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拉伯雷和小说创作

一、拉伯雷的生平与创作道路

弗朗索瓦·拉伯雷（François Rabelais，约1483～1553）是法国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作家，他是法国长篇小说的开创者，在一定意义上也是法国近代小说的奠基者，在欧洲小说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生平 拉伯雷生于法国西部的希农，父亲是律师，拥有不少田产。早年他进入塞伊修道院和博梅特修道院，接受经院哲学的熏陶。1521～1527年，他先后成为方济各修士和本笃会修士。在下普瓦图的首府封特奈—勒孔特，他热衷于研读希腊文，与纪尧姆·比代通信。他将希罗多德的《历史》第二卷译成拉丁文，与热衷于人文主义的一批法学家来往密切，熟悉了法律，并参加他们关于女权和婚姻的讨论。1523年末，他来到马伊泽，受到主教若弗罗瓦·德·埃斯蒂萨克的保护，在民间走访，了解到民间风俗和方言。在利居热修道院，他和诗人让·布歇（Jean Bouchet）研究修辞学家的语言技巧。在修道院期间，他听到了关于宗教改革的辩论。后来他在普瓦蒂埃大学完善了法律知识。

1528～1530年，他游学于波尔多、图卢兹、奥尔良、巴黎，穿上在俗教士的衣服，熟悉了大学生的生活和语言。1530年，他来到普瓦蒂埃大学注册，学习医学，扩大了人文主义知识，研读了植物学、生理学、物理学和博物史，接触到亚里士多德等希腊作家。六个星期后，他获得业士学位，进而攻读学士学位，接触到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和盖仑。

1532年初，他发表了评注希波克拉底著作的一本书，获得声誉，成为市立医院医生，有200个病人归他治疗。1532～1551年，他在法国的许多城市行医，并到过意大利。与此同时，他开始创作。1532年秋，他在里昂用假名（将自己的名字的字母打乱次序组成）阿尔柯弗里巴·纳齐埃（Alcofribas Nasier）发表了《巨人传》第二部《庞大固埃》（Pantagruel），获得成功。作者假称这是《了不起的巨人卡冈都亚无可估量的伟大事迹》的续集。1534年秋，他发表了《巨人传》第一部《卡冈都亚》（Gargantua）。由于国王对新教徒的排斥，他不得不停止创作达十年之久。他的医生名声受到巴黎主教让·杜贝莱的器重和保护，这位主教在1534年1～5月第一次把他带到罗马，第二次是1535～1536年，最后一次是1548～1550年。1540～1543年他在都灵侍奉纪尧姆·杜贝莱。在意大利，拉伯雷有机会参观古罗马遗址，观察到教廷的风俗，丰富了关于古代艺术的知识。拉伯雷有三个孩子，教皇曾让他的孩子合法化。从1536年起，他以世俗教士的身份行医。1536年四五月间，他在普瓦蒂埃大学获得了学士和博士学位。1537年，他边行医边在里昂和蒙彼利埃教授医学，并在这两个城市解剖尸体。1543～1546年，他在里昂、南方和梅斯行医。1545年，他获得权利在十年内自由印刷作品，于是他写出了《巨人传》第三部，在1546年发表。1551年1月，在让·杜贝莱的保护下，他来到默东的圣莫尔当本堂神父，写作《巨人传》第四部。该书在1552年发表，随即被列为禁书。此后，拉伯雷不知去向，他可能卒于1553年末或1554年初。《巨人传》第五部发表于1562～1564年，但不能确定是否出自拉伯雷之手。

《巨人传》的情节 《巨人传》第一部《卡冈都亚》叙述这个国王的童年，以及他在索邦学院受教育的经历。他在教师图巴尔·奥洛费纳的指导下背语法和伦理原则，每天在教堂听二三十次弥撒，变得愚蠢和耽于幻想。新教师巴诺克拉特把他带到巴黎，卡冈都亚坐在巴黎圣母院的塔楼上，取下大钟挂在他的坐骑的脖子上。卡冈都亚在索邦学院听到一位教师雅罗图斯·德·布拉格马多洋洋洒洒却很可笑的讲话。而巴诺克拉特以人文主义思想去教育卡冈都亚，让他阅读古籍，认识自然，参观工匠工作，锻炼身体，另外，每天看一页《福音书》，稍做祈祷或唱圣诗。邻国的毕可肖突然来犯，他野心勃勃，不肯妥协。卡冈都亚前去迎敌，约翰修士大显身手，获得全胜。为了酬谢他，国王格朗古杰建造了德廉美修道院。

