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佛果
观音菩萨生日这天寺庙里香火旺盛，虔诚的老老少少们比肩接踵，据说这天祈愿必得保佑——夏丽蓉如是说。自打唐晓雯出院起，她一直算着日子。
“你们整理好没？”夏丽蓉在电话里问。
“好了好了，你什么时候到？”夏丽红回答。
“还有两站，梦清和梦洁呢？起床没？”
“梦清没接我电话，估计还在睡，我再试试梦洁。你下了车在小区门口等，我们在那儿碰头。”
“好，记得把苹果带上。”
下车后，夏丽蓉突然想起什么，朝菜市场走去。
“妈，大姨还没接电话吗？我们等了半小时啦，她跑哪儿去了，拜菩萨得积极，拖来拖去都几点啦。”唐晓雯焦眉愁眼。
苏家两姐妹还在转地铁，夏丽蓉又不见踪影，母女俩在太阳底下干瞪眼，眼看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唐晓雯心急火燎。
“再等一等，你别着急嘛。”
“怎么不急，她们又不需要菩萨保佑，从这儿走到寺庙至少半小时，我走得慢，时间更久，万一她们十一点还没到，那，那到时候寺庙关门了怎么办！”
眼看女儿眼泪都快急出来，夏丽红只好妥协。
“好好好，我们先走，在寺庙门口等，行吧？”
“好，走！”
唐晓雯整个身子往前倾斜，如果能跑，她会像猎豹般冲出去。
刚起步，夏丽红的电话响起，是夏丽蓉打来的。
“喂，姐，你跑哪儿去了？说好在小区门口等，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你们现在在哪儿？”
“小区门口啊！”
夏丽红的语气像极了唐晓雯，女儿的急事便是母亲的急事，在这要紧关头她也快急红眼。
“我来了，来了。”
夏丽蓉仍是那一头花白长发束在身后，虎背熊腰的身材，唐晓雯一眼找到。
“大姨，这里，这里！”
“那俩呢？”
“还没下地铁，你跑哪里晃悠去了！我和晓雯在这儿等老半天，都几点啦！”
唐晓雯使劲挤出笑容，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摆脸色，老天爷让自己重生便不能再犯以前的老毛病。看见母亲语气冲得很，她悄悄扯一扯衣袖。
夏丽蓉对妹妹夏丽红的责备习以为常，她确实喜欢不打招呼瞎晃悠，连自己的儿子女儿也颇有异议。她笑呵呵地说：“我去菜市场买些花生。瞧这花生多好，全是红米子，剥开来一大颗一大颗。”
“你，这都什么时候还去买花生，买来干嘛？”
“害，你不懂，花生和豆子是菩萨撒下的果实，是佛果，所以我专程去买花生，你们一袋我一袋。”
原来是这样，夏丽红和唐晓雯顿时心生敬畏。要说迷信这套，家里众兄妹没人能及夏丽蓉。
“给，晓雯，你提着，待会儿一个苹果一把花生往桌上放，然后从别处取回一些供果，带回家用心吃。”
“不只是供奉，还要拿别人的吗？”
“是啊，供果吃了对身体好。”
“这多不好意思，放一个拿一个，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行，都这样，待会儿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好，谢谢大姨！”
“那我们现在出发吧，时间不早了得赶紧走，万一寺庙关门...”夏丽红说。
“不用担心，我们十一点过去正好，拜完菩萨在那里吃一顿斋饭。”夏丽蓉斜着身子靠近夏丽红，意味深长地说：“吃斋饭好。”
夏丽红心领神会，于是三人在原地继续等待，十分钟后苏家两姐妹赶到，被她好一顿说教。
“你怎么那么能睡！昨晚上让你定闹钟，是不是没弄？电话都快打爆没人接，害，把我给急得，幸好你姐接了！否则我们早就出发，谁等你这个懒人。”
“我错了我错了，啊，下午你多赢点，别生气。”
“你是不知道，她那瞌睡好得很！我说她跟猪一样，她还不信。”苏梦洁趁机洗刷。
“好了好了，我承认错误，咱们现在立刻出发。咦？你们手上怎么都有苹果花生？”
“买给菩萨吃的。”
