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藏宝会
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庄子·齐物论》
少年笔迹娟秀，一笔一画纤细的像个女子一般。与笔迹大相径庭，纸上所写的事情却是那么令人震惊。
徐家爷爷扬了扬手中纸张，问道：＂这是真的吗？＂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确定他中的就是你所说的蛊呢？＂徐家爷爷指了指床上的徐沧。
少年着急地一通比划，徐家爷爷看了看，转身取来纸笔，示意少年写下来。
少年挽了挽袖子，开始伏案写字，每写一段便停下来看看徐家爷爷的反应。如此这般，不多时，徐家爷爷便弄清楚了少年的意思。
＂你还记得拿你们试蛊的人长什么样吗？＂徐家爷爷指了指其中某一句话，问道。
少年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之后便是摇头。
徐家爷爷轻轻拍了拍少年垂下的肩膀，道：＂是我欠考虑了，对方顶着的脸也不一定是真的。＂
少年似乎没有明白徐家爷爷在说什么，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徐家爷爷没有解释，只是写了一张纸条后，召来侍从，要他转交给藏宝坊主人。
＂现在我们只能等着了。＂看着侍从匆匆离去的身影，徐家爷爷轻轻说道。
少年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多时，他突然对着徐家爷爷跪了下去……
灯火摇曳间，老人的脸时明时暗。
＂宝藏？＂老人拿着一张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敢相信。
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闻言悄悄抬头，似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却不料，刚一抬头便对上老人锐利的眼神，吓得他急忙低下了头。
老人的眼睛慢慢闭上，缓缓道：＂怎么？跪不住了？＂
＂不……不……＂中年男人抖如筛糠，慌张地叩着头。
＂他还有说什么吗？＂老人将纸条放在火上，很快纸条便化成了飞灰。
连枝摇摇头，道：＂没有了。＂
老人稍稍一颔首，拄着拐杖，竟是慢慢站了起来：＂藏宝市的事……＂
中年男子直觉不妙，连忙磕着头道：＂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一定……＂
＂不必了。＂老人话音刚落，中年男子的头颅便飞了起来，一直飞出门外摔落在沙土里，断头处涌出的鲜血一路泼洒出去，直如沾了墨水的笔在生死簿上不经心的一划，勾去了一个人的姓名。
＂这段日子，你筹备藏宝会也累了，好好休息吧。＂老人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保持着跪姿的无头残尸，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忠诚的下属。
跪在地上的其他下属更加害怕，一个接一个疯狂磕着头。
老人扶着拐杖，踏着发黑的血迹往外走去，一丝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连枝连忙跟上，作势要去搀扶。老人挥开他的手，边走边道：＂连枝，去告诉客人们，为表歉意，藏宝坊决定再开一次藏宝会，这次藏宝会不再限制人数身份，只要有兴致都可以参加。记得提醒他们准备最好的货物以供拍卖。＂
连枝虽然不得其解，却没有多嘴，不假思索应了下来。
＂主管的位置以后就由你顶上吧。＂老人抬头望天，喃喃道：＂藏宝坊的脸不能丢！＂
……
十月十三，平凡的一天。
天空传来阵阵鹰唳，时远时近，但却徘徊不去。
徐家爷爷抚摸着手上的扳指，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客人商贩，不知想着些什么。
一个波斯商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路过徐家爷爷跟前的时候，显摆似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袍，使腰上镶着宝石金腰带露了出来，又伸手抚了抚衣袖，大大咧咧地暴露出手上的戒指，腕上的金环。然而，这一连串的动作并没有起到他所希望的效果，徐家爷爷看都没看他一眼。
波斯商人似乎不甘心，在徐家爷爷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几次，直到藏宝坊的仆人将他带到座位上去。
藏宝坊主来得极早，此时正坐在上首，似乎被暖阳照得昏昏欲睡。