第二部《庞大固埃》叙述卡冈都亚之子庞大固埃的童年，他在外省各个大学学习，最后来到巴黎参观圣维克托图书馆。卡冈都亚给儿子写信，赞扬人文主义。巴汝奇用各种语言来回答庞大固埃。庞大固埃在一件难判的案子中受到质询，愤怒地指斥法官，赞扬拉丁文法律。两个原告做出申诉，庞大固埃为自己的判决申述理由。巴汝奇手腕高明，很会捞钱。他同英国人托玛斯特用手势进行长时间讨论。庞大固埃离开巴黎，保卫受到迪普索德人侵犯的国家。巴汝奇用绳子抓住559个骑士，庞大固埃向敌人进攻，与狼人决斗。埃皮斯泰蒙的头被敌人砍下以后，巴汝奇却居然治好了他。庞大固埃伸出舌头为整支军队挡雨。他向天主祈祷，答应胜利后宣扬《福音书》。

第三部叙述庞大固埃征服了迪普索德国以后，进行殖民。巴汝奇被任命为萨尔米戈丹城堡主人，他大肆挥霍，寅吃卯粮，受到庞大固埃指责后，他颂扬举债的艺术。不久，他考虑结婚，和庞大固埃商量，庞大固埃时而劝他不要结婚，时而又劝他按天主的意愿结婚：这个问题难以解决。巴汝奇于是去做调查，询问庞祖斯特的女预言家、聋哑人纳兹德卡布尔、诗人拉米纳格罗比斯、占星家埃尔·特里帕、约翰修士。神学家依波塔德赞扬基督教婚姻，但医生隆迪比利斯看不起女人，怀疑论哲学家则拒不作答。庞大固埃和巴汝奇听到法官布里多瓦的审判，案子没完没了，毁掉诉讼双方。根据愚人特里布莱和卡冈都亚的意见，庞大固埃和巴汝奇决定去寻找神瓶的答案。

第四部叙述巴汝奇和丹德诺尔做买卖，他把领头羊扔到海里，羊群跟着下海，羊商也落海而死。然后他们来到“诉讼岛”，这里的司法人员靠赔偿为生：当他们被激怒的当事人殴打时，他们便索取赔偿。风暴来临，巴汝奇感到恐惧，风暴过去，他又充作好汉。他们来到塔皮奈人的岛上，封斋王正与香肠人交战，他们又来到“嘲弄教皇岛”和“教皇派岛”，最后到达世界技艺大师的王国，这位大师是满足胃的需要的象征。

第五部叙述“钟鸣岛”的景象，这里由教皇鸟统治，这些鸟只会啼唱，而由别人供养。旅行者来到“穿皮袍的猫”居住的地方，那里贿赂成风。在“五元素王国”，他们看到抽象学者的讨论。最后他们来到“灯国”，女王带他们到放神瓶的庙堂。神示只有一个词：喝。

二、《巨人传》的思想内容

拉伯雷虽然是一个教士，但他却是一个人文主义者和医生，他以人文主义思想去观察社会现实，在各个方面发现现实的弊端。他通过小说来表达自己的见解，对教育、经院哲学、宗教、战争和政治、法律、经济、婚姻等问题做了犀利的抨击，这是《巨人传》对16世纪法国封建社会处于转型时期呈现的一系列弊端的深刻揭露。拉伯雷在前言中指出：“在这本书里，你将找到特别高妙的风味，异样奥博的教义，极其高深的圣言古训和令人惊惧的秘宗妙谛，无论关于我们的宗教，还是关于政治或经济生活。”因此，这不仅仅是一部令人发噱的滑稽小说，而且是一部内容广泛，立意深邃的“政治小说”。它对教育、经院哲学、宗教、战争、法律、经济、婚姻等问题做了犀利的抨击，对法国社会处于嗔怪型时期呈现的一系列弊端进行了深刻揭露。

人的解放 拉伯雷首先在小说中提出了他对人的概念和理想。人文主义思想的中心内容就是提出人的解放。拉伯雷从福伦戈（Folengo）的《马卡罗奈人》（Les Macaronnées，1517）和普尔奇（Pulci）的《莫尔冈特》（Morgante，1481）汲取了关于巨人的描写。《巨人传》的两位国王卡冈都亚和庞大固埃是两个不同于常人的巨人，他们饭量惊人（如庞大固埃小时能吃下一整头牛），力大无穷，智力超群，择善而从，既是体能上和精神上的巨人，又是理想的国王。但他们不是神，而是人。他们没有呼风唤雨、变化莫测的能力，而是同常人一样思维、生活和行动。他们先天具有的体质，只是用来说明人的价值、力量和尊严。小说对巴汝奇的描写又属于另一种情况。他既不怕绞刑架，也不怕地狱，他渴求一切肉体的需要，绝不禁欲。他的名字就含有“需要一切”的意思。吃、喝、肉欲是生活充沛的标志。他能喝大量的酒，怎样也解不了他的渴。拉伯雷力图让他的人物摆脱传统的束缚。

