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沿着梧桐树小巷走了很久,太阳早就落山了,这条路上完全不见其他人,越走越荒凉。
就在我怀疑徐妍是随便指了条路骗我的时候,隐约听到了江一原的声音,而且动静还挺大。
难道又有女的在和江一原告白?
我兴冲冲地跑过去准备围观,却发现事实和我想的有些出入,而且这出入还有些大。
江一原确实被人围堵了,但却不是因为表白,此刻围堵着他的人,正是刚才篮球场上那些非主流的纹身肌肉“壮汉”,气氛剑拔弩张,因此江一原也好,对方也好,都没有发现我。
“江一原,你要么以后少管闲事,要么今天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对方为首的人语气十分强硬,满满的都是威胁,他的面相看起来也相当凶恶,完全不像学生,更像是小混混。“我们老三就是看上那个叫蒋梦瑶的小妞了,想处处对象还要你管么?你是居委会大妈还是世界警察啊管这么多?”
其余人齐声哄笑。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江一原最恨被威胁了,这个人的态度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尤其还涉及到那个蒋梦瑶。
果然,江一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表情冷漠,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一般,是全然的蔑视。
他冷然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和我讲客气?”
江一原的态度激起了对方的怒火,三个壮男朝着江一原冲了过去。
打起来了,三对一。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阵势,怎么看都是江一原要被狠揍的节奏,尤其我还听说这几个人都是曾经有过“前科”的,他们根本不在意再“进去”一次,因此根本不会有所顾忌。
我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10,语气颤抖地说明情况,报上地点,听着接线民警一声声的安慰,我终于镇定了些。
江一原身手灵活,他很敏捷地闪躲着对方的拳头,专心对付眼前纠缠的两个人,因而忽视了身后,刚才被他一脚踢倒的另外一个人,已经挣扎着爬起来,正目光阴沉地盯着他毫无防守的后背。我看到那个人四处张望,然后从地上捡了一块碎砖。
他想拿砖砸江一原!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和勇气,我完全没有思考,冲上去朝着那个想砸江一原的人,狠狠来了一记“撩阴脚”。
那一脚踢得我自己脚背都有些生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对方惨烈的“啊”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江一原以及与江一原纠缠中的两个人都回了头。
我结结巴巴地开口:“江一原,你当心!他、他刚才要用砖头砸你呢。”
江一原皱着眉头,脸上也没有什么感激的表情,只是用乌黑漂亮的眼珠盯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那两个壮汉则恶狠狠地打量我,其中一个恍然道:“头儿,刚才在场上拿大喇叭给江一原加油,嘘我们的就是她!”
“长得不错嘛,比你看上的那个蒋梦瑶正多了,可惜眼神不好,竟然喜欢小白脸。老三,你去把她抓起来,我来对付江一原。”
而捂着裆部躺在地上的那个老二,一边满脸痛苦地呻吟,一边煽风点火:“兄弟们帮我报仇,这小妞快把我踢废了!”
老大和老三互相对了个眼神,老大继续纠缠江一原,老三活动着手腕,朝着我走来。
形势着实有些不妙啊……
江一原被老大缠住,我只有自救了。
“大哥,这是误会!是一个误会!”我大声道,“我刚才是误伤!而且你们抓了我根本没用!我不是蒋梦瑶,你们根本没法拿我威胁江一原,江一原讨厌我讨厌得要死!真的!我就是大名鼎鼎纠缠江一原的陶芊!江一原曾经出十万块钱让我别烦他!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女人就是我!你们揍了我,肯定正中他下怀!他巴不得我消失呢!而且没了我的搅局,江一原很快就会和你看上的那个蒋梦瑶走在一起的!”
Plan A:化敌为友。
我真诚地看着走向我的彪形大汉,妄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惜效果并不明显。他脸上的表情仍旧凶恶。
眼看Plan A要失败,只能启用Plan B:拼死一搏。
我运了运气,攥紧了拳头,准备先下手为强,闭着眼冲上去,还没等我行动,老三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摁倒了,原来是江一原冲了过来。
江一原挥起的拳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赶过来的老大抓住了手腕,被摁倒的老三也挣扎着与江一原缠斗。结果又变成了两打一的局面。在打斗的间隙里,江一原瞪了我一眼:“愣着干吗?快走!”
可我根本挪不开步子,我的心里一片慌乱,那两个男人冲着江一原的头落拳,再这样下去,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我咬了咬牙,捡了刚才被丢下的那块砖,冲上去对着老大的后背就是一顿乱拍。
“你这个疯女人!”老大怒吼着想回身对付我,却被江一原缠得无暇分身。
那个老三一直被江一原压在身下,翻身不得。
江一原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神相当狠,比起混混们没有章法的拳头,他的进攻和防守都显得更加理性和恰当,每一招都有力而凶狠。
混乱中,江一原又瞪了我一眼:“你快走,别添乱。”他没有骗我,战局确实开始扭转,那两个混混配合得并不好,处处挨江一原的打。
这场面让我的热血有些沸腾,就像是看到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我不免有些飘飘然。
我觉得很有必要给江一原加个油,可大约受了惊吓情绪激动,外加不久前才写了“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一下子舌头打结,文风没变过来,本要喊的“江一原加油”,脱口而出成了“老公加油!”
这一句“老公加油”喊得十分嘹亮且中气十足。连百忙中的江一原都抽空看了我一眼,眼神既不是漠然也不是嫌恶,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情绪,只能形容为“一个复杂的眼神”。
我又喊了几句加油,生平第一次有点儿不好意思。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我太大意了,非常突然的,有人从背后猛力拽了我的头发一把,疼痛的同时我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往地上倒去。
“陶芊!”
在我倒下的瞬间,我看到拽我的是刚才被我撩阴脚撂倒的老二,他一脸的苦大仇深,高举的拳头正要朝我脸上落下来。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试探地睁开眼睛,才看到江一原整个人护在了我身上,而那三个小混混总算找到了机会,拳脚落在他的后背和身上。
我听到了江一原因为疼痛而发出的闷哼,但他并没有移动,一直把我护在怀里。
在那些混乱的拳脚里,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的样子有些糟糕,头发杂乱,脸上脏兮兮的,嘴角也挂了彩,带了一小条血痕,衣服也被撕破了,简直形容狼狈。然而他的眼睛却仍然是亮的,像是怎么样都没法蒙尘的珠宝。
他用亮亮的眼睛看着我,皱着眉头,仍旧是一副很不屑很不耐烦的样子,像他过去对我的那样。
但是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江一原忍耐着那些雨点般落到他身上的拳脚,因为要护住我,他不得不被动挨打,这大约是他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最狼狈最不堪最不拉风的一刻了,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此时的他是我认识他以来最英俊最帅的一刻。
不受控制的,我的脸越来越红,心也越跳越快,我感觉都要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