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象征派先驱（3）
康斯坦丁·福凡诺夫
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维奇·福凡诺夫（Константин Михайлович Фофанов，1862—1911），生于彼得堡一个不算富裕的商人家庭。多次就读于私人学校，但从未毕业。他的知识来源于读书。1885年诗人离家出走。专事文学创作后，在各种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并且交游甚广，与列宾过从甚密，在创作上得到著名诗人波隆斯基的支持。1890年患上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但仍坚持写作。逝世于彼得堡。
福凡诺夫的创作开始于俄国在政治上极端反动时期，这促使他对现实生活采取回避态度，而追求幻想世界。他的风景诗和爱情诗大多调子悲伤，充满对失去的和得不到的幸福的缅怀和痛惜。19世纪90年代的作品在悲观和神秘情调方面又趋强烈，导致颓废的出现。他同斯鲁切夫斯基一样，把都市形象付诸笔端，喜欢使用暗示和隐喻等手法，思维富于跳跃性。勃留索夫和谢维里亚宁皆把他视为自己的先驱。
【“吹灭蜡烛吧，把窗帘拉上……”】
吹灭蜡烛吧，把窗帘拉上。
别人早已进入梦乡。
只有我俩没睡，茶炊已熄，
墙外传来四声钟响。
我们陶醉于甜蜜的交谈，
不知不觉到了夜半时光。
我们思考了许多纯粹的东西……
真想坐到天亮，但一切都有终场！……
你陷入沉思。我坐着，一声不语……
吹灭蜡烛吧，把窗帘拉上!
1881
【“诗人有两个王国：一个……”】
诗人有两个王国：一个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明朗，蔚蓝；
另一个有如密不透风的监狱，
淫雨霏霏，比不见月光的夜还黑暗。
在黑暗王国里时光漫漫无尽，
而在蔚蓝王国则是美妙瞬间。
1882
【“我们在烛光下聊了很久……”】
我们在烛光下聊了很久，
谈论这个世界被一种
小件百货店的噩梦奴役，
谈论这个世界不会做美梦。
谈论荆棘缠绕了
当今神圣的真理，
谈论疯狂的欲望
压碎了闪光的东西。
可分手时我们对彼此说：
时辰将至，光明在前，
忧愁的岁月会消逝，
斗士的愿望要实现！
整个身心被幻想深深打动，
我悄悄走到屋外的门廊，
秋风夹带着寒冷的气流
迎面扑打在我的脸上。
街道静静地打着瞌睡，
天幕上看不见一点火光。
但我感到温暖和明亮：
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太阳！
1883
【“首都在它愁苦的氛围中呓语……”】
首都在它愁苦的氛围中呓语，
追逐着买与卖的交易。
轿式马车和轻便马车的铃声
不停地交织在一起。
缤纷的车水马龙无边无际。
入夜的黄昏悄然而至。
天然气喷嘴闪闪发亮的心
在镜子般的窗户里颤栗。
我漫不经心地走着：世俗的谐音
未能把我胆怯的听觉刺激，
迷人的幻想乘着忧思的翅膀
急急匆匆地向远方飞去。
我看见湖面波光闪闪，
戴着耳环的杨柳依依，
灰暗的村庄泪流满面，
苍茫的远方林木蓊郁。
田野的气息洋溢在我脸上，
灵感令内心惭愧不已。
我和蔼的故乡的天使
把一个祝福寄到我心里。
1884
【“璀璨的星星，美丽的星星……”】
璀璨的星星，美丽的星星
给花儿讲述动人的传奇，
织锦般的花瓣嫣然而笑，
翡翠般的绿叶开始颤栗。
在晶莹的露水里沉醉的花儿
给风儿讲述温柔的故事，
在大地、波涛和峭壁上空
叛逆的风把故事唱成歌曲。
享受春天爱抚的大地
穿上一身嫩绿的外衣，
把星星的传奇充填在
我疯狂热恋着的心里。
而此时，在这举步维艰的白天，
在这阴雨连绵的夜晚，
美丽的星星啊，我要向你们
把这发人深思的传奇奉还。
1885
【“伴着复活节的祷告……”】
伴着复活节的祷告，
伴着教堂的钟声，
春天从遥远的南国
