屡次、多次。
[324] “说礼乐”句：喜爱礼、乐，崇尚《诗经》、《尚书》。说，通“悦”，喜爱。敦，崇尚，《说文解字·支部》：“敦者，厚也。”《诗》，指《诗经》。《书》，指《尚书》。
[325] 义之府：道义的库藏。此句意为世间之道义俱蕴藏于《诗经》、《尚书》之类的经典之中。
[326] 德之则：道德修养的准则。
[327] 利之本：利益的根本。
[328] “《夏书》曰”数句：意为对有益的话加以采纳，把具体的任务交给他去办，根据结果来加以验证，成功的话就把车马服饰赏赐他。此句见于《尚书·虞书·益稷》。赋纳，听取、采纳。试，尝试、验证。庸，功绩。
[329] 狐毛：狐偃之兄。故下文其弟狐偃以上军帅位相让，而自居为副手之职。将，率领。
[330] 栾枝：即桓公二年栾宾之孙，卒谥贞子。《国语·晋语四》：“公使赵衰为卿，辞曰：‘栾枝贞慎，先轸有谋，胥臣多闻，皆可以为辅佐，臣弗若也。’乃使栾枝将下军，先轸佐之。”可相参看。
[331] 荀林父：又称中行桓子。御戎：驾御战车。此指为晋侯驾车。右：车右，位于战车驾驶者右边的武士。《礼记·曲礼上》：“君抚仆之手而顾命车右就车。” 郑玄注：“车右，勇力之士，备制非常者。君行则陪乘，君式则下步行。”《穀梁传》成公五年：“辇者不辟，使车右下而鞭之。”东晋范宁注：“凡车将在左，御在中，有力之人在右，所以备非常。”
[332] 始入：晋文公重耳于鲁僖公二十四年（前636）回晋国。
[333] “民未知义”二句：百姓不知道道义，未能安居（容易背井离乡）。杜预注：“无义则苟生。”
[334] 出定襄王：出，指对外，与下文“入务利民”之“入”相对文。据《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所载，周襄王为其弟王子带所逐，避居于郑国。《左传》僖公二十五年，晋文公率兵杀王子带，送周襄王归国复位。杜预注：“出定襄王，以示事君之礼。”晋文公此举意在教导百姓忠君之礼义。
[335] 民怀生：百姓安于生计，安居乐业。清俞樾《群经平议》：“怀，安也，言民安其生也。”怀，眷恋。生，产业。
[336] “民未”二句：百姓不懂的信义，不明了信义的作用。宣，明了。用，措施。日本学者安井衡《左传辑释》：“用，施用也。民未知信，故不宣明其所施行”。
[337] 伐原：晋文公与军士相约以三日之期攻克原地，期至，原邑将破，但晋文公宁愿撤军也不愿失信于军士，以此事取信于民。原，地名，今河南省济源县西北。事见《左传》僖公二十五年。
[338] “民易”二句：此二句意为百姓日常生活中的交易品，不求过分的丰盛。易资，交换物品，即做买卖。易，交易。
[339] 明征其辞：明码标价，不欺诈获利。
[340] “民未知礼”二句：百姓还不懂得礼仪，没有养成恭敬之心。共，通“恭”。
[341] 大蒐以示之礼：大规模地阅兵演习，讲究进退有序，按礼而行，故有展示礼仪之用。蒐，田猎。春秋时期，诸侯利用组织田猎进行军事演练。
[342] 执秩：掌管爵禄官位的官员。秩，爵禄等级。正其官：对群臣官吏进行管理，使之合于正轨。
[343] 民听不惑：百姓听从命令而不怀疑。
[344] “出谷戍”二句：指下文楚国撤去谷地的驻军，解除宋国之围两事，详见下文。
[345] “一战而霸”二句：一战，即指下文城濮之战。文，指晋文公。此句连上句俱为预述下文城濮之战之结果与影响。此段为僖公二十七年事，作者追述晋文公归国之后，示百姓以义、信、礼之种种措施，说明晋国城濮之战获胜，并非偶然。
[346] 门尹般：宋国大夫。门尹为其官名，名般。此时，楚已命令尹子玉发兵围宋，故宋人前来求援。
[347] 绝：断绝关系，此处指晋、宋二国断绝邦交。
[348] 告楚：指请求楚国撤兵。
[349] “使宋舍我”二句：让宋国不要来求我，而用财物贿赂齐、秦二国，由齐、秦二国出面替宋向楚国请求撤兵。藉（jiè 借），凭借。
[350] “我执曹君”句：此时晋军已战胜曹国军队，先轸此言意为分曹国之土地与宋国。一为补偿宋国贿赂齐、秦二国而失去的土地，二为激怒楚国，使之开战。
[351] “楚爱曹、卫”二句：楚国舍不得曹、卫之地，必定不答应齐、秦撤围宋之兵的请求。爱，吝惜。此句为先轸猜测楚国之反应。
[352] “喜赂怒顽”二句：齐、秦二国高兴得到宋国之贿赂而对楚国之顽固感到愤怒，能不参战吗？杜预注：“言齐、秦喜得宋赂而怒楚之顽，必自战也”。此句为先轸猜测齐、秦二国未来之举动。
[353] 说（yuè越）：通“悦”，高兴。
[354] 畀（bì 币）：给予。
[355] 楚子：指楚成王。申：国名，姜姓，后为楚吞并，其地在今河南省南阳市。申位于楚国方城之后，为楚国北部地区重要军事要塞之一。楚成王回申，实为调军于方城一带布防，防范秦国之入侵。
[356] “使申叔去谷”二句：让申叔率兵离开谷地，让子玉率兵离开宋国。申叔，楚大夫，曾奉命伐齐，后长期驻守在谷地。子玉，当时楚军伐宋之统帅。齐昭公此时刚通过政变手段登位，国内未稳，未必一定出兵助晋。从齐撤军是为与齐修好，避免齐国出兵。此两句表明楚王欲退兵而不与晋交战。
[357] 从：逼迫、进逼。
[358] 民之情伪：民情之真假虚实。
[359] 天假之年：上天赐予他长寿。据《史记·晋世家》：“献公二十二年……重耳遂奔狄……是时重耳年四十三。”“重耳出亡十九岁而得入，时年六十二矣。”晋文公归国已六十二岁，城濮之战时已六十六岁，故此处称为“天假之年”。
[360] 而除其害：除去了晋文公的敌人。害，此处指与重耳敌对之晋惠公、晋怀公之类。
[361] 《军志》：古代兵书。具体何书，已不可考。
[362] 允当则归：即适可而止之意。允当，恰如其分。
[363] 三志：指上文《军志》所言“允当”、“知难”、“有德”三语。
