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如临梦中

四月底的时候，斯嘉丽终于回到了塔拉，因为苏艾伦要出嫁了。瑞德从弗兰克那里搞到了一封婚礼请柬也到场了。年初的时候斯嘉丽挖出了她战前藏的那小一千块美钞，杰拉尔德还记得他为了讨女儿高兴给她留作纪念的本以为会成为废纸的联邦货币，心里感慨万千。

虽然现在家里因为第二年的棉花顺利卖了出去还有些余钱，但是交完税也只是勉强够维持生计，女儿们的嫁妆都难得凑出来，于是他也不要斯嘉丽的钱，把这个直接算作是她的嫁妆。但是在斯嘉丽的坚持下，他还是去了亚特兰大买下了那间木材厂。曾经斯嘉丽弹压不住的约翰逊对上精明凶悍的杰拉尔德见捞不着油水很快就撒手不干了。

去亚特兰大做生意但是没什么起色准备回家继续务农的托尼·方丹被杰拉尔德瞧上成了木材厂的新领班。要不是方丹家的农场还需要青壮劳动力，他本打算把亚历克斯也弄来，但是有托尼也够用了。把亚特兰大的事情一交托他就要回家去了，方丹家的男子汉是值得信任的，而他也实在是想念他的妻女和他的土地，要不是姑娘们结婚需要更多钱，他是一点也不想离开家的。回家前他已经和弗兰克·肯尼迪商定好了婚期，苏艾伦越发害怕会成为老姑娘，这也触动了杰拉尔德的心事——怎么他最受欢迎、引以为傲的女儿竟是大有要在家里成个可怜的老姑娘的可能了呢？

就连卡尔弗特家的姑娘也准备和虽然是个穷白人但是品行上等又讨人喜欢的威尔结婚了，他的大丫头还在挑挑拣拣，简直是想急死爹妈呀！他下定决心等这个丫头回家他要好好说道说道。无论她嫁给谁，那都没有关系，只要那人跟她情投意合，是上等人，又是个有自尊心的南方人就行。

就算暂时没有感情基础，但是女人嘛，结了婚便会产生爱情的。殊不知，他的宝贝女儿早就有了想结婚的对象，而他的太太也知道并且联合了他的两位姨姐和嫂子在全力阻止姑娘做傻事。他一直以为斯嘉丽是并不怎么喜欢那位巴特勒船长的。

知晓这一切的嬷嬷艰难地把她知道的一切避重就轻地告诉了爱伦，爱伦静静地坐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口气：“这大概就是命吧！”她想起自己，想起了那一次菲利普外出很久才回到萨凡纳，她兴冲冲去找他，却见着他跟个浓妆艳抹的妓女打情骂俏还不以为然的心碎。尤莉莲和波琳知道后，一状告到了父亲那里，在爱伦还没想好是否该原谅情人的背叛时，他就被永远驱逐出罗比拉德家族的势力范围被迫去到西边讨生活。

后来他在一次酒吧斗殴中死了，身边只有爱伦的小像和她写给他的四封信。爱伦知道自己不该爱上菲利普这样的人，这与她一贯受的教育相悖，也清楚地知道爱上这样的男人会有数不尽的心酸和苦楚要咽下去。所以她并不看好女儿的爱情，只是，若是她还有机会重来……

更何况，再拦着不让他们在一起，搞不好他们真得私奔了。爱伦一想到那个无法收场的画面，就觉得眼前一黑。

斯嘉丽不像她的两个妹妹，她的胆子一向大得出奇——跟她的父亲一模一样，她们花费了二十年都没能把杰拉尔德暴烈的性格从斯嘉丽身上抹去，现在就更不可能了。还能怎么样呢？只能认命了。

苏艾伦和弗兰克的婚礼上来了很多人，包括爱伦学生时代的密友邦内尔太太、亚特兰大知名富孀梅里韦瑟太太、怀廷太太甚至是米德大夫和米德太太这些从前在亚特兰大的旧相识都来了。

斯嘉丽惊奇于老弗兰克的面子居然这样大，要知道他在亚特兰大只能算个刚安家落户的新人——他老家是琼斯博罗的，在亚特兰大是没什么亲戚也没什么朋友的。以至于前世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在亚特兰大的交际都是建立在斯嘉丽是查尔斯的遗孀而弗兰克成了韦德继父的份上。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老弗兰克。

这时候站在弗兰克身畔的瑞德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暗示，斯嘉丽立刻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他的事。可是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梅里韦瑟太太这个本该最看不惯瑞德的老太婆居然也亲切地和他打了招呼，和以前这个时候不一样，他俨然又成了那个几年后帮忙夺回州权全亚特兰大最受欢迎的人了。斯嘉丽感到有一种时空错乱的诡异感觉，她在自己的家里，身边围着的都是她熟悉的人，可是他们的言语和举止看上去又是那么陌生。

苏艾伦不再尖酸刻薄，做新娘子的喜悦让她变漂亮了不少；威尔身畔伴着凯瑟琳，他们下个月也要结婚了；那些本该在亚特兰大，时刻准备冷眼和唾弃她的老面孔此刻却又都很和蔼可亲；卡丽恩没有修道院里的苍白沉默，只是乖巧文静，脸上也还有腼腆的笑容；她的父亲在宾客席和来客拼酒量，母亲在和老同学叙旧。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奇怪，怎么她回忆里那些可怕的事情仿佛就只是她的一个荒诞梦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