为了让这种先天品质得以充分发展，还必须辅以正确的教育。教育在拉伯雷的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卡冈都亚的父亲的名字意思是“大肚量”，卡冈都亚出生时大喊“喝呀，喝呀，喝呀！”。“喝”在这里是寻求知识的同义词。人不仅从小就要学知识，而且一生都在寻求知识。如果说，巨人的童年具有的充沛体力只是粗俗的本能的话，那么，知识的灌输就尤为重要。小说第五部，庞大固埃和巴汝奇等人去寻求世界的奥秘，他们在钟鸣岛找到了神瓶，神瓶上写着的神谕只有一个词：喝。神瓶大殿的祭司巴布解释说：“喝，才是人类的本能……希腊文的 ‘酒’，和拉丁文的‘力量’‘能耐’近似，因为它能使人的灵魂充满真理、知识和学问。”法朗士对此做了深入的解释：“请你们畅饮，请你们到知识的源泉那里……研究人类和宇宙，理解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规律……畅饮知识，畅饮真理，畅饮爱情。”小说第一部和第二部都花费大量篇幅描写两个巨人国王童年时如何受教育，至第五部结尾又回到这个主题，可见作者对教育和接受知识的问题十分重视。卡冈都亚给庞大固埃的一封信全面表达了拉伯雷的教育思想。卡冈都亚要求儿子掌握多种语言，钻研各科知识，包括天文地理、江河湖海、森林矿藏、鸟兽鱼虫，特别是医学，提出要动手解剖，熟悉人体这个小宇宙，并探索大自然，成为知识的“无底深渊”。他还提出要学习武艺，以便保卫家园。这封信所主张的是进行全面的教育，培养全知全能的“巨人”。诚然，一个人要掌握各种各样的知识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一种理想而已。拉伯雷提出这样的理想，在于反对窒息人的经院教育和旧教育，要把人的潜能全部发挥出来。小说中的奥洛费纳要求卡冈都亚花几十年时间，把文法历书、诸家疏注读得倒背如流，每天做二三十次弥撒，结果把孩子弄得“呆头蠢脑，失魂落魄，目滞神昏，口嚅舌钝”，来到人前，“帽子护着脸，鼻涕眼泪一齐流，没有人能逼得出他一句话来，就像逼不出死驴子一个屁来一样。”人文主义者巴诺克拉特先用药物彻底清洗卡冈都亚的头脑，使他忘掉学到的东西，然后采用新的教育方式，他不但要卡冈都亚学习书本知识，而且引导他观测天象，搜集标本，到各行各业手工艺人那里参观学习，这就是说要接触社会。卡冈都亚的学习科目有天文、几何、医学、语言、音乐、雕刻、绘画，还有体育、军事训练、打猎、游泳、登山、攀索、爬杆。他雨天在家锯木劈柴，吃饭时讨论文艺，玩牌时学习数学，既充分利用时间，又在娱乐中进行学习，方法灵活，取得了良好效果。不多久，卡冈都亚就成为闻名巴黎的大才子。拉伯雷的教育思想是把灌输式教育和启发式教育结合起来，而以启发式教育为主。这种观点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蒙田和卢梭都有所继承。

与经院教育相关的是经院哲学。这种思维方式在大学和法律界占据统治地位，对人们的思想起着毒害作用。这些神学家和法学家讲起话来连篇累牍、言不及义、不知所云、又长又臭、漏洞百出。法学家爱做烦琐考证，疏注拙劣，从来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他们要学生讨论“山羊的毛是否羊毛”，认为“酒改变了身体的形状，因为它把一个不喝酒的人变为一个喝酒的人”，言之无物，纯属诡辩。他们往往套用三段论法来论证、说明，显得迂腐可笑。这种思维方式让人死钻牛角尖，忽视人的精神活动，迷恋形式主义和机械的思考，不能辨别真理与谬误，统治阶层则以此愚弄人民。第五部中，“五元素王国”的女王不吃不喝，“抽象”对她来说就是一切。小说指出这是“无用的科学”。当时，伊拉斯谟的门徒极力扫除经院教育的书本，拉伯雷在小说中作了响应。

