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登天之梯
安丰城。
这些日子，郭子兴病的越来越重了。
马秀英望着躺在床上，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的养父，心情悲痛，不停地抹眼泪。
她虽然只是郭子兴的养女，但自幼郭子兴一直将其视为己出，而她同样也早就将郭子兴视为生父。
“唉~”
替郭子兴号脉的老中医，颤巍巍起身，叹息一声。
以他精湛的医术，已经看出郭子兴的身体状况，并非得病，实为中毒。
“怎么样？”
马秀英急声问道，眼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与此同时，旁边浓眉大眼的朱元璋也望了过来，眼神闪烁。
老中医缓缓摇了摇头，无奈道：“大人已经病入膏肓，恐怕很难撑过这个冬天了。”
话音一落，马秀英如遭雷击，口中传来了痛彻心扉的惊喊声，“爹啊……”
朱元璋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急忙上前扶住自己妻子，柔声安慰道：“秀英，生死有命，义父他……”
不知为何，原本躺在床上的郭子兴似听到了朱元璋的话，嘴唇颤抖，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
马秀英见状，又急忙上前握住郭子兴双手，“爹，我在这，我在这……”
郭子兴目光掠过马秀英，怨毒地看着朱元璋，嘴唇哆哆嗦嗦，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朱元璋似无所觉，对老中医说道：“麻烦先生了。”
说罢，又对门前守卫喊道：“去给先生取五十两诊金。”
老中医一听如此一笔巨款，连连作揖，惊喜道：“多谢城主慷慨。”
朱元璋挥了挥手，没有回话，快步走向郭子兴，眼中泪花闪动，哽咽道：“义父……”
老中医同情地看了床上的郭子兴一眼，暗暗摇了摇头。
他并未说谎，郭子兴的确已经病入膏肓，毒入五脏六腑，但实际上，据他估计，郭子兴能不能撑过十日都是个未知数。
“仅仅号个脉都能有五十两诊金，朱城主果真大方的很。”
老中医呓语一声。
说着，也不再看屋里凄凄惨惨的场景，缓缓退了出去。
……
“军师，重八哥让我们来是商议何事？”
姚广孝迈步进入大厅，已在此等待良久的徐达上来便问道。
姚广孝目光从徐达，汤和等人身上缓缓扫过，摇了摇头，虽然心中有些猜测，但却并未说。
随便找了一个木椅坐下之后，疑惑道：“主公呢？”
众人闻言摇头，示意不知。
就在这时，朱元璋大步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
众人一一起身见礼，朱元璋直接开口道：“知不知道今儿找你们来是为了什么？”
说着，也不等众人回答，便自顾道：“刘福通现在被围在汴梁城了，我准备去救他出来。”
众人闻言面露疑惑，就连素来淡然的姚广孝也有些惊讶。
“为啥？”
徐达开口将心中的不解问了出来。
场中诸人闻言，也纷纷竖起耳朵。
“因为刘福通是北方红巾的领袖，他就是红巾的一面旗帜。”
朱元璋掷地有声道。
“可是他死之后，我们可以打着为刘福通复仇的口号率军收复北方啊。”
徐达依旧不解。
朱元璋摇头轻笑，“可我们手里现在的兵马并不多，如果等刘福通战死之后，举兵抢占刘福通地盘。
一座城一座城的打，暂且不论我们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就单单是粮草军械我们就要耗费一大笔。”
“相反，如果刘福通不死，我们将其迎入安丰城，以刘福通的名义收复刘福通的地盘，其旧部必将不战而降，很大程度地节省我们的时间和粮草。”
就在这时，姚广孝也说了自己的不解，“刘福通入安丰城后，他若不死心，则城内必定生变。”
朱元璋随手端起桌上的青花瓷杯，细品一口，淡淡道：“我们将刘福通迎入安丰城，并未说将刘福通的大军也迎入安丰。
没了军队在手的刘福通，就是一头拔了牙的老虎，在我们的安丰中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在这世道，手中握有重兵，方可驰骋天下，割据一方。
丧失了军队的诸侯，宛如没有了利爪的猛虎，虚有其表。更不用说还被关在安丰的囚笼中。
姚广孝徐徐吐出口气，正色道：“主公英明！”
