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释疑
周士毅回到乡政府大院,他来到办公楼前停好自行车,然后交待章汉杰通知晚上七点整召开党政联席会,他想尽快理清头绪和打开局面。
这时,一个形象斯文的中年男子来到周士毅身边,只见他神态恭谨地对周士毅说:“周书记,您的房间安排在办公楼的二楼,也就是龙飞书记原来住的那个套房。”
“哦……你是……”眼前这个大约四十左右的男子让周士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周士毅就不无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宋慕贤,办公室主任。”章汉杰连忙向周士毅介绍道。
周士毅记起来了,以前在为乔晓娜办理回城迁移手续和为自己办理上学迁移手续时,他都见过宋慕贤,宋慕贤那个时候就是办公室的副主任。周士毅还知道宋慕贤是李秋云下放在庙山林场时写作通讯报道的“恩师”,而且李秋云后来调到枫岚公社担任广播站采编员还是他举荐的呢,只是当时彼此交往很少,此后又相隔多年,所以一时没有辨认出来。
章汉杰随后又把周士毅刚才交待的晚上开会的事告知宋慕贤,叫他负责通知大家,宋慕贤恭顺地应承下来。
接着,章汉杰和宋慕贤便陪着周士毅经过门厅进入办公楼,办公楼的中间是一条呈左东右西展开的过道,过道的南北两侧,是呈对称状的用于办公的房间,两间办公室设在楼梯间的右侧,接待室则设在办公室的对面,也就是进门厅的右边。周士毅发现,一楼主要承载办公与接待功能。
在对一楼的平面布置有了大致了解之后,周士毅他们从门厅的楼梯间上到二楼。上楼时,由于章汉杰坚持礼让,周士毅只好走在前面。这时,章汉杰看见不断上行的周士毅的背影,心里止不住暗自叫苦不迭。
周士毅上到二楼,朝左右两边打量了一下,觉得这里比较安静,好像没有什么人住似的。尾随而上的章汉杰就满脸带笑地领着周士毅来到二楼的西侧过道。西侧过道的南边是由两个开间构成的大约三十平米的小会议室,会议室靠过道一侧的中间设有双扇木门,其南向和西向都开有窗户,里面放置了一张两端呈半圆状的长条桌,这里通常用于召开党政联席会。周士毅看见东向的墙壁上挂有很多锦旗,知道这里通常被视为上首。在西侧过道的北边,左是档案室,右是保管室,在这个区段与楼道口的连接处,也设置了一个双扇木门。
章汉杰指了指顶上介绍说,与二楼这个区域相对应的三楼“工”字头,是个能容纳一百多人的大会议室,乡里的三级干部大会一般安排在临街的大礼堂,而乡村干部大会通常都是在这里召开。周士毅闻言点了点头。
其后,他们几个人出了西侧过道的双开大门,章汉杰就将其他房间的功能情况略作介绍。原来与楼梯间相对的左边房间,与此相邻的东侧那个房间,以及与相邻房间隔过道对面的南向那间,这三个房间都是作为招待所使用的。再往里走,左边的那间套房原来是龙飞书记的住所,现在安排给周士毅使用;右边的那间套房原来是边锋乡长的住所,现在暂时锁着,留待新的乡长到任备用;而过道东向的尽头,是一个小巧的洗衣池,供住在二楼的人洗漱之用。
听过章汉杰对二楼布局的粗略介绍之后,周士毅往东侧逛了过去,章汉杰和宋慕贤随行其后。周士毅发现,由于东侧大部分房门都是关着的,所以过道总的来说光线较弱,这就使得从他即将入住的住所里透出来的两道亮光显得格外耀眼。
说话间,周士毅来到他新住所外间的门前,由于过道比较晦暗,当他们乍到门前时,陡然被从房内透过来的亮光刺花了眼。忽然,周士毅似乎看见外间出现一副乔晓娜的剪影,不由得心里一惊,忙定神细看,由于眼睛对亮光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适应,这时他才依稀看见里面有个脑后扎着一束秀发,手中提着热水瓶的妙龄女子正朝门口走来。
周士毅在闪身避让时,发现眼前的女孩就是先前借给他自行车的那位,二十不到的年龄,中等身材,白嫩皮肤,模样虽不惊艳但还好看。
那个女孩看见站在门口的周士毅,不无羞怯地笑着问候道:“您好!周书记。”随又对站在周士毅身后的章汉杰和宋慕贤笑着点了点头。
周士毅浅笑着“嗯”了一声以示回礼,同时把车钥匙递还给她,并告知了停车的位置。
