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花钱
天越来越亮，唐晓雯望向窗外——没有太阳，似乎从那天开始，天没有晴过。
一个年轻医生来到床边，不知做了什么，唐晓雯瞬间感觉左臂像触电般又热又麻，但这感觉很快消失。
昨天好像也有过？她做了什么？
一股浓烈的好奇心油然而生。
她往下一瞥，什么也看不见。手在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动不了。她想问问，但插管还在，只能作罢。
对了，今天是不是能拔管？
一想到这事，她顿时干劲十足，兴奋地毫无睡意。东张西望盼着时间能快点，再快点。
可人一旦清醒，便能感受到一秒一秒组成的时间有多慢。
卷发护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说：“13床，现在给你拔尿管啊，别乱动，很快。”
诶？额…
她想起尿管的位置，十分害臊。但转念一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即将离开这里？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几个医生出现在眼前，宣布道：“今天应该可以转出ICU。待会儿这位医生会来拔腹腔引流管。中午过后，如果评估一过就拔气管插管。”
唐晓雯一听，兴奋点头。
终于可以见到爸妈，终于不用被这么捆着，终于能真正脱离死亡。
在她眼里，若不是濒临死亡的重症患者怎么会住进这里。她一直认为，这是一个进来就别想出去的地方。
医生的话不仅在宣告她能逃离这里，更像在宣告：你能继续活下去。
好消息迅速在亲戚间传开。夏丽红和唐诚高兴坏了，张罗着要如接孩子。
“又不是幼儿园放学，我们就在门外等着吧？”夏丽红说。
“要不我回去炖鸡汤？医生说下午三点左右出来，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去买些松茸买只老母鸡炖好端来？啧，现在这季节有松茸吗？要不加点当归、黄芪、党参，如何？”唐诚的双眼重新闪烁出对生活的干劲。
“不用吧？万一不能吃东西呢？晓雯做了手术，应该等医生说能吃的时候再吃吧？”
“哦，也是。”
“况且这几天你没睡好，来来回回折腾，我怕你在路上睡着。”
“害，怎么可能。”
“你以为自己还是年轻小伙呀？经常在沙发上一躺就开始打鼾。万一路上堵车睡着？或者边开边睡？算了算了，不要疲劳驾驶，就在门外等着。”
“那想想要不要准备别的？”唐诚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刚刚医生是不是说她免疫力低不能感冒？”
“是啊。待会儿你去车上把那件红毯拿上来。回消化科还有一段路，这几天降温，给她盖上。”
“好。那我现在去买口罩，然后拿毯子，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拿？”
“嗯...对了，记得买包抽纸！差点忘了，医生说晓雯会用到。”
“哦哦，对对对！买哪种抽纸？清风？心相印？哪种最好？”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店员，买包柔软的。”
“好，抽纸、口罩，我记住了。”
“干嘛买口罩？”
“她免疫力低，医院里空气差，万一感染肺炎怎么办？把口罩戴上安全。”
“好好，你快去买。过会儿他们也要来。”
“谁啊？”
“就他们呀。”
夏丽红眉毛扬起，头一抬，唐诚秒懂——原来是亲戚们。
“那中午你带他们去外面吃顿好的，我在这儿等。”
“到时候再说。”
唐诚在医院外的药店和超市转悠一圈，终于买到心仪的口罩。
这可不是普通的口罩，是传说中的3M口罩，几十块钱一个，他可舍不得给自己用。但为了女儿，只要钱能解决问题，砸锅卖铁都心甘情愿。
唐晓雯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时间仿佛带着沉重的铁链，走得非常缓慢。
这时，隔壁大叔的宝贝送到。
“来，12床，你的宝贝。”护士顺手递上。
“哎哟，谢谢，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谢我，谢谢你老婆吧。”
“嗯，等出去给她买个黄金镯子，她肯定高兴死。”
“那您可得买个重点儿的。”
唐晓雯偷偷一笑，想起奶奶买金项链的情景——大店小店，不认品牌只认重量，五克以下都不入眼，放手心一掂量必须“金坠手”才舒坦，管你是不是“足金”、“千足金”，黄灿灿就行。
不知道大叔打算买多重？
“有那闲钱肯定往重的买，可惜呀，为了我这破身子钱都花光了。”大叔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说，“不过钱本来就是挣来花的，人活着不就是挣钱花钱的过程吗？”
“是啊。”
“花钱买吃的，变成屎；买喝的，变成尿；买件衣服，又不能一年四季都穿，还不是放那儿。”
“呵呵，您又开始乱说。”
大叔，您这比喻好耿直。
“难道不是吗？花的钱不都变成那些有用无用的东西？”
“有没有用没关系，最重要开心就好，花钱买开心不挺好？”
“开心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要我说，花钱买健康最值。治好了就等于回本，以后利息有的是。要治不好那也没办法，多活一天是一天，在哪儿都得好好享受。”
“您说的是，但健康属于奢侈品，没生病的人可体会不了。”
“他们不懂我懂。不能走不能动，幸好能和你们聊天，不然跟蹲监狱没什么区别。还是那句话，身体最重要，身体没了有钱又能干嘛？”
嗯嗯，大叔说得极好，身体第一，其他都是浮云。唐晓雯默默赞同。
“哎哟，这东西可真舒服。”大叔抱着暖暖的宝贝发出惬意的呻吟。
哎哟，我也想说话呀，这讨厌的插管…
一想起插管，唐晓雯便立刻想起11床大哥。
他怎么样了呢？昨晚上那么紧急，早上好像还没动静？
这时，一个医生径直朝11床那头走去。
不会又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