“这样啊，那我们现在去买！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赶到。”
苏梦清一撩头发准备去菜市场，夏丽红一把拉住。
“不用买，这两口袋花生我们分你一些，别跑来跑去。”
唐晓雯一听，整张脸当即僵住，不敢显露不愿意又无法将“佛果”拱手让人，伸出手想制止母亲，却只能悬在半空。庆幸的是苏梦清坚持己见，两姐妹火速赶往菜市场。唐晓雯这才松口气，三人出发先行。
“妈，刚才你说要把花生苹果分出去时，我心都凉了，庙子里菩萨那么多，万一不够怎么办，万一因为准备不充分被菩萨嫌弃怎么办，呼，还好熙姨不要。”唐晓雯小声在耳边嘀咕。
“我只顾着你熙姨的腿才好，没想那么多。你这么一提，幸好。”
还没到寺庙，先行的三人已被苏家两姐妹追上。五人一齐进入三宝殿，一尊佛像一尊佛像依次跪拜，学着夏丽蓉的样子供奉苹果花生，再从台面上拿回一些，小心揣包里，这东西可比金子宝贝。
唐晓雯腹部有伤，跪拜之礼着实艰难，但她坚决完成，仿佛没有跪拜便不虔诚。每一次弯腰，伤口都因挤压而阵痛。晃晃悠悠下跪、磕头、起身，她一样不落。不知是第几次跪拜祈福时，她突然回忆起曾经的祈愿——“菩萨，请保佑爸妈身体健康，就算让我折寿三十年我也甘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心中充满疑问，但没有继续深究，当下最要紧的是诚心诚意拜佛，祈求菩萨保佑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时间刚好十二点，五人来到食堂“讨要”一碗斋饭。除了夏丽蓉，其余四人从未吃过斋饭，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吃斋饭。
天下从无免费的宴席，但寺庙里确有。僧人们毫不吝啬地给来来往往的俗人添饭加菜，每一碗都丰盛无比。只是这流水席似的碗筷令唐晓雯和夏丽红面面相觑。
“快吃啊，味道不错。”夏丽蓉说。
“好。”
母女俩相视一眼——今天你嫌弃菩萨的碗筷，明天若菩萨嫌弃你如何是好。于是纷纷开动。刚吃第一口，唐晓雯瞬间惊艳。
“妈，这好好吃啊！”
“确实。”
“味道不错，虽然是斋饭，但我怎么吃出肉味，哈哈。”苏梦清说。
“别乱说话，要是菩萨再让你不能走路，看你怎么办。”苏梦洁戏弄道。
“对对对，菩萨，我口无遮拦您别怪罪啊，这饭可好吃。”
吃到一半时，唐晓雯发现自己的饭菜里有黑豆和花生，这俩宝贝别人可没有，瞬间有种冥冥之中被菩萨保佑的安慰，满心欢喜把这一大碗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生病后，这是她第一次吃干饭，第一次吃这么多，然而胃和肚子却惊奇地舒服。
“妈，菩萨真的在保佑我吧。”
“啊？”
“没啥，走，回家。”
正午的太阳灼热刺眼，唐晓雯短袖长裤干练地走着，虽依然像颗豆芽，却因为菩萨的“暗示”而充满朝气。
回到家，四姐妹围一桌麻将开始激战，唐晓雯从卧室取出一本书，半卧在躺椅上静静阅读。这是一本她从未想过会出现在床头的书。主角的人生用一句话描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一次次人生打击，一次次伤神伤心，都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去，再迎来下一次打击。当他在田间和自己唯一的陪伴——牛聊天时，整个人存满力量。
饥荒饿不死，战乱打不死，不是运气好，而是因为想活着，“命再大，要是自己不想活也活不成”在唐晓雯心里留根。
四点过时，四人麻将正打得酣畅淋漓，唐晓雯正细细回味故事情节，却接到意料之外的来电。
“唐晓雯，身体恢复如何？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谢谢主任关心，我...我明天答复您行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