[364] 伯棼（fén焚）：原名斗越椒，亦称斗椒或子椒，伯棼是字，与子玉同出若敖氏。
[365] “非敢”二句：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只是为了堵塞住那些搬弄是非的小人的嘴。此处乃针对去年蒍（wěi伟）贾之言而发。蒍贾曾说：“子玉刚而无礼，不可以治民。过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间执，防止、杜塞。谗慝（tè 特），进说谗言的奸邪小人。
[366] 西广：广为楚军建制名，楚军有左右二广，西广即为右广。东宫：《左传》文公元年载：“冬十月，以宫甲围成王。”可知楚国太子有军队，即此处所谓之东宫。若敖之六卒：若敖为子玉之祖，此处或为子玉自己之宗族军队。卒，一百人为一卒。实：通“是”，此，意为跟从子玉作战。
[367] 宛（yuān 冤）春：楚大夫。
[368] “君取一”二句：晋侯为君却只得一项利益（指释宋国之围），子玉为臣却要求两项利益（指复卫、封曹）。杜预注：“君取一，以释宋围惠晋侯；臣取二，复曹、卫为己功。”
[369] 不可失矣：指应对楚国开战，战机不可丧失。
[370] 子与之：您答应子玉的请求吧。与，答应。
[371] 定人之谓礼：安定他人之国叫做有礼。
[372] “救而”二句：本为救宋而来的，现在如果弃而不顾，拿什么话来向诸侯解释呢？
[373] 三施：即指上文“楚一言而定三国”，复卫、封曹、释宋是楚国有恩与三国，故言“三施”。三怨：指晋国不听子犯之言，三国之人将怨恨晋国，故言“三怨”。
[374] 携：挑拨离间。此句意指暗中与曹、卫二国言和，而令其与楚离心。
[375] 既战而后图之：等到战争结束后才考虑是否复曹、卫二国的问题。
[376] 告绝：宣告断绝邦交。至此晋用先轸之计，拆散楚、曹、卫之联盟。
[377] 辟：通“避”，避让。
[378] 老：疲惫。楚军自鲁僖公二十七年冬围宋，至今已征战五六月，故此处言其疲惫。
[379] “师直为壮”三句：行军作战，理直则气壮，理曲则气衰，并不在于军队在外征战时间的长短。
[380] “微楚之惠”句：没有楚国之恩惠，就不会有今天。微，没有。
[381] “退三舍”二句：后撤九十里避让楚军，用来报答楚国的恩惠。一舍，三十里。
[382] 背惠食言：如果不退避三舍则是负恩于楚并背弃当日之誓言。
[383] 以亢其仇：此句意指晋国助楚国之敌国宋国来抵抗楚军。亢，通“抗”，抵抗。清王引之《经义述闻》：“亢者，扞蔽之意。楚之仇谓宋也。《晋语》曰：‘未报楚惠，而抗宋。’是其明证。凡扞御人谓之亢，为人扞御亦谓之亢。昭元年杜注：‘亢，蔽也。’”
[384] 素饱：向来士气饱满。素，向来。
[385] 我退而楚还：晋退兵楚国也撤兵。
[386] 宋公：指宋成公，名王臣。国归父、崔夭：俱为齐国之大夫。秦小子慭（yìn胤）：秦穆公之子。
[387] 酅（xī西）：城濮附近一带一处险峻之丘陵。舍，驻扎。
[388] 舆人：众人。诵：不配合乐曲的歌词。
[389] 原田：高田。每每：草茂盛之状。杜预注：“高平为原，喻晋君美盛，若原田之草每每然。”
[390] 舍其旧而新是谋：此句是连上句而言，意为应该除去旧根并赶快播撒新种，暗指晋文公不用再惦念楚之旧恩，应建立霸业。
[391] 公疑焉：上文“晋侯患之”之文表明晋文公担心楚军强大而不易战胜，此时听晋军众人之歌，又觉得众人士气高涨，欲与楚一战，所以心中疑虑不定。
[392] 表里山河：表为外，里为内，此指晋国外有黄河，内有太行之险。
[393] 若楚惠何：楚国的恩惠怎么办？
[394] “汉阳诸姬”二句：汉水之北许多姬姓小国，俱为楚国所灭。阳，水之北为阳。《史记·楚世家》载：“楚强，陵江汉间小国，小国皆畏之。十一年，齐桓公始霸，楚亦始大。”可与此相参看。
[395] 楚子伏己而盬（ɡǔ 鼓）其脑：楚子压在晋侯身上，并吮吸晋侯的脑髓。盬，吮吸。
[396] “我得天”三句：因晋侯仰卧朝天，故曰得天。楚伏其罪，楚子面朝下，所以称其为伏罪。吾且柔之矣，我们会使楚国驯服。柔，驯服。晋文公既难忘楚之旧恩，又恐战事不能取胜，故疑惧而生此梦，狐偃曲意解梦，是为消晋侯之疑惑，鼓舞其信心。
[397] 斗勃：楚大夫。
[398] 戏：角力、较量，意为竞赛一下。
[399] 冯（pínɡ平）轼：靠着车前的横木。冯，同“凭”，倚靠。
[400] 得臣与寓目焉：子玉也陪着您看看。得臣，即子玉。此处是斗勃代表子玉，以子玉的口气说的话。
[401] 是以在此：上文言楚国之恩未敢忘，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退避三舍到此地。
[402] 为大夫退：以为大夫您已经撤军了。为，通“谓”，以为。
[403] 其敢当君乎：怎么敢阻挡君主呢。其，通“岂”，表反问语气。当，通“挡”，抵挡。此处子玉为臣，晋文公为君，臣不应与君相抗，君退臣亦当退，故上文有“为大夫退”之语。
[404] 不获命：未获得楚军撤军之命令。
[405] “敢烦大夫”数句：请你转达你们的几位将领：准备好你们的战车，重视你们国君交付的任务，明天早上相见。诘朝，明早。
[406] 七百乘：一乘配兵士七十五人，则晋军七百乘当为五万两千五百人。《司马法》：“兵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
[407] 韅（xiǎn险）、靷（yǐn引）、鞅（yānɡ养）、靽（bàn半）：均为马所配之皮甲、缰绳、络头之类。杜预注：“在背曰韅，在胸曰靷，在腹曰鞅，在后曰靽，言驾乘修备。”此指晋军人马装备齐全。