＂藏宝坊主，很高兴又一次见到你。＂一个带着奇怪口音的声音传来，藏宝坊主抬头一看居然慢慢站了起来。
＂原来是罗先生，罗先生能够到藏宝会来，实在是在下的荣幸。＂坊主又向着坐着的两人介绍道，＂这位是罗伯特，罗先生。＂
徐家爷爷好奇的打量那个人，他大概三十几岁，很高，白皮肤，金黄色的卷发，还有海蓝色的眼睛，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在中原地区很常见的麻衣。
仿佛是察觉到徐家爷爷在看他，便转头看向徐家爷爷，而徐家爷爷在眼神与他对上的时候礼貌性地对他点了一下头。他愣了一下，才点了一下头作为回礼。
至于那个波斯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藏宝坊主心中不悦，介于场合，只能岔开了话题。
那位罗先生笑眯眯地仿佛没有看到波斯人，跟坊主客套一番之后，坐在了徐家爷爷旁边。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徐家爷爷只是摆弄那个扳指也没有怎么在意。反倒是那个罗先生，一直盯着扳指看，似乎很感兴趣。
徐家爷爷在转身喝茶对上罗伯特那渴望的眼神后，便无法继续淡定把玩扳指了。
罗伯特似乎发觉这种行为不好，尴尬地咳了咳，又对着徐家爷爷笑了笑，这才把头转开了去。
等人的时候是最无聊的。虽说今年的藏宝会没有什么限制，但是普通商贾却不敢踏足，唯恐一个不小心会赔得倾家荡产，因此今天的藏宝会仅有十个巨贾参与。其他的商贾都选择在藏宝市摆摊，顺便看看热闹。
徐家爷爷环视会场，还有一个人没到。
旁边的罗伯特仿佛是天生的自来熟，跟其他几人聊的十分的好。当然那个波斯人除外，他依旧高傲地仰着头，＂睥睨＂所有人。
不过很快，第十个商人带着一个仆人走了进来，他坐定后，藏宝会也将开始了。
藏宝坊的坊主站在台上，对着与会的十一个个人说道：＂非常感谢大家能够来到我们藏宝会。藏宝会即将开始，现在就由老朽来为大家介绍藏宝会的规则……＂
藏宝坊的坊主说的激情洋溢，其他的人都听的无比认真。然而徐家爷爷表面上听的很认真，暗地里却在看着别人－－一个仆人，准确地说是跟着第十个人进来的仆人。
那个仆人穿着一套很普通的粗布短打衣裳，他的帽子压的有点低，又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徐家爷爷看了一会儿，那个仆人似乎有所察觉，将头埋得更低了。
坊主说完规则之后，藏宝会正式开始。
第一件＂宝＂很快便被拿上了台：天蚕丝。
那个波斯商人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叫价，有几个人也跟着竞价。
然而罗伯特和那第十个人，以及徐家爷爷都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不打算参与竞价。
罗伯特是没兴趣，徐家爷爷是因为司空见惯，三十几年间，他已经收集到了很多天蚕丝。至于第十个人，没人知道为什么。
第二件是一尊玉佛。据说这一人多高的玉佛是由一整块玉雕刻而成，玉佛的袈裟在光下发着光，晃得人眼花缭乱，仿佛是神佛附身其上，放出光芒欲普度众生。其实是因为上面镶了许多的珠宝。虽然，没有佛陀的附身，但是这尊佛像的价值是毋庸置疑的。
波斯商人在看到玉佛的那一刻，心神仿佛就被玉佛勾走了，他又一次率先出价。接着又是一轮竞价，波斯商人最终如愿抱得玉佛归。
第三件＂宝＂是一枝并蒂双生的天山雪莲。罗伯特眼睛睁得极大，惊讶得嘴巴张开，恨不得把雪莲吞了就走。
徐家爷爷率先叫价。罗伯特仿佛对雪莲势在必得，立刻加价。那个波斯商人，又把价格加了很多，徐家爷爷又加价，波斯商人便又加价，其他几人也兴奋地加价，当价格炒到一百万两时，徐家爷爷就不再加价了。而罗伯特跟其他人竞了一会价后，发现徐家爷爷边喝茶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内心突然一凛。立刻停止了竞价。最后，那枝雪莲以八百万两的价格被波斯商人拿走。
接下来几件＂宝＂也被其他的几位商人拍完了，有得有失，全凭财力。但在此过程中，徐家爷爷只是偶尔抬抬价，却没有真正拍下某件东西。
旁边的罗伯特拍下了一个蓝色的珍珠母。此时正左右端详，爱不释手。刚开始他确实被徐家爷爷的行为吓到，以为这些拍品有问题，但后来几次竞价，他发现，徐家爷爷只要在价格超过一百万两就停止竞价后，他立刻觉得自己很蠢，不相信这已经在西域举行了几十年的藏宝会，而去相信一个只出得起一百万两的穷光蛋。于是，之后的竞价只要他看得上眼的便尽力竞价。
徐家爷爷不知道罗伯特对于自己的看法，淡定地喝着自己的茶。
他轻轻吹着茶，眼前是水汽氤氲而上，心中想的是那唯一的解药。
解药，会在谁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