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路:奥古斯丁本体形上时间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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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范式存在与生命过程

在从语法程式上讨论了起始性现在时(γίγνεσθαι)等的意义之后,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是,成为作为内在于世界中的成为,能否被理解为范式存在在感官世界中的阐释和表述,也就是说,能否指出某种程式上的确定性,而这一确定性又恰恰提示出范式存在和感官世界。

在前文所引述的文本中,亦即“较年轻与较年老作为人自身”这一表述中,成为指的是变化,而自身则指的是一致性,成为是趣向于、校准于一致性的同时所发生的状态的变化,这样的变化并非范式存在的属性,而是感官感觉所能感知到的运动变化的事物的属性;除了我们在此引述的《蒂迈欧篇》的文本之外,《巴曼尼德篇》的141以下(以及151以下)也将较年轻和较年老理解为在时间中的此在的突出品性,并且认为,大凡参有到时间中的、在时间中的存在,其中的每一个都自身与自身有着自身同样的齿龄,无论是较年轻、抑或是较年老,都是同一个这个自身;65而这与亚里士多德在《物理学》中的理解大相径庭,在那里,时间的本质被理解为消逝、流逝,甚或毁灭的原因,是一种熵值意义上的、平均量意义上的消长过程和结果。柏拉图则不然,并未将较年老与较年轻解说为《阿含经》中所描述的成、住、转、坏,并未由此而将时间的本质阐释为此消彼长,在他看来,较年老不仅(甚或首先并非)意味着生命渐次的老去,而且(而是)同时就意味着较年轻,这初看起来似乎是一种自相矛盾、或者至少是一种悖论,我们在随后的下文中将对此加以些许之解释;但是在此无论如何:成为较年老的庶几并非意味着自然过程的单向拓展性,并非意味着从源泉到末流的无可回返性,并非意味着从原因到结果的逻辑顺序的不可逆性,这庶几不应当是时间性存在的属性、庶几不应当是在时间中的存在的属性。

在此,成为较老的并非在比较的意义上而言的,而是对于在时间中的生命的理解,是以鲜活的生命为象喻而对于时间的阐释,成为较老的并非是一种在比较意义上的表述,而是被理解为一种常态的事实、一种常态的生命事实,甚或一种常态性,是绝对(Absolutus)独自在某人或某物自身中所生发而出的,并且持续的过程,成为较年老的指的是一种在自身中的统一性,指的是在自身生命中的蹒跚而行,甚或就径直是生命自身、就是不断前行的生命自身;成为并非是某种属性,并非是人或可赢得的某种品性,而是人贯彻和完成了它。成为较年老的,意味着较年老的存在的成为(或曰:成为了较老的存在),而较老的存在并非是一个与他人、他者相比较而言的系词表语,而是一个相对的谓项表述,是一个在自身中的相对的谓项,是自身现在所是的与自身以往所是的相比较而获得的谓项表述,而“现在所是的”(成为了较老的)和“以往所是的”(成为了较年轻的)这两个表述恰恰意味着存在,于是较年轻的存在和较老的存在同样在严格的意义上就意味着存在、就意味着自身的存在;而就自身而言,自身可同时是较老的和较年轻的。

“同时是较老的和较年轻的”这一表述,关联着临近的前文中提到的所谓悖论,而这一悖论在本质上也并非悖论,也就是说,较老的意义在于人比自身而言的,人比较老于人自身、比较老于人曾经所是的,而较年轻同时也意味着较老,固然也是在与自身比较的意义上,也就是说人比较年轻于人尚未成为的、尚未是的;这首先强调的并非某种兴衰变化和隆替更迭、并非生物医学意义上的生命的生老殆尽,而首先意味着成为了较老的存在的呈现,意味着较老的存在的呈现,而较老的存在所呈现之处(无论是在人,甚或某物之中),则是一种动态的较老地存在着,换言之,较老着比较老自身还要老,较老的存在实际上一直都是现在进行时,一直都是较老地存在着,这是一种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都发生着的常态性,这其中自然也涌动着生命自身的活力,或曰这是生命自身在时间中的涌动,这是时间在生命载体中的呈现,是时间在生命载体中的自我展现,是永恒将自身启示在生命中、启示在绽放于时间中的生命,是永恒(或曰永恒的存在)在舒卷于时间的生命中的自身启示;较年轻的意义亦应同样如此,恕不赘言。

无论是较年轻,抑或是较老,都属于成为的范畴,都属于感官可感知者的领域,是感官感知领域中可感知者的自身呈现和阐释,并且首先是生命的阐释;生命体的生命,譬如人的生命,是通过成为(较)老的而阐释其整体的,被阐释的生命整体即被命名为时间,而如果作为本源和范式的存在又被表述为在时间中的存在的话,那么这一表述,或曰这一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性的存在。生命的展示(过程)提示出不同的、多样的,甚或矛盾的方面,这些方面并非事物在程式上的区别,生命展示的诸多方面的区别,并非区分了已经被展示者与还需要被展示者之间的不同;时间中的存在的诸多方面,并非将这一存在区别于它所归属的范式,并非将它区别于它所从属的本源而范式的存在。“曾经是”、“将要是”、“曾经成为”、“已经成为”、“成为”以及“将要成为”(“将要是”)等所有这些表述,都阐释感官所感知的生命整体,它们都标示时间的诸多方面(εἴδη χρόνου);奥古斯丁也由此而建立其时间类型论(时间类型说),并将其理解为人对时间的感知经验,我们在后文中将详细阐释和分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