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深入敌营
这三个月以来，攻守的局面并没有大的改变，朱棣虽然日日攻城，然而一方面方青池与铁铉时时并立城头，让攻城的兵将投鼠忌器；另一方面，攻城的时间越久，守城的人越发心中笃定，不慌不忙，以至于如今的局面，已经大方面利好铁铉他们了。
三人吃完，高巍数出十几枚铜钱，递给憨厚的摊主王虎子，王虎子连连摆手：“三位大人守护济南，对我们百姓有大恩，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一面又手脚麻利地包了几十个大饼，递给高巍，“麻烦大人把这些饼带些给守城的兄弟们，正是因为有他们，我们才能好好地在城里过日子！”
高巍从袖中拿出一串铜钱，坚决地要付钱再拿饼，却一再被王虎子推拒，正在僵持不下，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大人，大人，不好啦！”
三人转身望去，一个守城的兵士上气不接下气地在他们面前站定：“燕军……燕军要……放水淹城！”
高巍和铁铉大惊失色，唯有方青池神色从容，自从她踏入济南城，感觉到气候的细微变化时，她便等待着这一天，或者说，为了这一天而筹谋。如今，终于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了！
“两位大人莫急，我们回参政府，好好商议吧！”方青池不慌不忙道。
见了方青池从容的模样，高巍和铁铉心中微定，不约而同点头道：“好！”
参政府中凝重地鸦雀无声，唯有铁铉、盛庸、高巍和方青池窃窃私语的声音：
“可是家主以身犯险，若是此计不成，只怕家主……”
“若不如此，如果真的截断黄河之水，济南城就真的毁了，难道铁大人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三个多月的成果毁于一旦吗？”
“可是……”
“没有可是，杀身成仁，本就是我辈的职责和归属。”方青池立起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请铁大人部署好铁闸门，设好伏兵。如果，我劝降不成，我们的机会，便只有这一次！”
想了想，方青池又回转头，对铁铉、盛庸以及高巍道：“如果我回不来，而燕王又不幸逃脱，必定会疯狂反扑。请三位大人务必记得，太祖高皇帝神佑天下，必定不会眼见朱氏子孙涂炭生灵。”
盛庸和高巍茫然相顾，不解其意，唯有铁铉长身一揖：“多谢家主妙计！”
济南城外的春天，比城内的更加有意趣。若不是燕军兵临城下，济南城外的三千桃花树，早就被接踵而至的济南百姓一一赏玩了。如今这城外的桃花树，开满了繁盛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瓣在和煦的春风中飘然落下，落在青青的草地上，也落满了燕王营帐的帐顶。
方青池带着朱棣熟悉的浅笑，端坐在朱棣营帐之中，映着她身后大开的帐帘外桃花春色，有一种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旖旎气息，尤其她的胸前还挂着他赠予的白玉坠，衬得她格外肤白如雪。朱棣眼见着她的樱桃小口一张一合，觉得每一个字都犹如天籁般好听，至于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倒不那么重要了。
魏泽的计策果然有效，他心心念念的方青池，就这么轻易地走入了他的营帐，走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可否再考虑一下青池在华盖殿的提议？”方青池浅浅一笑，如同破晓的黎明，令人怦然心动的一抹温柔颜色，“虽说殿下与陛下之下有了些误会，但青池愿意从中斡旋，为殿下争取该有的利益。”
朱棣缓缓回了神，她是为了济南之危而来，为了朱允炆而来，微漾的心缓缓归了位，沉吟道：“青池，华盖殿的承诺我未曾变过，变的是陛下，他听信黄子澄这等小人的谗言，对我们这些叔叔痛下杀手，周王等虽然留了性命，却被贬为庶人流放；还不如湘王举家投火来得痛快。我已举兵，如果放下武器，你觉得我的下场会是周王，还是湘王？”
“既然如此，”方青池沉默了片刻，微微仰起头，注视着朱棣的双眼，“接下来青池所说的，是代表城中官兵和百姓，是大不敬之语，殿下可要继续听？”
她的目光琉璃璀璨，朱棣只觉得自己几乎要沉沦在她的目光中，忍不住要继续听她继续说下去，于是点了点头。
“城中百姓和官兵忧心燕军在城破之后屠城，因此殊死反抗。其实殿下与陛下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对于百姓而言并无二样。如果殿下愿意大军后退十里，仅率亲兵入城受降，济南城中的官兵和百姓，愿意夹道迎接殿下。”方青池直视朱棣的双眼，神色肃穆中带着落寞。
对于朱棣而言，这一字一句，字字圆润动听，连在一起，更是妙不可言的天籁，是期待已久的甘霖：“青池此话当真？”
方青池移开目光，淡淡道：“青池已经把话带到，剩下的，就看殿下的抉择了。”
朱棣按捺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狂喜，心中有个声音破土而出，坚定地告诉他，这是真的，一定要去！
“朱能！快些准备亲兵五十名，你随我一起进城受降！”朱棣一声令下，营帐一掀，进来一个目光精明的中年汉子，他的目光飞快地在方青池身上睃了一圈，拱手对朱棣道：“殿下，虽是受降，五十亲兵只怕有些少了，末将建议点兵一万，护送殿下进城。”
“不必了，”朱棣摆手道，“除此之外，你吩咐下去，我军退兵十里，以显诚意。”
“殿下！”朱能扑通一声跪下道，“殿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此安排太草率了，属下恕难从命！”
“青池愿意留下为质，将军可还有疑虑？”方青池转过头，看向朱能。
她的面容恍若天人，神态怡然自得，朱能只看了一眼，便不敢直视，垂下头道：“若是家主愿意以身为质，由殿下亲信之人看守，同时安排一名兵士来回传递消息，若有万一，看守之人可以直接格杀家主。那么，末将无异议！”
“你怎敢！”朱棣怒斥道。
“请殿下指定看守家主之人！”朱能毫不退缩，步步紧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