女孩走后,周士毅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对章汉杰与宋慕贤问道:“这……”
宋慕贤见问忙介绍道:“哦,周书记,是这样的,这是乡里上个月招聘的打字员苏爱莲,由于乡政府的人手比较紧,所以办公室就安排苏爱莲同时负责招待所的服务工作,接待室、会议室、招待所以及领导这边搞卫生和打开水的事都是由她兼着。”
听了宋慕贤的解释,周士毅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吱声。
周士毅走进室内,看见中间隔墙靠近过道处开设了单扇连通门,他朝前走了两步,站在连通门洞里向卧室与外间两边打量了一下。他发现两个房间南北两向的设置都是一样的,北向的左边都是一个通往外阳台的带有玻璃“摇头”的木门,中间则是一个带有玻璃“摇头”的两开木框玻璃窗;南向靠通道处,都是一个开在中间位置的带有玻璃“摇头”的木门;两个房间在靠近连通门处,都隔墙对称放置一组暗红色的单人扶手木椅,两张坐椅中间都放了一张与之配套的同色茶几。除此之外,两个房间的陈设则各不相同,卧室的北窗下放着一张五斗办公桌和一把靠背椅,办公桌右边靠墙处打横放置了一张挂衣橱,挂衣橱的右边是一张宽约一米五带有三向挡板的床具,周士毅的被褥已被整整齐齐地平铺在床上。周士毅还注意到,办公桌椅和床具都被漆成鹅黄色。而外间的北窗下则放着一张长条两屉桌,长条桌的左边靠门处是一个木制的三脚脸盆架,周士毅带来的脸盆、毛巾和漱口杯等都已放置到位;外间左侧则靠墙放着一张一米见方的暗红色的小木桌,四个同色小木凳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下面。周士毅在扫视过后,觉得如果用窗明几净来形容这两个房间一点也不过分,他想,看来这个名叫苏爱莲的小丫头在打扫卫生时还是花了一些功夫的,周士毅这样暗自评价着。
当住所的一切尽收眼底之后,周士毅便从连通门洞退回到外间,然后从上衣的内袋里掏钱递给宋慕贤,请他代买些饭菜票。在宋慕贤告退下楼之后,周士毅指了指靠窗那边的木椅,笑着为章汉杰让坐,自己也在靠近连通门的那张木椅上缓缓坐下。
周士毅向章汉杰侧过身子微微一笑,然后说:“汉杰,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想到时隔十年,我们竟然又在枫岚相聚,并且又成为同事。”
章汉杰听了周士毅的感叹,虽然满脸荡漾着欢快的笑意,但心头滚过的却是无边的悲凉,他随即想到了“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古语。
章汉杰是一九七三年从长平县下放到庙山林场的,他比周士毅早到林场一年。其时因为庙山林场有四十多个下放知青,公社为了安抚人心,每年都会安排一个“工农兵推荐选拔上大学”的指标给庙山林场,而庙山林场通常会将这个指标定给担任团支部书记的那个知青。一九七五年年底,庙山林场因为前任团支书上大学而需补选新的团支书,其时章汉杰分析,自己虽然是团支部的组织委员,但周士毅不仅已经练成农活能手,而且在担任枫林水库工地青年突击队队长时又脱颖而出,后来还挺身而出赶跑了到林场闹事的“枫岚四霸”,章汉杰觉得如果自己与风头正劲的周士毅竞争团支书必落下风,所以在权衡利弊之后,他便故作姿态地主动推举周士毅,以便为日后留下一份人情。
在一九七六年行将落实推荐选拔上大学的指标时,章汉杰为了争得这个重要的上升机遇,他先是找到枫岚公社党委书记邱正良,准备与其拉上私人关系,但因言语欠妥而被邱正良逐出门外;其后他又找到场长韩鼎诚,以便从这里打开缺口截获指标,没想到又因言高语低而被韩鼎诚教训一番;最后没有办法,章汉杰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硬着头皮向竞争对手周士毅开口,不过,当他诉说了三岁丧母,七岁丧父的苦难家事,周士毅得知是他后母将他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拉扯大,家境相当窘迫,急需寻找一条出路时,周士毅想到章汉杰曾经推举自己担任团支书,为了报恩,竟主动表示愿意放弃对推荐指标的竞争。
