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此消彼长:城市吞噬着乡村
城市吞噬着乡村当然不是空间意义上的,而是我们谚语中“蛇吞象”的意思,是社会学层面上的喻指。伴随着工业革命的步伐,城市以两种方式吞噬着乡村:在区域上,城市像无数不断膨胀的巨人不断地向周边推进,乡村就像面对巨人的小个子,胆怯地一步步后退;在人口上,城市又像一个个膂力过人、食量同样巨大的大力士,张开大口,将无数的农民工都塞进他的口中。
诚然,工业革命加速推进带来了产值不断攀升,同时还带来了一系列看得见的变化。蒸汽机的发明带来了蒸汽机车的问世,催生了交通革命。蒸汽机车带来了铁路和火车的问世,铁路火车将城市内部各地连接得更紧密,将城市边缘不断向乡村推进,又将远离彼此的城市连得更近。工业化催生了许多新的职业,诸如运输业、采矿业、机械制造业、冶炼业等,也加快了许多前工业门类职业的发展,如纺织业、交通业、邮政业、服装制作业、印刷业等。不断提升速度的交通将城市不断向周围扩展,吞噬着周围的乡村;不断新增的职业一方面无情地将一些传统工业挤出职业行列,比如,珍妮机的发明让大量摇动纺车的纺纱女失去谋生的手段,制鞋业的发展让手工业鞋工丢掉了饭碗,另一方面又将大量因圈地运动和生产方式改变而失业的农业工人驱赶或是吸引到城里来。这两种情况的直接结果就是城镇的扩大和城镇人口的大幅增长,从事工业门类工作的人显著增加,而从事传统农业生产的人数不断减少。从下面钱乘旦先生的研究中可以清楚地看出这种变化。
很明显,农业劳动力的比例急剧下降,工业劳动力的比例迅速上升。1851年以后,农业劳动力不仅相对数字减少,绝对数字也在减少,1851年农业劳动力有205.4万人,1861年198.2万,1871年181.7万,1901年只有147.6万(16)。
英国19世纪各部门就业人员在劳动总数中所占比例表
资料来源:钱乘旦:《第一个工业化社会》,第66页。
同样根据《第一个工业化社会》中的研究,工业化完全改变了英国在18世纪中期以前的社会结构,也就是以乡村作为执政基础和中心而城市作为乡村的附属地或财产的集散地的结构,而成了另一种样子:“城市的作用越来越大,渐渐成为财富和地位的发源地。城市随着经济地位的上升,逐渐起着领导作用。城市的价值成为全社会的价值,城市的生活方式为全社会所模仿。农村以城市为榜样,现代文明在城市中发生。农村的领导地位消失了,城市成为国家的支柱。(17)”“城市压倒农村,主要靠优势的城市文明来实现,城市文明则靠大工业来传播。大工业用前所未有的新动力、新工具、新的组织形式和经济体系进行经营和管理,结果就带来新的经济思想,以及由此引起的整个观念和生活方式的变化。(18)”
城市的急剧扩张和工业工人与农业工人数量的翻转给维多利亚人带去了观念和生活方式的变化,也给后世的历史学家带来了不同的观点。布里格斯指出,在有些历史学家看来,这是进步和发展的标志,而另一些历史学家却认为是一种警钟的鸣响(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