徐达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紧接着，诸将纷纷反应了过来，既然决定了驰援汴梁，那接下来就该决议谁去了。
徐达率先请命：“重八哥，让我去一趟汴梁吧？”
“让我去，一定将刘福通带回来。”
“你不行，这事还得我去。”
“我去！”
望着纷纷请战的众诸将，朱元璋轻笑一声，将目光投向徐达，徐徐道：“徐达，这次你去一趟。”
“是。”
在众武将羡慕的眼神中，徐达抱拳称是。
朱元璋微微点头，接着目光又转向郭英等人，笑道：“你们也不用羡慕，接下来，有你们打的。”
顿了顿，又转头对汤和，郭兴道：“你们俩率军屯兵寿县，伺机而动，时刻准备出兵颍州。”
说着，又转向郭英，“你率一只兵马，接应徐达，之后，直接拿下宿州，遥望亳州。”
“是!”三人一口同声。
此时，姚广孝似感到有些凉意，紧了紧衣领，忧心道：“天气开始渐渐转凉了，若是不能在雪落之前将刘福通带回安丰，下雪之后，天气环境恶劣，战士们作战的难度陡然加大。”
“所以我们要快！”
朱元璋随口回道，战场之上，战机一闪而逝，而眼下，就是他一飞冲天的大好时机。
别说天降大雪了，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能阻挡前进的脚步。
大都。
豪奢的院子里，宇文化及身穿华服，躺在太师椅上，双眼紧闭，脑海里回想着大元之行的一幕幕。
不久后，后院里，宇文成都缓缓走了过来，如今的他已经不复之前狼狈的样子，英武不凡，剑眉星目，浑似天神临凡。
“父亲，都办妥了。”
宇文成都微微躬身。
闻言，闭目养神的宇文化及缓缓睁眼，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此次大元之行，虽然并未如愿将长生诀带回，但是却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他为大隋发现了一种神物—火器。
想来若是能将此神物的制作方法带回大隋，以功诋过，陛下应该不会为长生诀一事过于责难自己。
所以，他从集庆一回到大都，便开始令麾下的人暗中联系能够制作火器的匠人，许以丰厚财物，甚至以大隋官位诱引。
俗语言，自古财帛动人心，这些匠人自然也不例外地动心了。
最后，在宇文化及一番运作之下，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有将近三百名制作火器的工匠，分批进入大隋境内。
今天便是最后一批工匠入隋。
“长生诀在沈铭手里，他武功修为高深，又手握重兵，除非等他兵败，否则我们没有任何可能取回长生诀。
运回三百工匠已然是极限，若是继续输送工匠，必然会被大元朝廷察觉，事情已了，我们再待在大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过些日子我们便回去吧。”
宇文成都闻言，默不作声，似乎有些不愿意。
宇文化及见自己儿子如此作态，微微蹙眉，他知道儿子在想些什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前些日子，集庆军中突然传出一则消息，城主沈铭得到一件能够让人修炼速度加倍的神物。
传闻，只要在此神物下修炼，修为便能暴涨，甚至一日入先天也不在话下。
对这则消息，宇文成都深信不疑，他至今都不相信这天下间，真的有人能年纪轻轻，修为达到天象。
若是有，那么他手中一定有神物辅助！
“这明显是沈铭为了获得军中将士忠心效死放出的噱头。”
宇文化及言之凿凿，一副我看穿了一切的样子。
实则心中对此传闻也信了七八分，沈铭如此年轻，能有此修为，这不是有神物辅助，还能有什么？
但，为了安抚儿子回国，此时也顾不得许多。
他话音一落，宇文成都猛一抬头，直视自己的父亲，沉声道：“父亲，我知道我们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但孩儿，真的好不甘心！”
宇文化及望着儿子坚毅的脸庞，心中不知怎么涌起些许悲哀，傲气的确能够让一个人不落凡尘，但当傲气被彻底击碎，剩下的只有狼狈。
“你……你也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但过刚易折的道理，你也要懂得。”
宇文化及苦涩说道。
望着自家父亲鬓边的几根白丝，宇文成都心中柔软了几分。
他发现父亲开始老了，已经不是儿时记忆里那个独自撑起宇文家的伟岸身影。
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