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莲上舞（4）
“徐娘，这曲子是柳烟姑娘自己谱的吧？咱们大伙儿之前都没听过，仅凭方才匆匆一遍哪里记得住啊？”
“对啊，而且刚才也不知道是这个题目，大家都沉浸在柳烟姑娘的舞中，哪里有心思去记曲子的旋律啊？”
底下议论纷纷，脸上都有些焦躁和不满的情绪，大堂里面的气氛乍然被推向了高潮。
有婢女上前在徐娘耳畔说了些什么，徐娘浅笑上前又道：“诸位，柳烟姑娘知道大家难处，特此再为大家弹奏一遍……”
“不用了！”徐娘话音未落，一道男声横空出现：“我能将此曲弹奏出来。”
众人纷纷望向声音来源处，徐娘也吃了一惊。
众人看过去，只见从二楼楼梯走下来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
顾南夜也看见了，目光微微一凝，问：“这是高世平？”
“嗯，他的前生。”
顾南夜看向她，问：“那刚才跳舞的那个？”
“不是李秋双。”沐雨色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手掌捂着嘴打着哈欠道：“唔，看来这次是个三角恋。”
她打哈欠的时候，微微眯眼，有眼泪从眼角挤出来，她没有察觉，顾南夜却看见那滴泪从眼角滑落，像一粒珍珠，滚滚没入了她乌黑的发间，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泪珠滚动留下的痕迹，下意识地滚动了两下喉结。
“你盯着我干什么？看下面！”沐雨色扫了他一眼。
咳咳……
顾南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做贼心虚似的，连忙挪开视线，转而看向下方，心神还有些惊慌，生怕被沐雨色看出来。
嘶嘶~
招财吐着蛇信子。
这个顾南夜，可千万不要被沐雨色这家伙给骗了呀。她就是活的太久了，找到个好玩儿的玩具，心血来潮想要养一养，逗一逗罢了。
可这顾南夜，就是个二十多岁的普通人类，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要是真被沐雨色给勾了魂儿，那可就真是罪过了呀。
招财心里不禁有点担心。
此时，高世平直接走上台坐在琴架前，双手抚上琴弦，不多时，一串轻快而又缠绵的曲调从他手下流淌而出。
春风渡第三层最里面的房间，柳烟乍然听见这琴音，瞳孔微微一缩，久违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有些酸涩却又夹杂着甜蜜，不知不觉，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
“不知柳烟姑娘觉得在下此曲如何？”不知何时，高世平已经弹奏完整首曲子，仰头看着柳烟的房间朗声询问，仔细听来，里面似有咬牙切齿的怒意。
柳烟微微一怔，忙道：“甚好。”
“既然如此，在下可算是姑娘今夜的良人？”他特意压重了“良人”二字，熟悉他比熟悉自己还甚的柳烟知道他是在生气。
她默默不语，过了好半响，隐约已听见有人朝她房间走来，她心中骇然，第一反应就是躲到屏风后方，来人推开门，视线环顾一周，落在屏风后的小小人影上，听到他关上门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内心既紧张又害怕。
“问雪，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柳烟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又是一痛。她是前丞相之女，罪臣之后柳问雪，而他……乃现丞相之婿，刑部侍郎高世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走吧，我们之间已没有任何瓜葛。”
“走？”高世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三年前你不辞而别，三年后第一次见面，你就叫我走？”
三年前，柳丞相通敌叛国，诛九族，他拼尽一切保下她，她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三年后，她以这种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未曾怪她，她竟然开口就叫他走？
“那你想怎样？”柳烟蓦然从屏风后现身，泪水早已经弄花了她的脸，她倔强地抬起下巴质问：“难道你还能娶我吗？”
“我……”高世平语噎：是的，他不能娶她。若是换做三年前，他可以不顾一切娶她，可是现在，他不行，哪怕是让她做妾也不行，因为她是罪臣之后，而他已经是最年轻的刑部侍郎，文臣之首李丞相的东床快婿，将来前途无量，万不可因为她而背上污名，毁了锦绣前程。
“就算我不能娶你，我会为你赎身，会照顾你一生，你且等着我。”
高世平说完，也不看柳烟是何神情，大步离开。
柳问雪看着他的背影，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掩唇哭泣，眼泪很快就无声无息地晕花了脸。
而沐雨色跟顾南夜坐在桌边看着柳问雪如此梨花带泪的模样，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看出什么来了吗？”沐雨色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问身侧的顾南夜。
“啊？”顾南夜抬头：“什么？”
“我看你看见美人落泪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以为你看出来她作了呢。”沐雨色翻了个白眼儿，又道：“既然没看出来，那就再看看吧。”
顾南夜：“……”
他压根儿都没注意这个柳问雪好吧，她哭不哭关他什么事？
高世平果然言出必行，不过两日工夫，便凑齐了花魁柳烟的天价赎身费，将她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小院。
“雪儿，你就先在这里住下，我会时常过来看你。”临走前，高世平握住柳问雪的手柔声道。
柳问雪稍稍低眉，说不出是何感受。
“哟呵！真是好一出郎情妾意！”一声冷笑从门口传来，两人同时一惊，如触电般迅速分开。
高世平脸色有些难看，讪讪问到：“秋双，你怎么来了？”
“哼！”李秋双高贵优雅地走进来，环视一圈，冷哼道：“我若是不来，怎么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出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高世平，你可以啊！”
高世平脸色尴尬：“秋双，你听我解释。”
“我听你什么解释？人都带到这里来了！”李秋双怒喝，一把挥开高世平伸过来是手，她凌厉的目光扫过低头不语的柳问雪，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这就是京城第一名妓，柳烟姑娘么？倒是长了一张好脸，不过我瞧这脸怎么那么眼熟？哦，好像跟前丞相之女柳问雪柳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呢。”
她咬字极其清楚，尤其是在说到两个名字的时候，柳问雪脸色霎时间一白，这两个名字，虽是同一个姓，代表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丞相之女到第一名妓，何其嘲讽，何其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