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儿童节
六月的第一天，阳光明媚、温暖舒适，夏天的灼热尚未到来。
唐晓雯一身T恤配纱裙，内搭春秋衫春秋裤，披上红格披肩，提着卡片机整装待发。夏丽红和唐诚心有灵犀般穿上“情侣装”——豆沙T恤加蓝色牛仔裤，一同去公园晒太阳。
早上的公园安静祥和，阳光透过绿油油的树叶洒在青草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三人相伴而行，在树荫下的长凳上坐下，感受节日的闲适。
“哎，好久没来这里了。”唐诚感叹说。
“是啊，好久没来了，明明这么近。”唐晓雯说。
“以前跳广场舞时经常来这儿拉拉筋，哎，好久没跳了，不知道老师有没有教新的舞蹈。”
小区对面就是公园，一出大门就能遛弯，如今家门口的公园对唐晓雯一家可望而不可即。若不是白天，唐晓雯断不会来此。
吐出的血迹洗干净没？那晚上的情景大家忘记没？是否还会有人议论那天的情景？她害怕看见“血案现场”，更不愿从他人口中重现当晚情形。一个月过去从未主动提出去公园走走，便是菜市场也比公园好。
鸟叫、虫鸣、花香、微风，一家人好不惬意，一会儿打扑克，一会儿拉筋伸展，一会儿练嗓子，旁若无人。
唐晓雯用相机随意拍摄，看见屏幕里两位年过半百的人在绿油油的树荫下嬉笑打闹生活如常，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故作哈欠样擦去眼角的泪。
“晓雯，换我来拍，你当模特我当摄影师，今天你穿这么漂亮，别老拍我们。”
“妈，不用，我就想多拍拍你们。”
“来嘛，让我也练练手。”
盯着相机深邃的镜头，唐晓雯不知如何微笑，总觉得这或许是一张遗照。她努力咧嘴傻笑，但相由心生，笑容总带着一丝忧郁，不似从前明朗。
“晓雯，你自己瞧瞧这几张照片。”
“很丑吗？”
“你看呗。”
“一点不精神，皮笑肉不笑，好难看。”
“别怪我技术不好啊，你就这样。”
“嗯，是我的问题，重来。”
为了拍出好看的照片，她强装快乐练习微笑，久而久之，镜头里真的出现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此时不笑更待何时？嬉笑打闹间假笑也能笑进心里。
“谁还不是个大宝宝呢，我就是今天最可爱的小可爱！”
“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我妈！”
“唐诚，看我的飞毛腿。”
“爸，我的无影脚，嚯嚯哈嘿。”
“你们两个敢联合起来欺负我，看我左勾拳加右勾拳。”
“我有机关枪，不怕。”
“哈哈哈...”树荫下满是笑声，久久不愿回家，直到十一点半唐诚一看手机才惊觉已是午饭时间。
回到家，唐诚做饭，母女俩做蛋糕，准备迎接夏明恩一家的到来。
“妈咪，我的衣服装好没？别忘了拿道具，还有鞋子和小熊饼干。”夏明恩的孙子陈旭阳说。
“装好啦，真是的要说几次？你要是信不过我，自己再检查一遍，我还要装水还要给妹妹装尿不湿呢。”
“嗯，我相信你妈咪，你不要生气。”
“妈咪，我们要去哪‘你’？”陈紫媛抱住夏梓煊的小腿问。
“妹妹傻瓜，刚刚姥爷才说吃完饭去三姨妈家，你这么快就忘啦，哈哈。”
“你才是傻‘dua’，妈咪，哥哥‘倒’厌。”
“哎呀你们两个别闹，问姥爷什么时候吃饭。”
“妈咪，今天我过节，我要吃糖。”
“我也要。”
“不行，吃糖会烂牙齿，悄悄告诉你们，今天三姨妈做了蛋糕等你们哦。”
“哇，蛋糕，好啊好啊，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蛋糕。”
“我要吃蛋‘刀’，我要吃蛋‘刀’。”
兄妹两人一个山大王一个复读机围着夏梓煊打转，吵得她头昏脑涨。
“陈念，快带他们两个上桌吃饭。”
“哦，好。”陈念放下手机，故作严肃盯着孩子说，“陈旭阳、陈紫媛听到没，吃饭了。”
“我要吃蛋糕。”
“我要吃蛋‘刀’。”
“不吃饭就没有蛋糕吃。”