章汉杰虽然得到了林场的推荐,但他知道此事的决定权在公社党委,为了避免功亏一篑,他又挖空心思找人疏通邱正良的关系。章汉杰的父亲“文革”前是长平县的县委副书记,在“文革”前期接受批斗时意外去世,章汉杰考虑到父亲原来的秘书甘为牛曾经得到父亲的提携,而甘为牛此时担任县人事局局长,在官场上有一定的斡旋能力,便满怀希望地向对方求助,谁知甘为牛却借故婉拒。在这山穷水尽之时,他父亲原来的司机,机关小车队的副队长唐冬冬得知情况,便利用送县委李云峰副书记去枫岚公社检查工作的机会,将章汉杰的家事与困境说给领导听,李云峰副书记得知章汉杰不仅是县委前领导之后,而且对后母很孝顺,对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很尽责,出于恻隐之心,便为其向邱正良打了个招呼,章汉杰这才得到去江南林学院读书的推荐指标。
周士毅虽然成全了章汉杰,不过章汉杰并未领情,因为他觉得无论是选举团支书还是得到推荐上大学的指标,如果论资排辈都理应属于自己,况且,他认为自己之所以能上大学,主要还是依靠县委李云峰副书记在关键时刻的出面,由于有了上述原因,所以章汉杰在离开林场上大学时,并未与周士毅告别。
大学毕业后,章汉杰听从已是县长的李云峰的建议,下到枫岚公社工作,其后,他从公社管委会副主任升任为乡党委副书记。两年前,他找到已是市委书记的李云峰,巧妙地表达了更上层楼的意思,而李书记也暗示会在附近乡镇给他“动一动”,他当时就推测自己很有可能会去两位主官不睦的荷塘乡,没想到荷塘的乡长职位后来竟让只当了半年副书记的周士毅捷足先登了。
昨天上午,龙飞书记和边锋乡长来到枫岚,他们召集在家的班子成员开了个碰头会,告知大家市委决定将他们俩调离枫岚另行分工,而荷塘的乡长周士毅会到这里来接任书记,乡长一职暂时空缺。并说次日上午市委领导会陪送周士毅过来上班,要开个班子成员的见面会,叫章汉杰负责牵头做好接待准备。
这个消息对于章汉杰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为了一探究竟,吃过为龙飞和边锋送行的中饭,他借口要看望老娘,便搭乘龙飞他们的车子进城去了。
在路上,章汉杰认为周士毅这次来到枫岚乡担任党委书记,在乡长之位出缺的情况下,自己作为三年半的副书记,该提拔而未提拔,他估计这肯定是周士毅为了迫使自己彻底臣服于他而故意作梗。下午他壮着胆子来到李云峰书记的办公室,想听听李云峰书记对此有什么说法。但李书记并没有请他落座,只跟他站着讲了不到三分钟便把他打发走了。李书记的意思是,现在离换届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枫岚的“乡长”一职暂时空缺,这就说明他还是有努力空间的。离开李书记的办公室,章汉杰反复咀嚼着李书记的话意,他觉得自己能否升任乡长一职,看来完全取决于自己如何在周士毅面前“努力”了,章汉杰想到命中“克星”周士毅,心里不由得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浩叹。
章汉杰虽然对周士毅恨得牙痒,但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他见彼强己弱已经定势,便下定决心以屈求伸。他想,无论如何,一定得先把“乡长”这个职位弄到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来日方长,谁能笑道最后谁才算笑得最好呢!
在回枫岚的路上,章汉杰分析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并就可能遇到的问题做好了相应的预案。正是因为章汉杰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所以他才会在圩场发生突发事件时,临时起意帮助周士毅精彩亮相。
章汉杰听了周士毅“又成为同事”的感叹,立即打起精神朗声笑道:“周书记,这只能说明我们之间的缘分很重啊!”