政治理想 《巨人传》的第二个重要内容是关于战争和治国方法的描写。拉伯雷反对侵略战争，认为好国王是热爱和平的。在他笔下，毕可肖野心勃勃，想建立“世界帝国”，就像查理五世一样，这是个坏国王。实际上他是一批顾问手中的傀儡，他们热衷于头衔和封地，善于挑动他的野心和骄傲。他对邻国发动突然袭击。但他的军队不讲纪律，到处抢劫，装备过时，军官在最后一刻任命。拉伯雷认为一个好国王应该保证臣民的幸福，要竭力避免战争给他们带来的痛苦和负担。各国人民要保持经济往来和互相支持。好国王要遵守《福音书》，治理好本国，而不要侵犯别国。格朗古杰的军队是常规军，装备精良，纪律严明。他十分明智，面对战争来临，他保持镇静。他听取智者的建议，进行细致的调查，了解局势的性质，千方百计寻求和平，愿意付出巨额赔偿，割让土地，因为这样比打仗损失更小。其实他实力强大，只有像毕可肖这样的人才会把这些让步看作软弱。毕可肖收下财物，粗暴地赶走来使。看到战争不可避免了，格朗古杰便决心打赢这场战争。他将卡冈都亚从巴黎召回，卡冈都亚消灭了成群的敌人，用大棒摧毁维德古堡。格朗古杰的盟友也给他以支持，包括军队和金钱。约翰修士表现得异常骁勇，毕可肖落荒而逃，失去了王国，他在里昂当了脚夫。格朗古杰在大获全胜以后，把毕可肖的军队遣返回国，同时论功行赏，赐给约翰修士一座“德廉美修道院”，“德廉美”（Thélème）的希腊文意谓“自由意志”。这座修道院建立在卢瓦尔河畔，建筑呈六角形，高六层，美轮美奂，建材昂贵，大厅明亮，装饰着绘画和壁毯，院内果树成林，还有竞技场、赛马场、剧院和游泳池，不建围墙，没有大钟。修道院的年轻男女可以结婚，人人富裕，生活自由。奇怪的是里面没有大教堂，9332个房间只拥有一个小礼拜堂。院规是：“随心所欲，各行其是。”这里禁止司法人员和高利贷者进入。这里没有清规戒律和繁琐的宗教仪式。这既是拉伯雷对修道生活的理想，也是他对未来社会生活的憧憬。他提出的院规在于解放对人的各种束缚，充分发挥人的天性。

抨击教会 对教派纷争和教会的抨击是《巨人传》第三个重要内容。拉伯雷是个教士，生活在两个主教的保护之中；他在罗马观察到教廷，并同国内主张让教会独立于教皇的人来往。因此，他熟悉宗教问题；宗教问题在他的小说中占有重要位置。1512年，人文主义者勒费弗尔·德·埃塔普尔宣称有必要把《福音书》看作基督教的唯一根据，抛弃天主教内由人建立的机构，被称为福音书派。这种倾向受到索邦神学院的反对。在《庞大固埃》中，庞大固埃在战斗前向天主祈祷：“我要纯粹地、朴实地和完整地宣扬福音圣书，把那些教皇派和假预言家的滥施教义从我周围清除掉，因为他们的人为机构和败坏的新玩意儿毒化了整个世界。”拉伯雷所谓的滥施教义，是指神学家的阴谋诡计，对圣人遗物的盲目崇拜，毫无作用的朝拜，修士既不动脑筋，也不听取忠言，对社会一无用处。拉伯雷塑造了约翰修士这样一个理想的教士形象。他从不禁欲，一个人能顶四个人吃喝。敌人到来时，所有的教士都吓得像破钟似的乱抖，以唱颂歌和做祷告来抵抗敌人。约翰说：“你们唱的什么狗屎歌儿，老天，还不如唱‘再见吧，篮子，葡萄都完蛋了’。”他脱下教袍，抡起一支棠木十字架，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从第四部开始，拉伯雷揭露宗教的描写进一步加强。塔皮奈岛由天主教主张封斋的人统治，他们是愤怒岛上的香肠国人的死敌。香肠国人把庞大固埃当作是敌人派来的，设下了埋伏。约翰修士要求同他们正式交手，他率领厨师进攻。其后，拉伯雷在小说中列举了150种菜名和厨具。约翰修士将人马藏在一座母猪形状的塔楼里，像特洛伊木马计那样。这场战争象征苦行主义和自然进食之间的斗争。小说中的人物有的切香肠，有的把香肠在腿上一折为二。当埋伏着的“戈迪伏人”（馅饼）扑向庞大固埃时，约翰修士和战士们从“母猪”腹中走了出来，有的拿着铁叉，有的拿着烤肉铁钎架、柴架、锅、铲、炉条、拨火棍、钳子、滴油盘、扫帚、研钵、杵，“就像屋里着火一样，喊叫着”，香肠国人差一点全部被消灭。这时一只有翼的猪在已死和受伤的香肠人身上浇上芥末，才使他们死而复生和恢复健康。庞大固埃一行随后来到反教皇派（新教徒）的“嘲弄教皇岛”上，他们非常不幸和贫穷。而在教皇派居住的“教皇派岛”上，主教大摆宴席，向他们解释那里的人的品德在于把夺取来的金子从法国运到罗马。拉伯雷站在国内司法人员和神学家一边，反对教皇的掠夺和野心。最后，在梅塞·加斯泰（胃）的王国里，人人都为他忙碌和劳动，作为酬谢，他发明了百艺和各种机器。他把各种各样的鸟变成诗人，他们会说会唱：“一切为了肠胃。”在第五部中，庞大固埃一行来到“钟鸣岛”，即罗马，居民是葬礼的唱经班成员，他们都变成了鸟，这些鸟却分成了教阶和骑士等级。小说还描写了教皇的特权。拉伯雷把僧侣职业看作贫穷、懒惰、罪恶、实行长子继承权的根源。后人认为第五部对教廷的揭露过于直接和尖锐，所以怀疑是否出自拉伯雷的手笔。至于拉伯雷有没有成为新教徒，人们发现，加尔文在他的著作中曾经提到拉伯雷的名字，而拉伯雷在第四部中却把加尔文教徒说成“日内瓦的骗子”，同天主教徒放在一起谴责。看来，拉伯雷对新教的教规过于严格不无微词，他更主张人的自然本性和自由发展。法国学者认为拉伯雷虽未发展到理性主义，但可能趋向于自然神论。