翩翩地飞向我们。
绿色悄悄地裹住了
麻木的黑色树林，
天空明净犹如大海，
而大海就像天空。
松树穿着天鹅绒绿装，
芬芳四溢的松香
如琥珀一样流淌在
鳞次栉比的树干上。
今天在我们的花园里
我发现一枝铃兰花
跟一只白翅小蝴蝶
偷偷地接吻了三下！
1887
【“可曾有过来自歌曲的幻想……”】
可曾有过来自歌曲的幻想，
或者来自幻想的歌曲——
我不知道，可在这一刹那
美与善同我结成了一体。
闪光的思想驱散了疑问，
仿佛残灰化作轻烟一缕。
我与迷惘的忧伤无关，
也无意将他人中伤和委屈。
我爱世界，世界也曾爱我，
我内心深藏着不灭的火炬。
我同星群尾随着一群行星
遨游在广漠无垠的太空里。
于是我发现了不朽的
神性之梦的迷人的秘密……
我领悟了恶与死纯系偶然，
善与生才永恒且强大无比。
我满心羞怯地欢呼雀跃，
我如饥似渴地祈祷上帝。
可曾有过来自歌曲的幻想
或者来自幻想的歌曲？
1888
【暴雨过后】
玫瑰色的西天渐渐变冷，
雨水把黑夜淋湿。
空气里散发着白桦幼芽
和湿漉漉的沙土气息。
雷电在小树林上空滚过，
云雾在原野上升起。
惊恐万状的树梢上
瘦弱的树叶在战栗。
春天的午夜喃喃呓语，
呼吸着胆怯的寒气。
暴雨过后春天更加纯贞，
仿佛充满情爱的心地。
1892
【“多么倦怠的钟摆……”】
多么倦怠的钟摆，
多么暗淡的烛光，
你的颤抖的小手
多么不安地滚烫!
你的双眸变得呆滞，
你的头忧伤地垂了下去，
分别的话才说到一半，
你竟哽咽得无法言语。
枫树枝与白桦树枝
在窗下喧哗，摇荡……
我们相见时不曾微笑，
分手时也不流泪、悲伤。
只是有句话没有说完，
留给了那不祥的思想。
只是还没有烧毁的心
仍在惋惜过去的时光。
可是理智在寻找借口？
可是记忆主宰着心房，
使它不肯用昔日的痛苦
换取未来的一片渺茫？
或是两颗受伤的心灵
用爱的火焰照亮远方，
并能把这忧伤化作
一个光辉灿烂的希望？
1893
【“她的内心缺乏和谐……”】
她的内心缺乏和谐，
她的幻想含有伤悲，
她那嘴角上的微笑
和温柔的秋波给谁？
她不停地等啊，等——
也不清楚是等哪位；
就连她忧愁的时候
也不知道什么原委。
昨天，当火红的夕阳
在西天渐渐隐去
并给医院的花园
织一件透明的尸衣，
她在恍惚中神游，
面如百合一般憔悴，
她唱起一支歌儿，
在钉着铁栏的窗内。
那支歌并不是歌，
简直就是泪或血，
像病魔一样可怕，
像爱情一样炽烈。
1895
【“夜莺啼啭，花草芬芳……”】
夜莺啼啭，花草芬芳：
绿色的五月在四周欢唱。
天空犹如冷却的钢板，
燃烧的夕阳像鲜血一样。
这位热恋中的青年独自
闯进生活，误入不幸之门，
他展开幻想的翅膀一如既往，
飞向她，只飞向她一人。
世界像一个神秘的主宰
横在他脚下，周身熠熠生辉，
整个被迷离的午夜充塞，
弥漫着春天沁人心脾的气味。
他在离愁别绪中等待着她，
全部幸福、全部战栗和幻想……
而这夜，女人一般的司芬克斯，
烧灼他的嘴唇，模糊他的目光。
【踏着秋雨的乐音】
好黑啊，好黑！街上冷冷清清……
我踏着秋雨的乐音
走在黑暗中……道路神秘而漫长，
向着温暖的火光延伸。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图画，
一幅比一幅优美，鲜明。
天上漆黑，而太阳照耀山谷，
那个太阳升起在我心中!
当我们踏着秋雨的乐音
一步一步地走向永生，
不正是自己用想象创造生命
并把世界称为神奇的梦？
1900
【斯坦司】
我的朋友，苍白的贫穷
正在叩击我们的房门。
然而你啊，千万不要怕她——
她是勤奋的忠实友人。
有她的陪伴诗人的歌唱
才能更加激昂和振奋，
我的灯才像另一种生活的
阳光一直闪亮到天明。
另一个世界呈现在眼前——
那是欢乐与神奇的仙境，
人们流淌着纯洁的泪水，
为了神圣的真理和苍穹。
那是上帝赐给人们的
安慰的世界……待到那时辰，
叩响房门的将是荣誉，
而哭泣的将是苍白的贫穷!
1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