周士毅见章汉杰神态恭谨地称他为“周书记”,怕委屈了章汉杰,便宽厚地提示说:“汉杰,我们毕竟是老同事,在私下场合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这样会更自然些。”
章汉杰打着哈哈豪爽地笑道:“周书记,下放在庙山林场那会儿你是我的团支部书记,现在你是我的党委书记,你的职务虽然变了,但我们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并没变,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场合,我称呼你‘周书记’,在心理上都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
周士毅面带微笑地看着章汉杰,继而说道:“那年你离开庙山林场去上大学,我本想在你离开前为你饯行,没想到……。”
章汉杰见周士毅旧事重提,知道对方对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仍然心存芥蒂,为了化解周士毅的不满,便辩称道:“哦……是啊!我知道,那次是走得急了一些,不过哩……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因为我母亲得了心脏病仓促住院,我的两个弟弟年纪又小,办不了事,所以我只得赶回去张罗。”
随后章汉杰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将推荐选拔上大学的指标让给我,我当时本想在离开前向您郑重致谢,但一来时间很急,二来也是担心一不留意说到我母亲的病情,倒弄得你为我的事担忧,所以就没有去见您。”
周士毅听了章汉杰的解释,这么多年一直留存在心的那丝不快这才得以化开,但他并未将这个变化表露在脸上。周士毅点了点头,随又问道:“当年下放在庙山林场的知青共有四十多个人,现在还在枫岚乡的,有依然留守林场的饶青松与金月娥两夫妻,嫁给当地赤脚医生的敖丽萍,你们两夫妻和李秋云,当然,另外还有公社抽调到林场任职的韩场长和两位队长,诶!他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
章汉杰顿了顿,略作思考过后便缓缓地说道:“其他人都还过得可以,只是韩鼎诚场长过得比较艰难些。”
周士毅似有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
章汉杰神色愤然地说道:“都是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说到这里,章汉杰竟然有些激动了,他接着说道:“这小子从小被父母宠坏了,初中毕业以后,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闲,打架闹事。前几年‘严打’时,乡里的‘严打工作领导小组’统一排查不法分子,结果把韩金锁从小偷那里买自行车的事也给抖落出来了,大家得知这小子平时很喜欢惹是生非,便一致决定以“销赃罪”报捕他,要让他感受一下法律的严肃性。没想到韩场长当局者迷,在韩金锁被抓捕的当天下午竟然找到我,想要保下他那个宝贝儿子。我觉得如果这次放了韩金锁,不仅其他罪行较轻的被捕者及其亲属不会服气,而且从本质上来说这也对韩场长不利,因为这小子如果不及时管教,以后还不知道会给父母惹出多大的麻烦哩!所以我当时就没有顺从韩场长。况且那天公安局治安科的罗龙刚科长也来了,我一个人根本做不了这个主。没想到,韩场长对我的苦心与难处不仅没有理解,反而还因此怪罪我,后来见了我老是爱理不理的。好啦!结果还真的不出我所料,这小子刚被释放不久,在上个月有一次当街时,因为一个女孩的事与别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最后把人打伤住院,弄得赔了人家二百多元才算了事,他父亲四五个月的工资就这样赔没了!”说到这里,章汉杰的脸上依旧是怒气难消。
周士毅见章汉杰这么说,倒觉得章汉杰当时的决定未必就有多大的错,便开解道:“汉杰啊!韩场长哩,是我们的老领导,他不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理解他的心情,为人父母嘛!护犊之心总是有的,你就不要跟他过于计较了。”
章汉杰听了周士毅的劝说,这才缓过脸色,他说:“‘过于计较’倒不会,只是想起来心里觉得有点憋屈而已。”
周士毅顿了一下,又说道:“我觉得他即使对你有所不满也是人之常情,因为他从庙山林场回到乡里,竟然把原来一直兼任的武装部副部长职务免掉了,而你又是分管这件事的领导,你说他对这件事毫无情绪,这恐怕也不现实,是吧!”
章汉杰说:“如果他要因这件事怪罪我,这就是怪人不知理了,因为无论是提议这件事还是决定这件事,都轮不到我这样一个资历尚浅的副手,其实这事自始至终都是“一把手”定的调,跟我没有什么关联,所以他要因为这事怪我,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周士毅见章汉杰情绪激动,忙解释说:“汉杰,不是韩场长为这事怪你,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正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串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两人便都打住话头。转瞬之间,只见宋慕贤拿着一沓饭菜票进了外间并给了周士毅。
周士毅接过饭菜票,叫宋慕贤坐。宋慕贤说,坐家的牟玉成副乡长考虑到周书记刚来枫岚,环境还不太熟,便安排食堂另外炒了几个菜,免得周书记今晚就去排队打饭。宋慕贤又说现在到了开饭的时间,问两位领导是不是现在就过去用餐。
周士毅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太合适,就叫宋慕贤将已经炒好的菜拿到窗口去卖,说自己还是打饭吃的好。
章汉杰见周士毅不愿接受这份安排,迟疑了一下,就说:“要不就这样吧!周书记,这几个菜的钱我出,就算我为你接风,这总可以吧!”
周士毅见章汉杰这样说,想到牟玉成和章汉杰都是一片好心,今后还要与他们长期共事,如果自己太过较真,恐怕会弄得牟玉成下不了台,便笑道:“好吧!那就让你破费一次吧!慕贤,你也和牟乡长一道参加吧。”
宋慕贤报称牟乡长有事出去了,周士毅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宋慕贤见僵局已经化解,便感到一份如释重负的愉悦,于是,三个人相继出门来到过道准备下楼。这时恰好苏爱莲打了开水上来,她见几位领导正要下楼,就面带赧色地在楼梯口闪身避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