反映社会生活 《巨人传》最后一个重要内容是对司法制度的抨击和关于民不聊生的描写。拉伯雷指责法学院的一班老朽根本不懂法律，“这班迂夫子对哲学不比他胯下的骡子下过更多功夫，对人文学识、古物古史知识的理解，不多于蛤蟆背上的毫毛。”他挖苦法官是靠掷骰子来判案的，揭露他们巧取豪夺，滥用特权，描写希卡努人“挨打之后可富裕地过四个月”。第五部描写“穿皮袍的猫”，这是司法人员，他们像恶猫一样残忍和贪婪，以贿赂为生。人们给他们送来各种各样的野味和香料。他们身上挂着一个大口袋，用来装贿赂。他们的法律好比蜘蛛网，专捕捉小苍蝇小蝴蝶，不敢惹大牛蝇，“他们攫取一切，吞噬一切，他们不分好坏地分尸、砍头、杀戮、毁灭和破坏一切。因为对他们来说，邪恶被称为德行，恶毒被称为善良，叛逆取名忠诚，盗窃被说成馈赠，抢夺是他们的箴言。”在“阿普德夫特（愚昧无知）岛”，压榨机是用来榨取民脂民膏的，“把葡萄榨得这样干净，连一点儿汁水也没有剩下，”这是对审计院和苛捐杂税的揭露。《巨人传》还描写到人民的贫困生活。一个樵夫丢了斧头，没钱再买一把，濒于死亡。大批农民丧失了土地，只得到葡萄园工作，有的则成了流浪者，到处乞食。“胖子国”大腹便便的富人吃得胀破肚皮，“无粮岛”上受封建地主盘剥的农民终于被吞并。第四部的开场白提到加斯孔人要求重建他们的大钟，这是指吉叶纳的农民，他们在1548年爆发了反对盐税的起义，镇压者把他们发出起义信号的大钟拆下来砸碎了。一年以后，当局同起义者议和时，起义者要求重建大钟，起义者取得了胜利。拉伯雷把人民的苦难生活描写出来，是他作为人文主义作家关心民间疾苦的表现。

拉伯雷以人文主义思想去观察和揭露16世纪上半叶的法国社会，具有明显的反封建意义。他的批判是尖锐而深刻的，同时又高扬着乐观的情调，体现了上升的资产阶级踏上政治舞台所抱有的信心。

三、《巨人传》的艺术特点

《巨人传》的写作时间延续了二十余年，前两部和第三部小说的发表相隔了十多年，不仅内容有很大变化，而且风格也有不同。整部小说只以人物的经历作为联结的线索，很难说有什么严密的结构，这是早期长篇小说在艺术上不够成熟的标志。它保留了民间说唱艺术的某些痕迹。

《巨人传》在艺术上最大的特点是想象与夸张手法的运用以及讽刺手法。

想象与夸张 法国评论家都强调拉伯雷的现实主义，因为《巨人传》描绘了16世纪广阔的社会生活，它对现实的反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广阔程度。但是，拉伯雷的现实主义不同于后世，他往往通过丰富的想象和夸张手法来再现现实。第一和第二部中关于巨人国王的描写是富有想象力的。卡冈都亚出生时要喝17913头母牛的奶，他的衣服要用几万尺布，他一巴掌把充当他的摇篮的大船拍烂，他胖得有18层下巴。庞大固埃的嘴装得下大山、平原和人群。形体的夸张不时与犯忌的行动结合起来：卡冈都亚到巴黎时，将巴黎圣母院的大钟摘下来，当作他的坐骑的马铃铛。拉伯雷的想象与夸张带有戏谑的特点。这种想象与夸张还与象征手法联系在一起。拉伯雷的人物具有象征性：格朗古杰是宽厚的化身，卡冈都亚和庞大固埃象征文艺复兴精神，约翰修士象征热爱行动，巴汝奇是狡猾的写照，毕可肖象征征服的野心，雅诺托斯和布拉马尔多代表索邦神学院的愚蠢。人物的名字也有象征意义，格朗古杰是大肚量，卡冈都亚是大嗓门，巴汝奇的希腊文是狡黠或无所不能。封斋国、香肠国、胖子国、五元素国、灯国、压榨机、穿皮袍的猫等等都有象征意义。拉伯雷抓住事物的最突出之点来命名，使人一眼就看出这是指新教徒或天主教徒，是指经院哲学家或司法人员。有时拉伯雷根据教皇一词造出教皇派和反教皇派等新词。他在戏谑的下面隐藏着严肃的思想，在活生生的形式下展现出深邃的思想。这种寓意成为一种充满幽默和灵活性的艺术形式，如他对“庞大固埃草”的颂扬和对“钟鸣岛”的鸟的刻画，就是这样。“庞大固埃草”是一种神草，它不仅可以包治百病，而且可以安邦治国。拉伯雷对它的歌颂，就像伊拉斯谟的《愚人颂》，杜贝莱的《耳聋颂》一样。“钟鸣岛”的鸟是分等级的，象征着僧侣和贵族的等级。这种寓意和象征手法启发了伏尔泰。