[408] 有莘之虚：莘国的旧址。有莘，古国名。虚，通“墟”，废址。
[409] 少长有礼：晋军上下有序，礼制分明。
[410] 益：增加。兵：指兵器。
[411] 陈于莘北：在莘墟北面摆开阵势。陈，同“阵”。莘北，即城濮。
[412] 胥臣：即晋大夫司空季子，楚国下军副帅。
[413] 必无晋：一定可以消灭晋军。
[414] 子西：楚大夫，名斗宜申。子上，即上文之“斗勃”。
[415] 狐毛设二旆（pèi配）而退之：此为晋国诱敌深入之计。行军作战，只有中军主帅所处之军，方树二旆，狐毛所率领本为上军，此时故意树立二旆向后撤退，使楚军以为晋中军败退，从而诱敌深入。旆，军中大旗。
[416] “栾枝”二句：舆曳柴而伪遁，车子拖着树枝，扬起尘土，伪装大军败退之象，以此迷惑楚军。驰：追赶、急追。
[417] 中军公族：由晋国贵族子弟所组成的军队。公族，国君同族之人。
[418] 败绩：军队大溃败。
[419] “子玉”二句：子玉见楚左、右二军俱败，急忙收兵，才保住中军，没有溃败。
[420] 三日馆、谷：晋君驻扎修整三天，吃楚军留下来的粮食。馆，驻扎。
[421] 衡雍：地名，今河南原阳县境内。
[422] 作王宫于践土：在践土建造行宫。周襄王听说晋君战胜，前往劳军，故要为襄王建造行宫。践土，今河南原阳县境有践土台。
[423] 乡役之三月：城濮之战的前三月。乡役，之前的战役，即指城濮之战。乡，通“向”，之前。
[424] 郑伯：郑文公。致其师：送去他的军队。意为协助楚国与晋作战。郑国为楚国同盟。
[425] 子人九：复姓子人，名九，盖郑厉公弟语之后。《春秋》桓公十四年：“夏五，郑伯使其弟语来盟”《左传》同年记载为：“夏，郑子人来寻盟。”行成：求和。
[426] 驷介：披甲之战马。徒兵：步兵。
[427] 傅：相，意为郑文公担任周襄王赞礼之人。
[428] 用平礼：周襄王以当年周平王接待晋文侯的礼仪来接待晋文公。
[429] 享醴：赐酒。醴，甜酒。
[430] 命晋侯宥（yòu又）：劝晋侯加餐。宥，同“侑”，劝人进餐。
[431] 尹氏、王子虎：周王之卿士。内史：周王廷掌管策命的官。叔兴父：内史官。策命：正式以策书授命晋文公为侯伯。侯伯：诸侯领袖，即霸主。
[432] 大辂（lù 路）之服：举行大礼时所乘坐之车以及相配套之服饰。服，与车相配套的服饰，包括车马之饰与乘者之服。戎辂：战车。
[433] 彤弓、彤矢：漆成红色之弓与箭。
[434] 玈（lú 卢）弓矢：漆成黑色之弓与箭。玈，黑色。
[435] 秬鬯（jù chànɡ 距畅）：黑黍米所酿之香酒，古人以此降神。卣（yóu由）：古代盛酒之器。
[436] 虎贲：勇士，天子之侍卫。
[437] 叔父：指晋文公。春秋之时，天子称同姓诸侯为伯父或叔父；称异姓诸侯为伯舅。晋文公与周天子同姓，故称为叔父。
[438] “敬服”二句：敬重地服从周王之命，安定四方之国。绥，安定。
[439] 纠：纠察。逖（tì 替）：斥逐。慝（tè 特）：奸邪之人。此句谓为周王清除坏人。
[440] 奉扬：发扬。丕显休命：伟大、光明、美好的命令。丕，大。休，美。此俱为赞颂天子之言。
[441] 三觐（jìn晋）：三次朝见周王。清沈钦韩《左传补注》：“当献楚俘之时，则觐礼裨冕墨车以朝，一也；受策之后，拜命于王，二也；聘礼食享之后，拜礼于朝，三也。”
[442] 元咺（xuǎn 选）：卫大夫。奉叔武：辅佐叔武，主持国政。叔武：卫国国君之弟。
[443] 王庭：周天子居住之地。
[444] 要（yāo 邀）言：立下誓言。要，约定。
[445] 奖：辅佐。
[446] 明神：泛指神明。此为当时盟誓之常用语。渝：破坏。殛（jí 急）：杀死。
[447] 队：通“坠”，失去。
[448] 无克祚（zuò作）国：国运不能长久。克，能够。祚，好运。
[449] “及而玄孙”句：一直到你们的玄孙那一辈，不分老幼都要受祸。
[450] 能以德攻：能够以正义来讨伐战胜敌国。
[451] 初：当初。此为《左传》作者追述前事之叙事手法。
[452] 琼弁玉缨：战马身上之饰品。琼弁，用红色的玉石装饰的马冠。缨，套马的革带。
[453] 未之服：尚未用过。
[454] 先战：交战之前。
[455] 畀：赠送。
[456] 女：通“汝”，你。孟诸：当时宋国之大沼泽，位于今河南商丘市东北。麋：同“湄”，水草交接之地。此句意为如果子玉送给河神琼弁玉缨，就能够占领宋国的土地。
[457] 弗致：不肯送给。子玉不相信梦中之言。
[458] 大心：子玉之子。子西：子玉之族人，即下文之“孙伯”。荣黄：楚臣，即下文之“荣季”，黄为其名，季为其字。
[459] 而：如果。
[460] 爱：吝惜。
[461] 二子：即上文之大心与子西。
[462] 不勤民：对百姓之事不尽心。
[463] 其若申、息之老何：怎么向申、息二地的父老们交代。此句意为因子玉战败，申、息二地的年轻子弟都战死了。示意子玉自杀以报国。
[464] “得臣将死”三句：子玉本准备自杀，大心阻止了他，说：“楚王会处分你的。”此为大心与子玉回答楚王使者之语。
[465] 及连谷而死：到了连谷，因为没有楚王的赦命，不得不自杀了。杜预注：“至连谷，王无赦命，故自杀也。”连谷，楚地名，今不详其所在。
[466] 喜可知：喜悦之情浮现在脸上。
[467] 莫余毒也已：从此再无危害我的人了。毒，危害。已，句末语助词。
[468] 蒍吕臣：楚大夫，即叔伯，继子玉为楚令尹。
[469] 奉己而已：保全自己罢了。杜预注：“言其自守，无大志。”
[470] 本篇选自《左传》僖公三十年，《春秋》于此事仅载“晋人、秦人围郑”，《公羊传》、《穀梁传》及《国语》俱不载烛之武退师之事，此为《左传》独载。本文与《齐伐楚盟于召陵》不同，郑国并无强大的武力作后盾，故烛之武辞令之重点是在透彻分析亡郑的“利”与“害”，令秦穆公幡然醒悟，自动退兵，使郑国免除了一场兵祸。《左传》虽以善于叙事著称，但此篇亦为《左传》记言之代表作品。