“哼，好嘛，妹妹，我们去吃饭。”
“好。”
午饭后，夏明恩和夏梓煊一人带一孩子，拖上陈旭阳的百宝箱，背上陈紫媛的尿不湿和水杯，陈念开车，出发探望唐晓雯。
“妈，大舅他们还有多久到？”
“快了，你的蛋糕还没弄好呀？为什么这么慢？”
“哎呀，人家今天第一次做奶油蛋糕，别催嘛，慢工出细活。”
唐晓雯正在精心装点戚风蛋糕，蛋黄色的蛋糕胚被点缀上一颗颗珍珠般的白色奶油，再放上几颗黑珍珠似的蓝莓，大功告成。
门铃响起，夏明恩一家如约而至。昏暗的屋子霎时间灯火通明，像煮沸的汤锅此起彼伏冒泡，人声沸腾。
“儿童节快乐！”唐晓雯热情洋溢端出蛋糕，迫不及待分享成就。
两小孩如获至宝，陈旭阳顾不上叉子直接用手抓来吃，陈紫媛有样学样。
“哎呀你们两个，用叉子吃！又不是印度人，谁让你们用手吃！说谢谢没，要懂礼貌。”
“谢谢姨妈。”
“谢谢‘嗯’妈。”
还没吃完，夏海燕一家又至，她估摸唐晓雯今日会做蛋糕，前来偷袭。
“哟，陈旭阳和陈紫媛也来啦，蛋糕还有剩吗？”
“有的有的，都有！还有衣服，每人一件。”
“韩皓然，你这一趟可没白来，还不快谢谢姨妈。”
“谢谢姨妈！”
“我的呢？”
“我的尼？”
“有有有，乖，听话的孩子都有。”
整个房间充满欢声笑语，许久没这么热闹。
陈旭阳吃完蛋糕，眼神立刻变得机灵，拉着姥爷夏明恩躲进书房换衣服。他即将带来一场戏曲表演，哄唐晓雯开心。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夏梓煊开始播放音乐，所有人不明所以。她骄傲地宣布：“接下来，有请陈旭阳为大家带来戏曲表演，大家掌声鼓励。”
一时间掌声雷动，只见陈旭阳一袭黑金战袍隆重登场，一挥手一抬腿都煞有其事有模有样。
“好！”
“好！”
大家纷纷赞不绝口，虽不明所以，但四岁小孩有这气势已是不易。一场表演结束，陈旭阳意犹未尽，继续炫技——扎马步、劈叉、俯卧撑、倒立，还有半成品后空翻，小小的身体蕴藏巨大的能量。唐晓雯看着着实羡慕。
“陈旭阳，你这么能干，有没有练出腹肌啊？”她不禁问道。
“我有啊。”陈旭阳骄傲地说。
“咿，我不信，给我们大家伙瞅瞅。”
“嗯，我不要。”陈旭阳害羞起来，两只小手不停地把衣服往下扯。
陈念见状，一把捞起陈旭阳的衣服说：“男孩子，给大家瞅瞅害什么骚，给姨妈看看，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四岁的小孩，小麦色的肚皮上腹肌隐约可见。
“了不起！”唐晓雯拍手称绝，想当初自己也有四块腹肌，那时好辉煌。
陈紫媛见哥哥被夸，撩起裙子仰望母亲夏梓煊说：“妈咪，妹妹也有。”
她这一举动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小小的奶油肚圆溜溜，像充气的气球。
夏梓煊迅速放下裙子，教育道：“是是是，你也有，妹妹乖，女孩子不要随便撩裙子知道吗，肚子受凉会打针针哦。”
“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晚饭后，亲戚们纷纷回家，夏丽红和唐诚也带着剩下的蛋糕和衣服到街对面的亲戚家过节。
能用残缺不堪的身体带个他人快乐，是唐晓雯此时最大的心愿，这或许就是感恩，孩子们围在病床前的笑脸和亲戚们的关心令她记忆犹新，借着儿童节用蛋糕和衣服以表心意。但当她独留家中，一个人面对安静的房间时仍会胡思乱想，不得已开始观看一档被她封印的综艺节目——因为太搞笑而被封印，每一次观看总会笑得人仰马翻，但自从生病便再也不敢触碰。
果不其然，节目刚播放三分钟，她便呵呵笑起来，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梗令她好生快乐，但好景不长，正想开怀大笑时肚子一阵剧痛如一桶冰水令她瞬间冷静。
看来大笑依然为时尚早，她心想，什么时候才能放肆笑放肆跑放肆闹呢？要不明天去肿瘤医院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