如果说，塑造巨人国王的手法具有较多浪漫主义因素的话，那么，巴汝奇这个形象就具有更多的现实主义。巴汝奇援引古代神话，说明财神受到尊重，美神则因无钱借给别人而不受尊敬。他指责旧的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把“信任、希望和仁慈都排斥了”。他最喜爱的是金钱，“没有金钱，就是无比的痛苦”。他有几十种找到钱的办法，最主要的就是欺骗。他认为借贷不是耻辱，而是生钱的方法，这是资产阶级的新观念。他具有新兴资产阶级的进取精神和冒险精神，他的乐观性格反映了资产阶级对自身力量的信心。他在寻访神瓶的过程中起着主要作用，他在同封建势力——警察、恶魔和教士的斗争中，总是取得胜利。这些都说明拉伯雷对新兴资产阶级的力量和历史作用的肯定。巴汝奇对羊商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报复，直至把羊商的羊全部淹死，连掉在海里的羊商想爬上他的船，也被他用桨打下去。拉伯雷甚至对巴汝奇的这些行为也无谴责之意。总之，拉伯雷对这个人物的描写完全运用写实的手法。

讽刺艺术 《巨人传》被称为滑稽史诗。拉伯雷运用笑的艺术，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他认为“笑是人的本质”。正如上述，巨人的形体和一举一动引起的滑稽，是从巨人和正常人之间的不成比例产生的，对正常人来说是可怕的东西，对巨人来说是自然的；胃口大得惊人和不禁欲也产生滑稽感；拉伯雷的玩笑并不淫秽，但语言粗俗，如写卡冈都亚的一泡尿“淹死了2600416人，还不包括妇女和小孩”；对僧侣、神学家、希卡努人、教皇派、毕可肖、头脑狭隘的人，讽刺是犀利的，甚至对巴汝奇和约翰修士也不留情，当前者显得胆怯，后者不修边幅和出言不慎时，拉伯雷也加以挖苦；拉伯雷常以博学制造滑稽效果，丹德诺人对神话的影射，布里多瓦对司法言词的引用，隐含揶揄；智力相对照也能产生滑稽的效果，如庞大固埃的狡黠和巴汝奇的诡辩相互之间的对照；香肠国人、狂欢节人等荒唐行动产生的滑稽；双关语、稀奇古怪的词语的堆积产生的滑稽；最后，巴汝奇的欺骗和诡计，令人想起小故事诗的滑稽。拉伯雷制造的笑料随处可见，出人意料。他借鉴了中世纪的闹剧、小故事诗的传统，其中既有高雅的滑稽，也有粗俗的滑稽，但正如雨果所说：“他的哄然大笑/是精神的深渊之一。”

拉伯雷的讽刺往往能击中要害。例如，索邦学院的神学家为了向庞大固埃索取巴黎圣母院的大钟，向他发表了一通演说，语无伦次，不知所云，在他的讲稿中，注明讲到什么地方就要咳嗽。这篇讲话对神学家和经院哲学的挖苦异常辛辣。法官审案靠掷骰子来决定，而且一再拖延时间，目的是“等当事人钱袋空了时再调解最适时”，那时，当事人只求案件早日了结，“不拘怎样判决他都不难接受了”。拉伯雷有时采用似褒实贬的手法：巴汝奇等一连讲了十多个教皇的《敕令》如何使人倒霉的例子，教皇派连连说是奇迹，将他们看作真正的信徒，把他们好好款待一番。教皇派的愚蠢跃然纸上。天主教徒问巴汝奇等人是否见过“独一无二的人”即教皇时，巴汝奇说他见过三个，天主教徒说，教规里“赞颂永远只有一个”。通过三言两语的对话，这个“地上的天主”受到无情的嘲弄。