[471] 晋侯、秦伯：指晋文公和秦穆公。
[472] 无礼于晋：指晋公子重耳出奔之时，途经郑国，郑文公没有礼遇，详见《晋公子重耳之亡》一文。
[473] 贰于楚：指郑国依附于楚国，对晋国怀有二心。晋、楚城濮之战中，郑国曾有“如楚致其师”之举。贰，指对晋怀有二心。
[474] 军：驻扎。函陵：今河南新郑市北。氾（fàn饭）南：氾水之南，此处指东氾水，今河南中牟县南。
[475] 佚（yì 易）之狐：郑大夫，其名中之字为语助词。参见《晋公子重耳之亡》注〔25〕。郑伯：指郑文公。
[476] 烛之武：郑大夫，亦作“烛武”，封邑为烛。
[477] 辞曰：推辞。此处及以下之主语皆为烛之武。
[478] 缒（zhuì 坠）：用绳子绑住身体，从城墙上吊下来。
[479] 郑既知亡：郑国已知必定会亡国了。烛之武此时先退一步，为下文站在秦国利益角度来分析秦、晋灭郑之利弊，做一伏笔。
[480] 敢以烦执事：岂敢劳您派兵攻打（郑国）。执事：原意为侍从君王左右以供差遣之人，此处实指秦穆公本人，为烛之武对秦穆公之敬称。古人对君王不敢直接指称，往往以其所在的处所或手下的人来代表，如称天子为陛下、太子为殿下，等等。
[481] “越国以鄙远”二句：越过晋国，将郑国作为遥远的边境，您也知道是很困难的吧。当时地理位置，郑国位于秦、晋之东，晋国在秦、郑中间，若秦国征服了郑国，以郑国作为自己的边境，必定要跨越晋国。越，跨越。鄙，边境。
[482] “焉用亡郑”句：您为什么要灭掉郑国而增加邻国的土地呢？焉，为什么。陪，增益。秦国既然难以越过晋国来长久占领郑国的土地，则相邻郑国之晋国必定吞并郑之国土，扩张自己的势力。
[483] 邻：指晋国。厚：实力增强，下文“薄”之反义词。此句为烛之武叙说三国之地理形势，晋处秦、郑之间，亡郑唯晋得利，秦实无利可图。
[484] 东道主：东方大路上之主人。郑在秦东，凡秦欲至中原各诸侯国，多须东行路过郑国，故此处郑国自称为东道之主，可以招待秦国东行的使者。后代则以“东道主”为主人之代称。
[485] 行李：专指古代外交官员，即春秋时期所谓之“行人之官”。行李之“李”亦作“理”，《左传》昭公十三年所谓“行理之命，无日不至”，同此。
[486] 共其乏困：若秦国来往使者资粮不足，郑国可以供给招待他们。共，通“供”，供应。
[487] “且君”句：况且您曾经有恩于晋惠公。《左传》僖公九年载：“晋郤芮使夷吾重赂秦以求入，曰：‘人实有国，我何爱焉？入而能民，土于何有？’从之。齐隰朋帅师会秦师，纳晋惠公。”可知晋惠公之入国继位，实得秦穆公之助。晋君，此处指晋惠公。赐：恩德。
[488] “许君”二句：晋惠公答应将晋国焦、瑕二地送给秦国，但是早上刚刚渡河回国，晚上就修建起防御工事，据守抗秦。《左传》僖公十五年载：“晋侯许赂中大夫，既而皆背之。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东尽虢略，南及华山，内及解梁城，既而不与。”焦，今河南三门峡市西。瑕，今河南芮城县南。版，修筑城墙的工具。设版，等于说修筑工事。
[489] 何厌之有：怎么会有满足之时呢？意为晋国永远都不会满足。厌，满足。
[490] “既东封郑”二句：晋国灭了郑国开拓了东面的疆土之后，必定又想扩大它西边的疆域。封，边疆、疆域。肆，延长、扩张。
[491] “若不”二句：不损害秦国的土地，又到哪里去取得土地呢？阙，损害。此句阮元《十三经注疏》刻本作“若不阙秦”，今人杨伯峻依汉熹平《石经》及宋本，断“若”字为衍文。
[492] 图：谋划、考虑。
[493] 说：通“悦”，高兴。
[494] 杞子、逢孙、扬孙：三者俱为秦之大夫。戍：驻守。
[495] 之：此处“之”字指代秦军。
[496] 微夫人力不及此：没有那个人的出力就没有我的今天啊！微，没有。夫人，指秦穆公。重耳归国继位亦是依靠了秦穆公的力量（详见《晋公子重耳之亡》），故有此言。
[497] 因人之力而敝之：依靠了那人的力量，如今却反过来损害他。
[498] “失其所与”句：失去了同盟国，是不明智的。所与，指秦国。知，通“智”，明智。因秦晋为同盟国，如对秦用兵，则必将失去盟国。
[499] “以乱易整”句：用内讧斗争来代替步调一致是不足以服人之心的。乱，内讧斗争。整，步调一致。武，威武。
[500] 本篇选自《左传》僖公三十二、三十三年，承前《烛之武退秦师》而来。秦穆公虽暂时撤军回国，但仍伺机偷袭郑国，向东扩张，意图争霸中原。同时晋国也在密切关注秦国的动向，力图遏制秦国，保住自己的霸权。鲁僖公三十二年冬晋文公卒，秦穆公得到密报，使孟明视等潜师袭郑，未遂，灭滑而还，在殽山遭受晋师狙击，几乎全军覆没。本篇描述重点在谋不在战，生动地展示出主要人物的心理状态和个性特征。全文辞令也别具一格，从容委婉，简而精，曲而达，充分体现了《左传》的辞令之美。
[501] 殡：停棺待葬。曲沃：今属山西省临汾市。春秋诸侯之丧，有朝庙之礼，曲沃为晋国宗庙之所在，故此处晋文公死后须停棺于曲沃行朝庙之礼。
[502] 绛：今山西省翼城县，春秋时晋国之国都所在。
[503] 柩有声如牛：棺材中传出像牛叫的声音。柩（jìu 就）：棺材。《尔雅·释木》：“虚者为棺，实者为柩。”实者：即尸已在棺。
[504] 卜偃：晋卜筮之官，名偃。
[505] 君：指晋文公，杜预注：“声自柩出，故曰君命。”大事：战事。《左传》成公十三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506] 西师：指秦国军队，秦处晋国之西，故称西师。过：经过。轶（yì 亦）：原意指后车超过前车。此处“过轶”二字联用意为穿越国境。
