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两次谋杀

同学聚会散场后，我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刚打开门，易米一改最近对我的冷漠态度，迅速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跑过来。我把钥匙放到鞋柜上的杂物盘里，拿起拖鞋换上。没想到易米一把抢过我的背包，放在地上拉开口袋，不停翻看包内的东西。

我说：“你找什么？别乱翻，把我的文件搞乱了。”

易米没有回答我，显然她没有找到期望的东西，她生气地瞪着我的眼睛，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扇着空气，试图驱散我的酒气。她想了想，又像警察搜身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捏了个遍，还把头伸到我背后看看，还是一无所获。

我很不解，她这一惊一乍是怎么回事，难道发现了我正在调查菲子的案件？但我的资料本就在背包里啊，她也没拿出来。

此时，易米突然绝望地吼道：“姓严的，你別进门了！”说完，她使出吃奶的劲把我往屋外推。

我正在单脚穿鞋，毫无防备地被她猛地一推，整个人一个踉跄跌出了门外。易米顺手把我的鞋子和背包也扔了出去，“嘭”的一声关上门。

“你疯了吧，想把我的笔记本砸坏吗？”我在外面一边砸门一边叫。

“滚，你别回来了！”易米在屋里吼道。

我重新穿上鞋，捡起背包，强压着怒气说道：“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我听到屋内易米渐渐走远的脚步声，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我的酒全醒了，感觉全身一阵冰凉。我拿出手机翻看日历——完蛋了，原来今天是我和易米的结婚纪念日，之前我还答应给她买手表作为礼物的！

我明白得太晚了，无论敲门还是打电话，易米都没有半点回应。我连续不断向她发了很多道歉的信息，也没有任何回复。在门口守了一个小时，我开始腰酸背痛，易米仍然没有开门的意思。我知道，今天肯定有家不能回了。没办法，我想我只能在家附近找个小旅馆凑合一晚上，明天一定记得去买手表赔罪。

我在小区附近晃荡了一圈后，找到了一家便宜的小旅馆。进旅馆办完入住手续，我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四仰八叉地瘫倒在了床上。

“叮叮叮”，手机的短信铃声连续响起。我掏出手机一看，是潘逸之在高中班级群里发送的消息，他说感谢成都同学的款待，问大家是否都安全到家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是否算得上“安全到家”，出于礼貌，我在群里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其他人随后也陆续报了平安。既然拿起了手机，我顺手翻了翻易米要求的结婚纪念礼物。

那是一块瑞士石英表，象牙白的表盘搭配樱桃红皮质表带，表盘周围还镶了一圈水钻，小巧精致中透着一点奢华。手表的广告更是具有煽动性，把它和女性的优雅、感性划上了等号，仿佛没有这块表女性就会丢失许多优良品质一般。当然，在玩表的圈子里，像这种价值五六千的石英表是上不了台面的，但对我家的收入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易米为此已经纠结好长时间了。

同样是结婚纪念日礼物，我很好奇孙厉鑫到底送了什么给菲子。可惜，这礼物潘逸之只见过拆开包装前的照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偏偏只有潘逸之见过？难道因为他是菲子的前男友？难道因为他长得帅？况且他现在也无法找出那张照片了，难道是潘逸之记忆出错了吗？还是照片自己消失了。

躺在宾馆陌生的床上，过往的思绪一件件涌入我的大脑，它们像一块块散乱的拼图片一般，相互之间不断尝试拼接。渐渐地，拼图从小变大，从杂乱无章的状态渐渐变为一副清晰的图案。就在一瞬间，我突然想通了！所有的线索仿佛经过重新组合，还原出了事件真相。

一直以来，我呆板地把作案手法、作案时间和案发时间绑定在一起考虑，这就是问题所在！它让我走入了调查的死胡同。之所以那张礼物的照片会“消失”，一切的根源在于孙厉鑫的作案次数——他一共杀了菲子两次！

第一次谋杀应该发生在3月26日，也就是孙厉鑫和菲子结婚纪念日那天。从结果来看，这次谋杀失败了，但它是第二次成功谋杀的预演。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立即拿出笔记本和资料本。

