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步入黄泉
唐晓雯再次陷入昏迷，整个病房一片混乱。
眼看着糖水盐水以最快速度输注，病人仍然呼之不应，陈医生下令：“赶紧测个血糖！”
手指一扎，没有出血，立刻换成脚趾。护士紧张回报：“25.6。”
“什么？这么高！”陈医生一惊，“把胰岛素加上！血压多少？”
“40/20。”
这么低？难道大出血了？
她怀疑地凑近葛医生：“会不会是穿刺部位出血？”
葛医生抬抬眼镜，回答：“应该不会，穿刺完我又扫描过，应该不会才是。”但此时他的声音已失去往常的自信，变得渺小而犹疑。
此时的情景除了大出血难道还有其他可能吗？医生们面面相觑。
去取血的医生已经飞奔在路上。
当大量液体输入体内，唐晓雯再次恢复意识。
陈医生大喊：“晓雯！晓雯？听得见我们说话吗？现在什么感觉？”
“妈…我冷…听不清…耳朵像蒙上…后脑勺很冷…很冷…又来了…”
后脑勺的冰凉瞬间侵袭全身，唐晓雯眼睛一黑，再次昏迷。
夏丽红和唐诚已经泣不成声：“救救我女儿…求你们救救我女儿…”
“床旁超声呢？怎么还没到？”
“来了来了！”
“马上检查腹部！”
超声医生慌了手脚，探头“咚”地摔在地上。夏丽红看着眼前的手忙脚乱，心里全是恨。
你们在干什么！赶紧抢救啊！要不是你们我女儿现在还好好的！
但她骂不出口，他们是唯一能救女儿的人，怎么能骂？
“血呢？取回来没？”陈医生心急如焚。
“已经到护士站！”
“赶紧！小葛，马上联系手术室！找普外医生！赶紧！”
“妈…妈…”唐晓雯被疼醒，气若悬丝。
“妈妈在！妈妈在！”夏丽红扑上前。
“肚子…痛…肚子…”唐晓雯感觉自己的肚子像要炸开一样，又胀又疼。
夏丽红哭着喊着：“晓雯，妈妈没听清楚，你哪儿痛？晓雯，你告诉妈妈...”
她把耳朵紧紧贴在女儿嘴边，听到断断续续几个字：“肚子…痛…胀…肚…肚子…”
“医生！她说肚子！肚子痛！”
“妈…妈…肚子…”唐晓雯再次失去意识。
此时，床旁B超显示腹腔内大片液性暗区。
外科医生随即赶到，从腹腔穿出鲜红色的不凝血。
腹腔出血诊断无疑。
穿刺大出血，不到千分之一的几率，发生在唐晓雯身上。
唐诚一边啜泣一边跪求医生，夏丽红哭天喊地。
唐晓雯被迅速推向急诊手术室，夏丽红一刻不离，紧紧拽住女儿的手，仿佛一松手女儿再也回不来。
床板强烈的抖动、刺耳的车轮声以及肚子炸裂的剧痛，将唐晓雯从昏迷中拉回。
她感觉到一双手紧紧拽着自己。
我怎么了？谁的手？妈？爸？我要清醒…绝不能失去意识…肚子好痛，好痛啊…妈，肚子好痛啊…
她的意识时有时无。
终于抵达手术室，所有人都上气不接下气。
“家属赶紧出去！”
“病人什么情况？手术医生呢？”
“马上准备手术！”
“家属赶紧出去！”
夏丽红紧紧拽着女儿，千万个不愿意，但必须松手。她大哭着喊道：“晓雯！一定要坚持住！妈妈在外面等你！”
手术门随即关上，一切人世间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
唐晓雯开始烦躁不安，在床上痛苦挣扎，肚子随时炸裂的疼痛令她疯狂乱踹。
“医生快点！病人快不行了！”手术护士焦躁大喊，“坚持住！”
“先把镇静剂用上！”
突然，一切疼痛瞬间消失，她陷入沉睡。
夏丽红蹲在手术室外，已经哭成泪人。唐诚随即赶到。
唐晓雯乘坐住院专用电梯从三楼病房下楼，由于电梯狭窄，一床三人已经没有多余空间，唐诚只能跑楼梯。一路奔波一路强忍泪水，心想女儿绝对不能出事。
突然手术室门打开，普外陶医生走出来，表情凝重，手里拿着一叠纸。他是曾会诊唐晓雯的八个医生之一。
“唐晓雯家属在不在？”他高声一吼。
“在在！”夏丽红立刻冲向前。
“赶紧把字签了！本来打算腹腔镜下止血，但出血太多，现在整个腹腔全是血，只能剖腹。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随便你们怎么弄，一定要把我女儿救回来！”唐诚边说边签字，纸上写的什么根本没看。
不容二人多问，陶医生迅速进入手术室。
“他刚刚说什么？”夏丽红已经开始神志恍惚，“剖腹？”
