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谎的挣扎
时志价并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有可能是几天？几星期？抑或是几个月？巨大的失丧感让他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有点类似抑郁症，但是他很清楚他不是。
他就仿佛心被剜掉一块，失去了最宝贵的一角，本应该痛彻心扉，但是这颗剜掉的心却又被凝固住了，无力跳动。连带着他的血液也停止流转，大脑与此同时也陷入僵直……他不想思考；不想思考他为什么活着，不想思考他来自哪里，不想思考一切；他就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只知道盲目的依照惯性走下去，饿了随便吃点东西，渴了随便喝点东西，困了倒地就睡。
慢慢的，他开始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起来。
“我是真实存在的吗？抑或是这周围的景色都是虚假的？这棵树……”随着他双手拦腰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成人手腕粗细的树干竟然直接被他掰断了，“这么轻易就被我掰断了吗？果然它是假的，那面前的这女孩也是……假的吗？”
“雯雯小心——！”随着一声略显苍老的大喝，一名六七十岁、面容清瘦、头戴斗笠、穿一身类似老武师那种劲装的老者，猛然间犹如一只飞行的大雁，直接掠过那名女孩挡在了时志价身前。
“爷爷……”女孩这一刻有些吓傻了，这是一名一个穿褐色长裙、一头黑色长发、长相温柔可人儿的十六七岁少女，此刻她面容中充满了恐慌，手中的碎柴掉了一地，看得出来她好像是出来捡柴的。
“亡者——！”老者目中露出一股精芒，手臂上青筋暴起，身上莫名的起了一股庞大的气势。不过随后他就愣住了，因为他面前这个破衣喽嗖、徒手就将手腕粗细的树干掰断的、疑似从对岸死荫之地游荡过来的亡者，竟然噗通一声倒在了他面前。
“爷爷，他好像……并不是你口中的亡者。”少女看着倒地不醒的时志价、有些懦懦地说道。
……
等到时志价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内，从身下颠簸的层度来看，这辆马车正在行进中。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少女音自一旁响起。
时志价扭过头来，一名身穿褐色长裙的少女顿时映入他的眼帘。他记得这名少女，虽然他当时感官不太真实，但是他的记忆还是清晰的。
“原来我是被他们救了。”他心里暗暗道。
正在他心底暗暗思忖的时候，不想那一声声‘仿佛来自异世界的声音’陡然间在他耳旁响起。
“你为什么会产生一丝亲近的感觉，你该不会以为你还能回归‘正常的人类世界’吧？”
“天真……太天真了！你知道他们称呼你为什么吗？他们称呼你为亡者！他们现在对你和颜悦色，是因为他们还没认清你的本质。”
“那老头面对亡者时、那充满杀气的眼神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你还能重新融入他们吗？”
“回不去了，你永远也回不去了。”
“闭嘴——！”时志价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大吼，还好他还存着一点克制力，这声大吼是在心底对‘那些仿佛来自异世界的声音’吼的，并没有当着少女的面喊出来。估计是因为他睡了一觉、恢复了少许理智的关系。
“年轻人，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荫之地？”时志价内心深处的挣扎两人自然不知道，见时志价没有回少女的话，在前头赶车的老者插话问道。
“死荫之地？”时志价略怔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那是哪里，我只知道我碰到一只骨瘦如柴、满口喊着嫉妒嫉妒、想要抢夺我物资的怪物，那怪物速度很快，而且力量极大，在他面前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之后我就好像着了魔一样，浑浑僵僵的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然后就遇到了你们。”
少女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时志价的描述中，她能想象得到‘当时时志价遇到的场景’是多么的恐怖。
老者闻言沉默了少许，目中露出凝重道：“看来你是遇到了亡者，中了他的咒术，因此才浑浑僵僵的在树林里跑。好在你运气比较不错，他只是抢了你的物资，并没有直接杀你。”
“亡者……倒底是什么？”时志价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隐痛。
……
“真是不诚实的人啊，你不是已经知道亡者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就是……身为一个过来人，却向一个从来没吃过禁果、没经历过的人问询答案，你是有多可悲？”
“你是想获得别人的认同吗？想让别人告诉你，亡者没有什么，你还是原先的你？想不到你还抱有这么幼稚的幻想。”
“人类，真是可怜又可悲的生物……哈哈哈……”
“我说了，你们给我闭嘴！”时志价内心深处再次大吼。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出现，他们就仿佛大灾变过后的毒瘤，时不时的从死荫之地走出来。记住，下次不要再进入死荫之地了，里面的危险不是你能想象的。”并没有听到‘时志价与异世界声音对话’的老者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大灾变吗……”时志价喃喃自语道。他其实很想问大灾变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他如果表现出不知道这个常识，那老者一定会加倍怀疑他，甚至会直接和他翻脸。
“你家是哪的啊？为什么会深入死荫之地啊？”见时志价一脸沉默、少女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
“过去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叫时志价。”时志价沉吟了半晌诺诺回道。
……
“你没有说谎呢！”
“是啊，从刚才面对这两人，你就没有说谎，只不过刻意隐瞒了一些细节。你是在坚持什么？难道你觉得这样你会让‘真道’转面认可你么？”
“哈哈哈……不可能的，别想了！你知道什么叫与‘真道’隔绝吗？就是你做的一切善行，你的一切言语、动作、存留，都达不到他面前了。这才是亡者的真谛！普通人虽然看不见真道，也不知道他，但是他还会抽空查看他们个人的所行所做，有的时候会留下恩典。但是你不同，你在他面前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不错！你知道什么叫死人吗？没有呼吸，没有知觉，没有行为，无法与人交流，无法向人传递信息……你在他面前，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个体。”
“不过你竟然能察觉到‘真道’不喜欢谎言，还真是奇妙的直觉，是真道赐给你们人类的‘良心的律’还在起作用吗？”
这次时志价却没有再回复‘那仿佛来自异世界声音’的话，而是独自陷入了沉思。
听到时志价说从前的他已经死了，少女和老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很明显在他们眼里时志价的过去一定过得非常凄惨，一个人能说出‘过去的他’已经死了，这得经历多么大的苦难才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老者隐隐猜测，恐怕时志价之所以进入死荫之地，其实是在寻死。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状态还不错，看来是又重新找到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