按照资料本中记录的时间线，我找到了那张3月26日菲子在社交软件上发布的照片：菲子一只手捧着脸，满脸甜蜜。照片下面配了一句当时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话：“老公，要给力哦。”现在结合潘逸之的描述来看，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菲子正在等待孙厉鑫给她准备的结婚纪念日礼物，由于不知道将收到什么礼物，所以她非常期待。

之前单看这张照片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现在就能说通了。潘逸之其实并没有记错，菲子后来确实发布了礼物的照片：收到礼物的照片和期待礼物的照片形成前后联系，这才是合理的真实情况。

但是，为什么除了潘逸之，我和其他同学都没看到礼物照片呢？这一定是由于信息的“时间差”造成的。因为某些原因，菲子在发布礼物照片后不久就执行了删除操作，而就在信息被删除前的一小段时间内，潘逸之恰好刷新微博看到了礼物照片。而我和其他人错过了这个时机，所以都没看到。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潘逸之今天再次查看微博，却无法再次找出记忆中的那张照片了。

那到底为什么这张照片会被删除呢？这就和“第一次”谋杀关联上了。虽然我没见过照片，但根据潘逸之的说法，照片反映出的是孙厉鑫“藏”的礼物，让潘逸之觉得孙厉鑫很“浪漫”。

不难联想，结婚纪念日那天孙厉鑫并不是将礼物直接交给菲子，而是把神秘的未知礼物“藏”在某处，然后告诉菲子一些线索，让她自己找出来。

单独看这个信息或许没有任何价值，但如果把它和之前调查过的沙袋联系起来，再加上把孙厉鑫送礼物的结婚纪念日看作是“第一次”谋杀就不难推测出孙厉鑫的真实目的，礼物就是整个杀人预谋中的关键一环。

根据之前的调查，特别是沙袋的位置，不难推测出孙厉鑫可行的杀人方法：他先将礼物放在阳台的高处，让菲子必须借助阳台上的板凳才能够到；然后设置一种可以定时让沙袋摆动的触发装置；接下来他根据触发装置的倒计时把礼物的位置告诉菲子；最后，当菲子站在板凳上拿取礼物的时候，装置自动触发，沙袋从墙壁甩向板凳的位置，菲子被撞下阳台。

这就是照片被删除的原因，它会把警察引导到更加接近真相的方向，而且必将极大增加孙厉鑫的犯罪嫌疑。只有照片消失了，才不会有人知道3月26日，结婚纪念日发生的那场失败的谋杀，才不会有人破解孙厉鑫“密室杀人”的把戏。孙厉鑫才能在第二次谋杀中通过不在场证明逃过法律的制裁。

长期以来，我理所应该地把孙厉鑫的作案时间锁定在6月5日，其实那已经是他的第二次谋杀了。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孙厉鑫改进前一次的方法再次实施，终于得逞。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翻身起床，飞快地把刚才的发现记录到资料本上，好像它们马上就要从我脑子中溜走一般。

放下笔，我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的思路，其中还有个不容忽视的细节：既然孙厉鑫不在案发现场，那他应该在什么时间告诉菲子礼物的位置呢？很显然，对于基于时间控制的装置来说，触发时间越短精度越高。也就是说，孙厉鑫越晚告诉菲子礼物的位置，越能精确控制时间：在案发现场的阳台上，一个人站在板凳上寻找并且拿下礼物的时间不会超过30秒，如果太早告诉菲子，很容易导致礼物被拿下后装置才触发。

那是不是提前几秒钟告诉菲子就行了？显然也不是，因为既然孙厉鑫不在家，那他根本不知道菲子在家里的具体位置，这样就无法估计菲子到达阳台的时间，很可能导致装置提前触发。

所以，最有效的方法是找一个观察点，一个可以实时看到菲子位置的地方，根据菲子的位置来确定告诉她礼物位置的时机。是的，应该存在这样的位置，为此我必须立即再去菲子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