“嗯…他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没人能承受。夫妻俩抱头痛哭，这是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
夏丽红手脚瘫软，差点哭晕，唐诚扶她坐下。
“不会有事的，我女儿不会有事的…老天爷，求求你，保佑晓雯平平安安。老天爷，求求你，就算用我的命还我也愿意，求求你保佑晓雯平平安安…”夏丽红不断喃喃自语，双手合十胸前，边哭边祈祷。
唐诚一言不发，默默擦眼泪，流下来擦去，又流下来又擦去，眼镜握在手里，快要滑落。
不知等了多久，夏丽红眼泪已经哭干，口干舌燥。她看看唐诚，夫妻俩相视无言。
沉默片刻，夏丽红说：“我打个电话。”
“给谁打？”
“大家…你…要告诉你妈吗？”
“暂时不…”唐诚心想，老母亲年近八十，怎么承受得了。
夏丽红起身走到人少的角落，准备挨个挨个打电话，但还没打又开始哭泣。
说什么？难道说晓雯不行了？她哪里说得出口，这是在用刀子插自己的心脏啊。
夏家六兄妹，夏丽红排行老六，有长姐一人兄长四人，孩子辈七人，除了唐晓雯全都成家立业，孙子辈已经八人，上上下下近三十人。
怎么打？打给谁？她想起夏明恩，长兄为父。
此时夏明恩正在输液。
昨天看过侄女唐晓雯后，找医生清理伤口，没想到剧疼一晚上情况更加严重，左腿肿得像吹胀的红色气球。他找到一家诊所，医生告诉他再晚一天左腿不保，先住院输液观察。但为了照顾孙子孙女，他拒绝住院。
接通电话那一秒，夏丽红当即泣不成声：“哥，晓雯...进手术室了...呜...”
“什么！我马上过来！”夏明恩心跳骤然加速，立刻通知所有亲戚。
家人群里顿时一片躁动，如同湖面丢入巨石，激起千层浪，纷纷赶来医院，像极了秦蓉走的那晚。
没有人会练习告别，最怕突然离别。
每一个人都表情凝重哭丧着脸。每一个人都在为唐晓雯祈祷。但手术室的门一直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
夏明恩的女婿陈念，思前想后找到远房表妹，光华上班的手术护士，让她帮忙探探消息，却一直没有回音。
所有人都在手术室门口等着，默不作声，一片死寂。只要有人提起晓雯的名字，夏丽红立刻开始抽泣。
这时，陈念的侄儿陈俊从县城飞车赶来。他曾经向唐晓雯表白被拒，现已成家立业。
夏明恩的女儿夏梓煊知道这件往事，她悄悄告诉夏丽红：“小姑妈，这是陈念的侄儿，以前喜欢过晓雯。”
“嗯？”夏丽红不再抽泣，“你说什么？唐诚，你听到没？”
“哎呀，我说这是我侄儿，以前给晓雯表白过，被拒绝啦。”
“啊？”夫妻俩纷纷看向陈俊，身高不到170cm，长得肥头大耳，一脸油腻。
“唐爷爷好，夏婆婆好，晓雯现在怎么样？”陈俊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好，医生还没出来，我们也不知道。”夏丽红回答。
“肯定会没事的！她那么乖，老天爷一定会心疼她！”陈俊露出傻乎乎的微笑。
唐诚捂着眼感叹：“为什么喜欢我女儿的人都长这样？难怪她一直单着。还没我好看。”他聪明绝顶的额头正耀武扬威地发光。
大家伙一听，都笑了，死寂的氛围里终于出现一丝生气，但很快又被不安的等待淹没。
唐诚和夏丽红不吃不喝，一直望着手术室的大门。
亲戚们也一直陪着，有人买水，有人买吃的，还有人搬来折叠床让夏丽红休息。但她根本无法闭眼，一眼不眨地盯着手术室大门。
等待大厅里，唯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最令人心碎。若是年长者，家人早已安排起后事。
凌晨两点半，门开了，陶医生迎面走来。
“血已经止住，手术已经做完，但病人情况不稳定，还要观察一下。保持电话通畅，如果出现问题会给你们打电话！”说完他又转身离开。
凌晨三点，沉重的氛围里突然电话响起，在场的人无一不屏住呼吸。
夏丽红全身发抖，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她接起电话，眼泪已经开始打转：“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