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卦
＂小公子莫慌，他们身怀绝技，定能剿灭那群匪徒。＂三十胸有成竹地笑道。
殷怀清半信半疑。
＂小公子，火烧秣碣城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三十问道，＂如今小公子在城内的家恐怕是回不去了，不如与我一同前往藏宝坊暂居？＂
殷怀清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发呆一样默默看着城内冲天的火光。
藏宝坊？
殷怀清很想笑，可是他却如何也笑不出来。半年前，正是因为藏宝坊的突然插手，他才幸免于难，然而，当时藏宝坊的人为了不暴露，也曾手起刀落解决掉同行的一个伙伴。虽然如今看来剩下的伙伴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但是每每回想起那时场景，殷怀清还是觉得异常害怕。
三十见殷怀清沉默不语，也没有打扰，只是走到一边放出了信号。
殷怀清清澈的眼眸看着那颗烟花从升起到消散，又看着秣碣城的炎炎火海，心中迷茫极了。
良久，他点头应道：
＂好。＂
那一晚，秣碣城销毁在大火之中。那帮贼人死的死，擒的擒，再也无法危害商道。
……
藏宝坊一如往日，黄沙、垂柳、市集、人潮如织。
殷怀清没有多做停留，只在藏宝坊呆了三日后，便告辞离去。
藏宝坊众人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有连枝出来送了一程，并把一封信交到他手里。
＂这是徐先生临走时托在下转交的，之前忙于剿匪，便搁置了，直到此刻才物归原主，在下惭愧，还请小公子不要见怪。＂连枝如是道。
殷怀清当然不会见怪，只是客气了一番，笑着收下。
信的内容很简单，一封路引，一幅地图，一些金叶子，仅此而已。
殷怀清拿着信，心中既是意外又满是感动，毕竟在此之前十余年，他与徐家完全没有交集，在这种背景下，徐家爷爷还是愿意搭救并厚待一个非亲非故的他。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殷怀清展开地图，手指从地图上滑过，顺着徐家爷爷所做的标记一直往南，直到没有新的标记出现为止。
＂堰阳城？＂殷怀清指着最后一个标记，轻念出声。
这就是徐家所在的地方吗？
大漠黄沙，残阳孤烟。
殷怀清骑着骆驼离开他熟悉的沙漠，前往陌生的中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殷怀清这般想。
由于此时已近年关，中原人都忙着准备过年，因此商道上几乎没有什么商队往来，但偶尔还是能见到几个孤零零的人在匆忙赶路。
殷怀清虽然拥有地图，但小小的纸张无法描述详细的内容，他只得一路走一路问，幸好这一路上，无论是急于归乡的商客，还是四海为家的游子，大部分人都乐意为殷怀清指明方向，虽然有些方向不对，但是兜兜转转，殷怀清还是平安来到了一座边陲小城：
望沙城。
望沙城虽地处边陲，规模也不大，甚至城门上＂望沙＂二字早被风沙侵蚀的面目全非，但是守卫们依然恪尽职守，仔细盘查每个出入城门的人，认真守着这一座城。
此时已是冬月中下旬，出城的人极少，入城的人也极少，殷怀清凭着路引，很快就进了城。
望沙城与库水城拥有着同样的特点：地贫民穷。只不过库水城有商道经过，相比之下要比望沙好上许多。
望沙城的建筑皆由黄土夯成，屋高墙厚窗小，从外观看来每户人家几乎一模一样。望沙城虽然命名为城，但它的规模却是极小，再加上地理位置不算优越，便慢慢被人遗忘，渐渐变得少为人知。
殷怀清并没有发觉自己走错了路，进错了城。他在城里逛了几圈，直逛到月上枯树枝头也没有找到地图标注的＂廖家小栈＂。
眼看时候不早，小城的人们纷纷熄灯休息，殷怀清也只得先到一个废弃的小屋落脚。
小屋应该是废弃了许久，外墙早已坍塌的不成样子，有一根横梁甚至断在地上，也不知它是原来就断的还是掉下来摔断的。
殷怀清＂嘎吱嘎吱＂地踩着残砖碎瓦，拂去厚厚的蛛网，几番观察后，选定了一个黑暗的角落，毕竟只有那一小块地方的屋顶看起来还算比较完好。
然而，在殷怀清走近角落的时候，角落里突然翻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谁？＂殷怀清吓得连退几步，直接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年轻人，＂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幽幽道，＂我是这里的守护神，你为何擅闯我的神邸，不要命了吗？＂
殷怀清将粘在衣摆上的灰尘拍打干净，抬眼看了看四周，不可置信地说道：＂神邸？你们中原的神都住这么破的地方吗？＂
对方一时语塞，＂刷＂地张开双臂站起来，道：＂你懂什么？作为神衹，我肯定要与我的子民同甘共苦！＂
殷怀清皱着眉头看着黑暗中的＂神＂，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词：江湖骗子。
＂你骗人。＂殷怀清指着他，＂你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插着手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上上下下将殷怀清扫视了几遍，戏谑道：＂呦，现在的西域人不好骗了啊。＂
借着破屋顶漏下来的月光，殷怀清也终于看清了对方，那是一个年轻人，穿着松松垮垮的道袍，披散着头发，看起来十分轻佻。
＂你是想在这里过夜？＂对方围着殷怀清转了一圈，目光很快落到了殷怀清的包裹上。
殷怀清没有留意到对方的眼神，考虑了一下后，决定离开。
＂诶，别那么快走嘛。＂没想到，对方竟出手拦住了他，扯着他的衣袖不放：＂你离开这里之后，可就没处去了。＂
殷怀清不明所以，问道：＂你刚才不就是想赶我走吗？怎么现在……＂
＂刚才是刚才，＂对方笑着将殷怀清往角落里拉，指着靠在墙上的一杆幡道，＂如今我看你印堂发黑，头顶黑气缭绕，近来恐有大灾，轻则损财重则伤命。来来来，我来与你卜上一卦，不准不要钱！＂说着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签筒硬是塞到殷怀清手中，非得要他掣上一掣。
殷怀清疑惑地接过签桶筒，按着对方的指示摇了摇，从中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此签大吉啊！小兄弟，恭喜你……＂对方没有接签，甚至看都没看就开始随口乱说。
殷怀清却没有半分疑惑，甚至都没能听清楚他后半句是什么，便＂哐啷＂一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