[507] “杞子”句：僖公三十年，秦、郑订立盟约，秦穆公以杞子、逢孙等带兵驻守郑国，详见《烛之武退秦师》一文。使，信使。故此处杞子从郑国向秦国报告。
[508] 北门：郑国国都之北门。管：钥匙。
[509] 潜师：秘密派遣军队，此处即指出兵偷袭之意。
[510] 访：询问。蹇（jiǎn减）叔：秦国老臣。
[511] 劳师以袭远：派军队辛苦地去袭击很远的地方。远，此处指郑国，下文之“远主”亦指郑国。
[512] 备：防备。无乃：表示疑问的语气词，恐怕。
[513] “勤而无所”句：辛勤劳苦而无所得，必定会产生怨恨之心。所，收获。悖，怨恨、叛逆。
[514] 辞：拒绝，不接受蹇叔之谏言。
[515] 孟明：秦国贤臣百里奚之子，名视，字孟明。西乞：秦国大将，复姓西乞，名术。白乙：秦国大将，复姓白乙，名丙。
[516] 孟子：即孟明。“子”为尊称。
[517] “吾见师之出”句：此句意为秦军有出无入，不能全师而归。蹇叔预言秦军此役必败无疑。
[518] 中寿：六七十岁。《淮南子·原道训》：“凡人中寿七十岁。”清洪亮吉《春秋左传诂》：“此云中寿，当在八十以下，六十以上。”
[519] 尔墓之木拱矣：你坟上的树都可以长得双手合抱那么粗了。此是秦穆公咒骂蹇叔之语。拱，双手合抱。今“墓木已拱”成语即源出于此。
[520] 殽：山名，在今河南洛宁县北，西北接陕县，东接渑池。二陵：二山，指东殽山与西殽山，两山地势险峻，下临深渊，两山之间山路狭长，难容双车并行，为险绝之地。
[521] 夏后皋：夏朝之国君，名皋，夏桀之祖父。后，夏朝称君王为后。辟：通“避”。
[522] 必死是间：必定死在这里。此言为蹇叔预言秦军必败于殽山。
[523] 周北门：东周国都洛邑之北门。
[524] 左右：战车两边之武士。胄（zhòu咒）：头盔。而下：下车步行。因大军经过周天子之国都，战车上的士兵都把头盔取下，下车步行。此举是表示对周天子之敬意。
[525] 超乘：一跃上车。之前的举动为有礼，如今一跃上车却是无理轻狂之举。
[526] 王孙满：周共王之玄孙，名满。
[527] 轻：轻狂放肆，此言为见秦兵一跃上车、轻佻之举而发。
[528] 脱：疏略随便、粗心大意。
[529] 滑：姬姓小国，在今河南滑县。
[530] 市于周：去周都城做生意。市，买卖。之：指秦军。
[531] 乘韦先：先送上了四张牛皮。古人送礼先以轻礼为引，后再赠以重礼，故先送牛皮四张后送牛十二头。乘，古代一车四马，故又以“乘”代指数字四。韦，熟牛皮。
[532] 犒（kào 靠）师：用食物慰劳军队。
[533] 寡君：对他国之人谦称本国国君，此处指郑国国君。吾子：对秦军统帅之尊称。将：率领。步师：行军。出于敝邑：经过本国。
[534] 敢：冒昧请求之辞，表谦敬之意。从者：您的部下。
[535] 不腆（tiǎn 殄）敝邑：本国并不富裕，这为当时客套之习语。
[536] “为从者”三句：因为军队在外停留在郑地，愿意提供一天所需给养，如果要离开，我们替你们守卫一晚。此言弦高暗指郑国已知秦军的到来，有所准备。
[537] “且使”句：谓一面犒师，一面派人驾快马回报郑国。使，动词，派信使。遽，驿车，每过一驿站，就换一次马。一说为骤然之意，亦通。
[538] 客馆：招待外国宾客之地。杞子等三人戍守郑国，郑国以客礼待杞子等三人，故居客馆。
[539] 束载：捆扎行李。厉兵：磨砺兵器，厉，通“砺”，磨刀石，此处用为动词，意为磨砺。秣马：喂饱战马。此言表明杞子等三人已做好作战的准备，充当内应。
[540] 皇武子：郑大夫。辞：辞谢，实际意为用言辞使杞子等人离开郑国。
[541] 淹久：停留了很久。
[542] 脯（fǔ 府）：干肉。资：同“粢（zī 兹）”，粮食。饩（xì 系）：已宰杀的牲畜之肉。牵：活的牲畜，此处泛指食物。竭：用尽。
[543] 行：离开。
[544] 原圃：郑国之猎苑，在今河南中牟县西北。
[545] 具囿（yòu又）：秦国之猎苑，在今陕西凤翔县境内。囿，蓄养动物之地。
[546] “吾子”句：联系上二句，意为郑国的猎场和你们秦国的猎场是一样的，你们自己去猎一些麋鹿之类的猎物在路上食用，让我国可以休息一下。此句为委婉表达之逐客令，也暗示郑国已看破秦军之阴谋，已知杞子等为秦之内应。
[547] “杞子奔齐”二句：齐、宋二国皆在郑之东，因为郑国已知道秦国计划，杞子等逃奔。
[548] 不可冀：没有什么希望。
[549] “攻之”二句：因为郑国已经有了准备，无法取胜。包围郑国，却没有后续援军，也无法持久。
[550] 原轸：即城濮之战之先轸，因封地于原，故又称为原轸。
[551] 以贪勤民：因为贪婪而使得百姓劳苦。勤，劳苦。
[552] 奉：助。
[553] 纵敌患生：放走了敌人就会生出后患。
[554] “未报”句：没有报答秦国的恩惠就去攻击他的军队。秦施，指秦穆公助晋文公回国继位之恩德。具体史实详见《晋公子重耳之亡》一文。
[555] 其：表疑问语气。君：指晋文公。死君，意为忘记了先君。
[556] 伐吾同姓：攻打我的同姓之国。此处指秦军灭滑国之事。郑与滑俱为姬姓国，故曰同姓。
[557] “谋及”二句：意为这是为后世子孙打算，怎么可以说忘记先君呢？
[558] 遽：骤然。兴：发动。姜戎：古代部族名，向来为秦国所逐，因此肯助晋攻秦。
[559] 子：指晋襄公，晋文公之子，此时因晋文公未葬，故称子。墨：染黑。衰（cuī 崔）：孝服。绖（dié 迭）：孝服上之腰带。因行军作战穿戴白色孝服不吉，故晋襄公将其染黑。
[560] “梁弘”二句：梁弘驾驶战车，莱驹担任卫士。梁弘、莱驹，俱为晋臣。