语言丰富 拉伯雷的语言惊人地丰富。他运用各种各样的技术语言：农业、医学、航海、战争、宗教、商业、文学的专门用语；他从死的语言、外国语言和外省方言中汲取词汇，他创造新词（包括象声词），改变现有词汇。他常常罗列几十个、上百个词语：名词的罗列，动词的罗列，几乎将同一意思的词汇全部搜罗在一起。拉伯雷的语言之丰富在法国作家中几乎是首屈一指的，也许连雨果也不如他。评论家认为他从西塞罗的语言中学到不少东西，喜欢运用口语式的语言。《巨人传》的语言是同它的内容相一致的。

俄国现代语言学家巴赫金认为《巨人传》反映了中世纪狂欢节的色彩、气氛和语言，展现了民间风俗和时代的气象；一切严肃的因素都转化成滑稽的表现，战斗的人文主义和民间文化融合在一起。这确实抓住了小说的特点。对老百姓来说，狂欢节是暂时获得一个新世界，其特点是汇聚了欢乐、游戏、滑稽模仿、摆脱一切束缚、对大人物的嘲弄。这是人民的节日，既有对价值和权力的贬低，又以给物质和肉体以位置为其特点。让人进入一个自由、平等、富足的乌托邦世界，于是一切等级关系都取消了。这个世界有自身的特殊语言和象征，构成一个完整的文学天地。拉伯雷是世界文学中人民狂欢的笑的代言人和最高的表达者。

四、玛格丽特·德·纳瓦尔和其他小说家

早期小说 短篇故事和小说在16世纪获得了发展。这种文学形式在中世纪已经出现。《婚姻十五乐》（Les XV Joyes de mariage，约1400）从让·德·默恩的作品中汲取题材，抨击婚姻制，认为所谓欢乐其实是“世间最大的烦恼”，该小说集描写了当时的市民家庭生活。《让·德·圣特雷》（Jehan de Saintré，约1459）的作者是安东尼·德·拉萨勒（Antoine de la Sale，约1386～约1462）。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是让·德·法兰西国王宫廷里的侍从圣特雷，只有13岁。一位年轻寡妇“美表姐”决心让他成为完美的骑士。他先来到西班牙，在阿拉贡的宫廷里表现自己的骁勇。然后他又在法国宫廷取得胜利。接着他战胜英国人、伦巴第贵族、萨拉森人。每次胜利都得到那个贵妇的秘密会面。但贵妇不同意他到德国宫廷去，自己隐居到修道院，与一个神父相好。圣特雷满载荣誉返回后，贵妇不给他好脸色。神父两次把他打得趴下。第二天在骑士的决斗中，圣特雷刺穿了神父的面颊和舌头，但让他活命。然后，圣特雷在宫廷里透露了贵妇与神父的关系，以报复她的不忠。这部小说已不同于骑士传奇，被认为“敲响了典雅爱情的丧钟”。男女主人公之间的爱情已经不是牢不可破。骑士的爱情梦想与现实产生了矛盾。贵妇“美表姐”由于变心，已不是爱情的理想对象。圣特雷的行为虽然有理，也不再是骑士的典范，他已具备现代小说的人物特点：疾恶如仇，对不忠的女人毫不留情地给以报复。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这部小说标志着骑士传奇的寿终正寝。同时，它又开了教育小说的先河。博马舍的《费加罗的婚礼》中的薛吕班借鉴了让·德·圣特雷的形象。

《新故事百篇》 （Les Cent Nouvelles nouvelles，1462）受小故事诗和薄伽丘的影响，是应布戈涅公爵、善人菲利普的要求，由菲利普·波（Philippe Pot，1428～1493）写成的：几个贵族为了娱乐，轮流讲故事。《约翰·德·巴黎传奇》（Le Roman de Jehan de Paris，1495）是骑士传奇的改写：英国国王前往西班牙，他要娶那里的公主。有个古怪的年轻人陪同着他，别人把他看作巴黎的富商，他的言谈举止令人猜不透。在布尔戈斯，这个约翰·德·巴黎才表露法国国王的身份。他征服了未婚妻的心。小说作者是个巴黎市民，他细致地观察了当时的风俗，小说影射查理八世和安娜·德·布列塔尼的婚姻，对宿敌英国人不无讽刺。

玛格丽特·德·纳瓦尔 16世纪最有名的短篇小说家是玛格丽特·德·纳瓦尔（Marguerite de Navarre，1492～1549）。她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姐姐、纳瓦尔国王的王后、亨利四世的外祖母，很有教养，懂得拉丁文、希腊文、德文、意大利文和西班牙文，思想开明，同情宗教改革，成为人文主义者的保护人。1531年她发表了《罪恶心灵之镜》（Le Miroir de l’âme pécheresse），被索邦神学院列为宗教改革书籍。1547年她发表诗集《王妃的宝中之宝》（Les Marguerites de la marguerite des princesses）。她能传世的作品是《七日谈》（Heptaméron，1658～1659），这是一部短篇小说集，没有写完，只留下72篇故事。它模仿薄伽丘的《十日谈》（她让人译成法文），也从《新故事百篇》中汲取材料，由十个男女轮流讲故事。时间在秋天，他们来到柯特雷，大雨形成的急流把桥冲垮了，五男五女来到塞朗斯圣母修道院。他们早上看《圣经》，下午轮流讲故事，一天轮一遍。讲完故事后，要得出意义和教训。

