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计划了
我把车停在安全的路边,把地图摊在租来的克莱斯勒轿车的方向盘上,急忙低头查看。每次我开始感到慌乱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再度陷入自己从前那个陆战队员的角色中,我会要求老婆表现得像一个优秀上尉的妻子,但通常这是一个错误,今天也不例外。老婆根本没有心情,任凭我像在交易场那样对她大吼大叫,同时,我也不能责怪她。那时是1978年的7月,当天的气温高达38度,我们热得要命,也累得不行,而现在又错过了分流道的出口,我们正开车奔向一个又破旧又落后的老城镇,它位于哈德逊河畔,纽约市以北50英里。
我们刚刚和里奇·贝尔泰利及他太太苏珊共度了一个周日下午。贝尔泰利夫妇是我们以前在西汉普顿海边避暑小屋俱乐部的伙伴,他们去年冬天结婚,在康涅狄格州的丹柏利买了一幢四居室——漂亮的殖民时代风格的房子,这次,他们邀请我们北上参观新房。当我看到那幢房子时,既印象深刻,又深感嫉妒。苏珊是一名电脑工程师,而贝尔泰利则是联合碳化物公司的业务员。他们现在拥有自己的财产,享受相当多的税赋减免,然后可以悠闲自在地坐看新房子不断增值。
而我们呢?老婆是美国纸业协会回收部门的主管,我则是哈顿公司炙手可热的证券分析师,可我们现在还在租房子,一点减税政策都享受不到,更要命的是,还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不动产市场价格水涨船高。每年,老婆和我加起来至少可以赚10万美元,比贝尔泰利夫妇多得多,但是我们却买不起一幢他们那样的房子。
我问他们:“你们怎么买得起这么漂亮的房子呢?”当时四个人正坐在二楼喝着冰红茶,房间窗户完全打开,但一丝风也没有。一会儿工夫,我已经汗流浃背。很显然,贝尔泰利和苏珊的理财秘诀之一就是不开空调,从小处省钱。
“计划!”苏珊说,“一定得有个计划。”
“计划?”我说,“我每天起床、上班,回家后希望还有足够的精力做爱,然后再进入梦乡,这就是我的计划。”
“这正是我们的问题所在,请接着说。”老婆说。
于是他们就说开了。苏珊和贝尔泰利滔滔不绝地讲,而老婆和我则仔仔细细地听。我听得越多,就越觉得坐下来制订一个计划应该不是一个坏主意。我必须做点什么。
虽然我拥有MBA学位以及多年的工作经验,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尝过成功的滋味。根据一些具体的目标来制订一个计划,并且排出明确的时间表来执行它,至少可以让我好好想一想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我讨厌设定任何目标的想法,我已经有点对此感到厌倦了。
设定目标意味着承诺,承诺代表着义务,而义务则代表着房贷、第二抵押、汽车贷款、汽车保险、人寿保险、健康保险、房屋产险,对我们而言,还包括使用空调的电费账单。而最令我害怕的是老爸给我的记忆,他的工作看不到前途,房贷还没有还清,面前是一大叠生活开销的账单,成天担心钱从哪儿来。我最害怕的就是困在中产阶级的牢笼里,下场和我老爸一样。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赶紧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大汗,我的天啊,贝尔泰利的屋子里真是快热出人命来了。
自由,我一定要有自由,但随着那天下午的记忆远去,我开始认为自己的自由或许并不那么重要。最近我很自由,但它为我带来了什么?我是一个33岁、一事无成的证券分析师。我刚刚结束一趟商务旅行,从得州飞回来,在那里向机构客户推荐热门股票,我的行程从休斯顿的早餐会开始,随后进行了四场会谈,然后又赶到机场飞往圣安托尼奥参加晚餐会,最后才在一场暴风雨黑夜的飞行后,步履蹒跚地住进达拉斯的旅馆房间,那时已是凌晨一点了。
第二天,我在睡眠不足的状况下继续下一个类似的行程。如今,我对出差那叫一个厌倦,每次要出差时,几乎必须要老婆把我从前门推出去,才能逼着我继续这样的推荐股票行程。我已经烦透了!生活也糟透了!当我们离开贝尔泰利家时,我在想,或许苏珊和贝尔泰利说的对,我所需要的是一个计划,一个成功的蓝图。
“这是一会儿的过桥费,”老婆边说边把两个25美分的硬币塞到我手里。我们正堵在收费站前的车流里,等着跨越哈德逊河到纽堡。路面被晒得浮起阵阵热气,车上的空调也开到了最大,但我依然是一身汗。前方的十八轮大卡车喷出一股股浓浓的废气,后面那部车子没来由地乱按喇叭。我究竟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想卡在这个车阵里,我也不想到纽堡去,我一定要让我的人生来个大转折。
“抓紧了,老婆!”我用力把方向盘打到最左边,横切过收费站前的空地,直直开上对面的车道。老婆大声尖叫,轮胎在地面上嘎嘎作响,四周的喇叭声响作一团。管他的,我在乎什么?终于,我开上了正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