[561] “遂墨以葬”二句：于是晋襄公就穿着黑色的孝服安葬晋文公，晋国从此之后穿黑色孝服就成为了习俗。
[562] 文嬴：秦穆公之女，晋文公之妻，晋襄公之嫡母。请三帅：请求（释放）孟明等三帅。
[563] 彼：他们，指三帅。构：挑拨离间。
[564] “寡君若得”二句：秦穆公如果能得到此三人，即使是吃他们的肉都觉得不甘心。此处文嬴表面意为让三帅回国受罚，实际是替放三帅还国寻找借口。
[565] 君何辱讨焉：您又何必屈尊去处罚他们呢？辱，谦词，有辱。
[566] “使归”二句：放他们回去，让秦国处罚他们，好满足秦穆公的愿望。逞，满足。
[567] 公：指晋襄公，此时已正式即位为国君。
[568] 舍：放掉。
[569] 武夫力而拘诸原：将士们在战场上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擒获。诸，兼词，“之于”二字合音。原，战场。
[570] 妇人：指文嬴，此处先轸怒极而忘君臣尊卑之礼，呼晋文公之妻文嬴为妇人。从称呼可见先轸之怒。暂：仓促之间。免：赦免。
[571] 堕：毁弃。军实：军队之战利品，此处指俘虏。长寇仇：助长了敌人的气焰。
[572] 不顾而唾：不回头，即在晋襄公面前吐痰。顾，转头。古礼在尊长之前，不可做吐痰等动作。先轸此举亦是愤怒至极，而不顾礼仪。
[573] 阳处父：晋国大夫，亦称阳子。
[574] 在舟中：孟明等人已登船离岸。
[575] “释左”二句：解开战车最左边那匹马，假托晋君之命将其赠送给孟明。阳处父此举，实想诱使孟明等三帅回头登岸，从而擒之。骖，古时一车驾四马，中间两匹称为服，两边的称为骖。
[576] 累臣：囚臣、俘虏之臣。累，捆系。衅鼓：以血涂鼓。此处衅鼓意为处死。
[577] 死且不朽：死了也不会忘了这个恩德。
[578] “若从君惠”二句：假如依靠晋君的恩惠，秦君不加杀戮，三年之后必来报答晋君的恩德。此委婉之言，意为三年之后必来报仇。
[579] 素服：穿着孝服。郊次：指在郊外等待。郊，郊外。次，暂时居住。
[580] 乡师：面向着秦军。乡，通“向”。
[581] 不替孟明：不撤换孟明军帅之职。此句为《左传》作者记事之词。下文之大夫二字即是专指孟明而言，解释不撤孟明之理由。
[582] 不以一眚（shěnɡ 剩上声）掩大德：意谓不因为一个小过错，就抹杀了大的优点。眚，原意为眼病，后引申为过失之意。此段皆为秦穆公自责之语，可与前面《尚书·秦誓》参看。
[583] 本篇选自《左传》成公十三年。春秋时期，秦、晋二国比邻而居，往来密切，但因争霸夺利，亦矛盾重重。成公十一年，秦、晋二国相约盟会于令狐，晋君先至，而秦君却突然变卦，背弃盟约；后秦国又挑唆引导狄、楚之军伐晋，故晋厉公遣吕相为使者，列举秦之罪状，与之绝交，此文开篇追述秦、晋两国世代交好，继而历数秦之罪状，文中句式排闼而来，连用十馀处“我”字指责秦之过错，词风犀利、一气贯注、咄咄逼人。本文为春秋时期外交辞令之典型，开后代战国纵横家游说雄辩之风，唐人刘知几《史通》称其为：“语微婉而多切，言流靡而不淫”，为千古檄文之祖。
[584] 晋侯：晋厉公，名州蒲。吕相：晋大夫魏锜之子，名魏相，因食邑在吕，故又称吕相。绝：绝交。
[585] 逮：自从。献公：晋献公。穆公：秦穆公。戮力：合力、并力。
[586] 申之以盟誓：用盟约誓言来申明两国之关系。申，申明。
[587] 重：加重、加深，此处指加深两国之友好关系。昏姻：即婚姻，“昏”通“婚”。春秋时期，秦、晋两国数代通婚，秦穆公之妻为晋献公之女伯姬，而晋文公之妻又为秦穆公之女文嬴。
[588] 天祸：天降灾祸，指骊姬之乱。《左传》僖公四、五、六年载，骊姬深受晋献公宠爱，欲立儿子奚齐为太子，于是设计陷害诸公子，太子申生被迫自杀，重耳、夷吾潜逃异国，即下文所谓“文公如齐，惠公如秦”，史称“骊姬之乱”。
[589] 无禄：没有福禄。这里指不幸。即世：去世。
[590] 旧德：过去的恩惠。此处指献公以女嫁与秦穆公之恩德。
[591] “俾我惠公”句：使晋惠公能够回国即位为君。俾，使。用，以。奉祀，主持祭祀。此处意为立为国君。
[592] 大勋：大功。
[593] 韩之师：指秦、晋韩原之战。《春秋》僖公十五年：“十有一月，壬戌，晋侯及秦伯战于韩，获晋侯。”
[594] 悔于厥心：此句意为秦穆公亦对韩原之战中俘获晋惠公而感到后悔，此是外交辞令之委婉说法。厥，其，指秦穆公。
[595] 用集我文公：以助晋文公安定君位。集，安定。晋文公归国即位事详见《晋公子重耳之亡》篇。
[596] 穆：秦穆公。成：成全。
[597] 躬擐（huàn换）甲胄：亲身穿戴着盔甲。躬，亲身。擐，穿上。
[598] 跋履：跋涉。
[599] 险阻：泛指艰难困苦。
[600] 征：号令、率领。东：东方。
[601] 胤（yìn印）：后代。东方诸侯国之国君大多是虞、夏、商、周的后代。秦、晋为盟国，晋霸诸侯，而犹礼敬于秦，“朝诸秦”即此意。
[602] 怒：侵犯。疆埸（yì 易）：边疆。秦、晋伐郑，非因郑之侵秦，此处为晋诬郑国之辞。
[603] 询：商量。
[604] 擅及郑盟：擅自与郑人订盟。僖公三十年，秦、晋伐郑，秦人未与晋国商议，即与郑国结盟退兵，详见《烛之武退秦师》篇。
[605] 疾：憎恶、憎恨。
[606] 致命于秦：与秦国拼命。
[607] 绥（suǐ 髓）静：安定、安抚。
[608] 大造：大功。西：指秦国。
[609] 不吊：不前来吊唁。
[610] 蔑死：以为死人无知而轻视。
[611] 寡：此处意为轻视。
[612] 迭：通“轶”，越过，与《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将有西师过轶我”之“轶”同义，此处指突然侵犯。