《七日谈》的作者强调真实性：主张“对事件的真实调查”，“我们发誓说真话，我不想隐瞒。”《七日谈》进行了大量各行各业的服装、习俗、风俗和心理描写。玛格丽特集中描写的是爱情。她在这部短篇小说集中探讨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根据小说人物伊尔康的看法，女人穿着长裙，这是“织得非常细密的起隐瞒作用的长裙，以致人们不能了解其中隐藏的东西”；她们在男人面前炫耀的贞洁虚伪不过，她们“就像残忍的野兽和魔鬼一样，她们有魔鬼的骄傲和狡猾”（第26个故事）。帕拉芒特是纯洁爱情的理论家，她认为“完美的情侣是在他们所爱的人中寻找美、善和优雅的集合，因为心灵创造出来只为返回到它的主宰那里，只要它在这个身体中，就只能渴望做到这一点”（第19个故事）。她将爱情看成道德和精神的最好动力，达古散就是典范。他想在内心保持纯洁状态：“我生怕表面与人的爱情的完美相悖”（第8个故事）。维尔吉城堡女主人的悲剧故事表明，情人之间的秘密一旦暴露，爱情便不复存在，似乎爱情的纯洁与表露出来不相容。玛格丽特认为：“热烈相爱的光荣没有什么羞耻。”但她不赞成肉欲。她认为爱美是很自然的感情，不过要注重意中人的品德。她主张，爱情发展的逻辑结果是结婚，否则只能限于默默地爱，如第20个故事中艾莉左尔和第47个故事中的英国爵士的爱情。完美的爱人是追求美、善良和优雅的，因为心灵倾向于善（第19个故事）。玛格丽特反对女子伪善、狡猾、残忍的说法（第26个故事），认为女子要谨慎和自重，女子的危险要比男子更大，因此不能只听追求者的表白，而不看他的品德（第18个故事）。玛格丽特偶尔也通过这些爱情故事揭露贵族的残忍，如第32个故事描写一个德国贵族要偷情的妻子在情人的头盖骨里吃饭。第30个故事写乱伦（蒙田不相信这种感情不能克制）。《七日谈》充分表现了玛格丽特的人文主义思想。

玛格丽特已经注意到对爱情心理的挖掘，如第10个故事，男主人公尝试各种爱情策略，仍归于失败。相反，第12个故事叙述洛朗·德·梅迪西的爱情，人物的内心通过片断的透露和准确的事实描写出来，用的不是抒情的心理描写，而是通过血腥的悲剧给予人物的反响表现出来。

《七日谈》的故事都写得比较简短，叙述十分紧凑，虽然有点枯涩，文思不像拉伯雷那样丰沛。细节点到为止，极其准确，有时描写相当大胆。事件并不复杂，叙述中带点幽默感，对话相当生动。比喻贴切：如第70个故事描写公爵了解到妻子的行为以后勃然大怒，冲进大厅，他的妻子正在跳舞，他把妻子活活扼死。作者把他比作一头受伤的野猪，回过身来向猎人猛扑。《七日谈》与以往故事的不同之处在于插入了评论。在每篇故事后面，人物之间进行对话，作者从中得出教训或讨论一些问题。如第34个故事讨论了笑的本质和神学，揭露人的傲慢。有时讨论出现互相矛盾的观点，摆出事实的复杂性。这种写法与《十日谈》不同。《十日谈》的每个故事内容有联系，而《七日谈》却彼此不同。

其他小说家可以提到博纳旺迪尔·德佩里埃（Bonaventure des Périers，1510～1543或1544）的《新的娱乐和笑谈》 （Les Nouvelles récréations et joyeus devis，1558，1569）。这是一部笑话集。德佩里埃还著有《世界钟声》（Cymbalum mundi，1538）。这是一部对话录，弗朗索瓦一世认为其有异教倾向，巴黎的大理院下令禁止发行，出版商被关进了监狱，德佩里埃幸亏得到玛格丽特·德·纳瓦尔的保护，才躲过了追查。这部对话集描写默居尔来到雅典，两个雅典人偷了他的书去预言未来；他让马和狗说话，谈论到人愚蠢的好奇心。默居尔发现人世嘈杂混乱、充满秽言恶语。作品对神学家互相矛盾的神学解释、空洞的言论进行了讽刺；认为《福音书》和基督教的基本信条大可怀疑，圣母的无玷生育、耶稣的降生和复活纯属荒唐。诺埃尔·杜·法伊（Noël du Fail，1520～1591）的《村话集》（Propos rustiques，1547）描写往昔的风俗习惯、乡村家庭生活、老人的教训以及对往事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