[613] 奸绝：断绝。此言秦拒不与晋和好。
[614] 保城：城堡，保，通“堡”。
[615] 殄（tiǎn 腆）灭：灭绝。费（bì 币）滑：费为滑国之都城，今河南偃师附近。费滑即滑国。
[616] 兄弟：指兄弟之国，上文所提到之郑国、滑国与晋国俱为姬姓，故此处称之为兄弟，下文之同盟亦指郑、滑二国。
[617] 陨：通“殒”，灭亡。
[618] 殽之师：指僖公三十三年晋军在殽山狙击秦军，详见《秦晋殽之战》篇。
[619] 赦罪于穆公：希望秦穆公能赦免晋国，两国重修于好。此为外交辞令之言。
[620] 即楚：亲近楚国。《左传》文公十四年：“初，斗克囚于秦，秦有殽之败，而使归求成。”即此处即楚之义。
[621] 天诱其衷：意为上天有灵，不愿秦、晋再度交战。诱：开启。衷：内心。
[622] 成王陨命：文公元年，楚成王为其子商臣所杀，故秦、楚未能结盟。
[623] 穆、襄：秦穆公、晋襄公。
[624] 康、灵：秦康公、晋灵公。
[625] 我之自出：秦康公为穆姬所生，穆姬为晋献公之女，故康公为晋文公之外甥，所以此处言“自出”。
[626] 阙翦（quē jiān 缺减）：损害、削弱。
[627] 蟊（máo 毛）贼：此处意为危害国家之人，指晋公子雍。晋襄公死，子夷皋年幼，国内发生立长立嫡之争。执政赵盾欲立文公之子、襄公之庶弟公子雍为君。其时，公子雍在秦国为人质。遂遣先蔑、士会赴秦迎雍。既行，赵盾因畏国人责难，卒然变计，改立夷皋为君，是为晋灵公。但此时先蔑、士会已经到了秦国都城。秦国派白乙丙率车驾四百乘送公子雍入境，止于令狐（在今山西临猗西）。即本文所谓之“帅我蟊贼”及下文“我是以有令狐之役”。蟊，本指吃庄稼的害虫。
[628] 悛（quān 全阴平）：悔改。
[629] 河曲：晋国地名，今山西永济县东南。涑（sù 素）川，水名，在今山西西南部，经永济县流入黄河。
[630] 俘：劫掠。王官：晋国地名，今山西猗氏县南。羁马：晋国地名，今山西永济县南。
[631] 河曲之战：文公十二年，秦、晋于河曲曾发生战争。
[632] 东道：晋国位于秦国之东，故称“东道”。不通：指两国断绝关系。
[633] 君：指秦桓公。嗣：即位。
[634] 引领：伸长脖子。
[635] 庶：庶几、或许。抚：抚恤、安抚。不惠称盟：不肯施加恩惠与晋国结盟。称盟，举行盟会。
[636] 狄难：指晋与狄人交战，灭赤狄潞氏之事。
[637] 河县：晋国临河的县邑。
[638] 箕：晋国地名，今山西蒲县东北。郜（ɡào 告）：晋国地名，今山西祁县西。
[639] 芟（shān山）：割除。夷：伤害。农功：庄稼。
[640] 虔刘：杀害、屠杀，虔、刘二字俱为“杀”义，此处联用。边垂：边陲、边境。垂，陲之本字。
[641] 辅氏：晋国地名，今陕西大荔东。聚：聚众以抗秦师。
[642] 悔祸之延：对于延续两国之间的战乱灾祸而感到后悔。
[643] 徼（yāo 腰）福：祈福、求福。徼，通“邀”，祈求。此句意为秦国欲秦、晋两国重归于好。
[644] 伯车：秦桓公之子。此句中之“命”，为晋国自谦之语，实则两国地位相当，无所谓上对下之“命”。
[645] 令狐之会：在鲁成公十一年。
[646] 不祥：不善，指萌发不善之心。
[647] 白狄：狄族的一支。及：与。同州：同在古雍州。
[648] 仇雠（chóu 愁）：仇敌。昏姻：即婚姻，指晋文公在狄娶季隗之事，然文公所娶乃赤狄之女，非白狄之女。详见《晋公子重耳之亡》篇。昏，“婚”的本字。
[649] 吏：指秦国传令的使臣。
[650] 二心于狄：指秦国一面邀晋伐狄，一面却又示好于狄，通报晋将伐狄之消息，施展两面派的手段。
[651] 应且憎：一面接受听取秦国之消息，一面憎恶秦国之为人。
[652] 是用：因此。
[653] 二三其德：反复无常。
[654] 秦三公：秦国穆公、康公、共公。楚三王：楚国成王、穆王、庄王。
[655] 出入：往来、交往。
[656] 唯利是视：一心图利、唯利是图。
[657] 不穀：不善，楚王自称之谦辞。参见《齐伐楚盟于召陵》注〔27〕。
[658] 不壹：不专一。
[659] 昵就：亲近。寡人：指晋君。此文前半部分自称多用“寡君”、“我君”，后半部分又用“寡人”自称。帅以听命：率诸侯来听君王的命令。
[660] 承：接受。宁：安定。
[661] 不佞：不敏、不才。
[662] 尽布之执事：将实情全部向秦君之执事汇报。
[663] “俾执事”句：最后以此句委婉表示绝秦，将帅诸侯与秦交战。图，考虑。利之，对秦国有利。
[664] 本篇选自《左传》襄公三十年。子产是春秋时期郑国杰出的政治家。本文所选反映出子产在治理国政中过人的政治智慧以及宽阔的胸襟。文章开篇首写子产初为政时，郑国内部“国小而偪，族大宠多”的现状，继而详写子产对公族采取了既遏制又笼络的政治手法，并叙述了子产对郑国田制等方面卓有成效的改革措施，增强了郑国国力，因此获得了公众的支持。其中插叙丰卷请猎一事，既显示子产持礼自重，不稍苟且的正直刚毅，亦在对待丰卷的态度上显示了子产的开阔胸襟。全文在人物的娓娓对话中，为我们清晰地描绘出子产这位春秋时期小国政治家的风采。
[665] 子皮：郑大夫，名罕虎。子产：郑大夫公孙侨，字子美，郑国大夫子国之子。郑国伯有死后，子皮为政，子皮知子产贤明能干，故将国政授予子产，使之代其执政。
[666] 国小而偪：国土狭小并且处于大国之间，受到压迫。春秋之时，郑国处于晋、楚两国之间，位居要津，两国皆欲郑国依附，故亲楚则晋怨，昵晋则楚怒，两国多次对郑国发动战争。偪，逼近。
[667] 族大宠多：公族势力强大地位崇高之人众多。宠，此处指郑国之贵族。
[668] 不可为：不好治理。
[669] 虎帅以听：我子皮率领着公族听命于你。虎，即子皮自谓，子皮名罕虎，故此处自称“虎”。
[670] “子善相之”四句：国家不在于小，只要你善于治理，小国能够侍奉大国，国家的境遇就宽松了。相，治理。此处之“国乃宽”是相对上文子产所谓“国小而偪”而言。
[671] 有事伯石：有事情需要伯石去办。伯石，郑大夫公孙段之字，又名子石。
[672] 赂与之邑：给伯石城邑作为奖赏。
[673] 子大叔：郑之贤臣，名游吉。
[674] “国，皆其国也”二句：国家是所有郑国人的国家，为什么唯独伯石做事要贿赂他呢？奚，为什么，表反问语气词。
[675] “无欲实难”四句：要求人没有欲望实在很难啊，只要事情成功，可以满足他的私欲。要，通“邀”，求取、取得。
[676] “非我”二句：不是我执政者的功劳，难道还是他人的吗？其，通“岂”，难道。此言是承上文而发，意为成败皆由我所控制，贿赂他们去做事只是一种手段。
[677] “何爱于邑”二句：对于城邑土地有什么吝惜的，城邑土地会跑去哪里呢？爱，吝惜。此句暗指土地依旧是郑国之土地。
[678] 若四国何：四周的邻国将怎么看待呢？
[679] “非相违也”三句：封赏给大夫城邑土地，并不是使他们互相违背，而是使他们互相团结，周围邻国有什么可以责备的呢？尤，责备。
[680] 《郑书》：郑国之史籍。春秋时期，各国皆有记载其本国历史的典籍，《孟子·离娄下》载：“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郑书》亦为此类。
[681] “安定”二句：要使国家安定，必定先要优待国内的大族。国家，国与家二字春秋时期本不同义，诸侯之领地为国，大夫之封地为家，此处国、家二字联用，泛指国家。必大焉先，倒装句，即“必先大”。大，大族。
[682] “姑先”二句：姑且先安定大族，看他们最后的结果。归，归宿，结果。
[683] 既：不久。
[684] 大：同“太“。伯有：即郑大夫良宵。其执政时，与郑国贵族驷带发生争执，被杀于羊肆。
[685] 请命：（伯石原本辞不接受）现又请求重新任命其为卿。
[686] 受策入拜：接受命令拜谢恩惠，即同意出任国卿。
[687] 使次己位：使伯石居于仅次于自己的地位。子产虽厌恶伯石之虚伪矫情，但畏其作乱，故施以恩宠。杜预注：“畏其作乱，故宠之。”
[688] 都鄙有章：国都及乡间一切事物都有一定规章。都，国都。鄙，边境，此处指乡间。
[689] 上下有服：上下尊卑皆有一定之制度。服，制度。
[690] 田有封洫：田地四周划定了边界及沟渠。封，疆界。洫，沟渠。
[691] 庐井有伍：房舍与耕地互相适应。此句意为调整人口之布局，使之疏密适中。庐，屋舍。井，周朝实行井田制，故此以泛指田地。
[692] 大人：指郑国之卿大夫。
[693] 从而与之：听从他，提拔他。与，嘉许、提拔。
[694] 泰侈：骄傲奢侈。
[695] 因而毙之：趁势惩罚罢免他。毙，跌倒。此处指罢免去职。
[696] 丰卷：郑大夫，字子张，郑穆公之后，为当时郑国大族之一。
[697] 请田：请求打猎。田，通“畋”，狩猎。此处意指为祭祀准备猎杀的祭品，故下文子产有“唯君用鲜”之语。
[698] “唯君”二句：只有国君祭祀才用新猎杀之动物为祭品，群臣只用一般祭品就可以了。鲜，此处指新杀之祭品。给，此处指一般祭品。
[699] 征役：征召聚集兵卒，意在准备攻打子产。
[700] 请其田里：请求郑君不没收丰卷之土地住宅。田，土地。里，住宅。《说文解字·里部》：“里，居也。”
[701] 三年而复之：三年后，便让丰卷归国。复，回国。
[702] “反其田里”句：归还丰卷的土地及住宅，连同三年土地上的收入。
[703] 舆人诵之：人们讽诵他。舆人，众人。
[704] 褚：通“贮”，储藏，引申为没收之意。此句承上文“泰侈者，因而毙之”句而来，意指子产将豪奢之家的衣物没收入官。
[705] “取我”句：意谓拿走我的土地，重新划分。
[706] 与：帮助。
[707] 殖：繁殖，增加产量。
[708] “子产”二句：子产如果死了，谁能接替他呢？而，如果，表假设。
[709] 本篇选自《左传》昭公元年。本篇写郑国两家强宗公孙楚和公孙黑都看上了郑国大夫徐吾犯之妹，后依子产之计由徐吾犯之妹自择婿而解决矛盾。此段文字不长，却写得曲折而饶有风趣。
[710] 徐吾犯：郑国大夫，徐吾为复姓。
[711] 公孙楚：郑大夫，字子南。杜预注：“楚，子南。穆公孙。”
[712] 公孙黑：郑大夫，字子晳，郑大夫子驷之子。强：强行。委禽：送雁，意即下聘礼。据《仪礼·士婚礼》，古代婚姻，要经过纳采、问名等手续，都要送雁作为礼物。
[713] “是国”二句：意为此乃国家政治衰乱，故二大夫争女，非徐吾犯家之患。
[714] 唯所欲与：由女子选择，欲嫁谁即嫁谁。
[715] 二子：指公孙楚和公孙黑。
[716] 盛饰：打扮得很华丽。
[717] 布币：摆上了很多彩礼。男的多用玉帛和禽雁。此皆为取悦女子。
[718] 戎服：戎装打扮。
[719] “左右射”二句：子南在堂前表演左右开弓射箭，然后跳上战车而出。超乘（shènɡ 剩），一跃上车。
[720] 信美：实在是美。
[721] 夫也：子南才有丈夫气概。
[722] “夫夫妇妇”二句：丈夫应有丈夫气概，妻子应有妻子之德，才顺应常理。
[723] 适：嫁给。
[724] 既而：不久。櫜（ɡāo 高）甲：把皮甲穿在外衣里面。
[725] 冲：十字路口。
[726] 好见之：好意去见他。
[727] “不知”二句：子晳本蓄意动武，不得逞反而受伤，反说子南有异志，以作自我掩饰。异志，别的想法，谓有相害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