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资本大鳄
香港回归进入倒计时，特区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对前途充满信心。香港和特区股价、楼价互相联动，节节攀升。业内人士一致看好市场前景，据专家推算，明年的房价将会过万。
赶上了百年不遇的好行情，牛大夯兴高采烈。明珠雅苑明年年初就能开盘了，到那时，即便保持现在的楼价，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一鸣影业上个月在香港上市，由于业绩优异，股份一路攀升。郭一鸣、洪龙、汪国荣、黄春生、林小丰都有股份。汪国荣和黄春生成为一鸣影业的顶梁柱，两人已是香港红透半边天的当红影星，每年的档期都排的满满的。
回归日之夜，林小丰在维多利亚湾边上的酒店订了一个大包房，约朋友们共同观赏焰火晚会。入狱和出国的这几年，朋友们给了莫大的关心和帮助，归国后一直忙个不停，今天借这个机会把大伙聚到一起，表达一下感谢之意。
房间里摆了三张桌子，男人们一桌，女人带着孩子坐了两桌。除了林小丰、胡书楠、汪国荣黄春生外，几年来，其他的朋友都已先后结婚生子。
汪国荣从不提女朋友的事，小报上说黄春生正在跟一个台湾的当红女名星热恋。影视圈里故事多，在他俩跟前大家都回避这个话题。
胡书楠认为结婚不就是个仪式吗，早点晚点有什么关系。正是做事业的大好时光，哪有时间生孩子。私下里跟林小丰玩笑说，做个丁克族挺好的。
林小丰的奶奶和妈妈早就急了，在两人跟前不知催了多少次。奶奶说，小丰是独子，不能断了林家的香火。妈妈则说哪有不要孩子的，快点结婚吧，生了孩子她给带，不要两人操心。
林小丰觉着特区三四十岁没结婚的年青人多了去了，他跟胡书楠的想法一样，正是创业的时候，结婚生孩子的事不着急。
晚宴开始后，众人欢声笑语，共叙友情。
林小丰有一年多没见过汪国荣了，两人见面后，倍感亲切，端着酒杯走到一边闲聊起来。
牛大夯、熊洪生、赵大亮、赖相如、孙精武则不停的向胡书楠和陈苏安讨教公司如何上市。
文清抱着一岁多的小儿子，跟阿秀、严美雯跟其他的女人们一边聊着育儿经，一边看着孩子们在房间里嬉闹。
最开心的莫过于严易雯，找服务员要了纸和笔，追着汪国荣、黄春生签名。汪国荣和文清多年前跟她一起拍过电影，笑着对严美雯夸道：“几年没见，这小丫头长的越来越漂亮了。”
严美雯笑道：“自从跟着你们拍了电影后，就迷上了这行，天天想着演电影。现在又迷上了唱歌，前些日子，小丰送了一个随身听给她，这下可好了，天天挂耳朵上，港台歌星的歌每首都会唱，就是不爱学习，把我都愁死了。”
林小丰拍了拍她的头说：“易雯，你先把学习搞好，上完大学，让小汪哥哥带你演戏好不好？”
严易雯调皮的眨了眨眼，正要开口。
“焰火晚会开始了！”江阳在阳台上喊道。
众人拥出房间来到阳台，一束束焰火射向夜空，无数个礼花在天空中绽放，霎那间照亮了整个维多利亚湾，香江两岸顿时变成火树银花的迷幻世界……
晚上朋友们都没回特区，住在了酒店。林小丰跟着胡书楠住到了她的寓所，明天上午九点，东方资本公司有个会需要他参加。
第二天早上六点，林小丰起床洗漱后，来到客厅，胡书楠已经做好了早餐，正打开电视准备看新闻，这是她的习惯。胡书楠常说，做经济必须要懂政治，最敏感的政治都在新闻中。
两人边吃早餐边看新闻。忽然一条消息引起了胡书楠的注意，她放下碗，拿起电话让秘书立刻发出通知，上午会议取消，把下周上会的东南亚投资小组会提到今天上午。
“怎么了？”林小丰奇怪的问。
“泰国完了。”胡书楠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
“刚刚电视上播报，泰国放弃了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索罗斯赢定了。”
胡书楠说完，看到林小丰一脸疑惑的样子，解释道：“上半年，泰国的货币泰铢出现了大幅波动，我就感到很奇怪，亚洲在四小龙的带领下经济是向好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就问了下华尔街的朋友，他们告诉我，索罗斯带着一些国际炒家在做空泰铢。”
“做空？”林小丰眉头一皱。
胡书楠看了他一眼，想起在美国时他主要学习的是收并购，对基金的操作办法还不是太了解。
“举个例子，比如现在茶叶是一百元一斤，假如你预期下个月会降价到七十元，你从阿秀那里借了一斤茶叶，转手把茶叶卖给了我，得到了一百元。到了下个月，茶叶果然降到了七十元，你买了一斤茶叶还给了阿秀，这中间你就赚了三十元，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小丰点了点头。
“这个操作就叫做空。”胡书楠看了林小丰一眼。
“为什么选择泰国？”林小丰问。
“泰国和东南亚的几个国家，为了吸引外资，在金融体系没理顺的情况下，放开了资本市场，给了国外游资一个机会。这次袭击泰铢的是索罗斯的团队带头做的，当然，就算他不做，也会有别人做。因为机会出现了。”
说到这里，胡书楠看了看表说：“早高峰塞车，我们边走边说。”
上车后，胡书楠边开车边继续说道：“索罗斯采取的就是我刚才举例卖茶叶的办法。比如说他用抵押物先在泰国各大银行借出一千亿泰铢，按当时汇率买进一百亿美元，接着制造泰铢贬值的消极消息，并大量卖出，引发市场慌乱情绪，这时持有泰铢的人为了保值，都会买进美元跟着抛筹。泰国政府为了稳定汇率，动用外汇储备来接盘。今天早上新闻中播出泰国放弃了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说明泰国的外汇储备用完了，已经没有接盘能力，汇率体系崩溃，只能任其下跌。还是回到刚才的例子，索罗斯借了一千万泰铢，换成一百亿美元，如果汇率跌到百分之五十，他只要还五十亿美元加上银行利息就行了，其余的都是赚的。”
“这个索罗斯真是太坏了。”林小丰打抱不平的说。
“对于资本而言，没有好坏之分，逐利是它的本性。看着吧，泰国只是序幕，东南亚国家都会是他的攻击对象，因为这些国家的情况几乎跟泰国一样。”胡书楠平静的讲。
前面十字路口遇到了红灯，胡书楠停下车子，接着说道：“得到华尔街的消息后，我就安排成立了东南亚投资小组，提前介入，搜寻当地优质企业信息。因为索罗斯扫荡之后，东南亚国家将会发生经济危机，大批的公司会倒闭，其中包括很多优质的企业，华尔街的基金公司就会乘这个机会以地板价去收购这些优质企业。所以，我们必须提前布局，要抢在他们的前面。”
听完胡书楠的一番话，林小丰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想，在金融方面，自己跟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上午的会议只有一个内容，投资小组根据收集到的信息，对当地不同的优质企业逐一进行深入的分析，一旦这些企业面临破产低价出售时立刻出手收购。
会议结束时胡书楠总结道：“经济运行的规律就是波峰和波谷交替发展，金融危机总会过去的，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要让优质的企业活下来。只要埋下种子，就一定能收获丰硕的果实。”
正如胡书楠所料，接下来的几个月，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相继被攻击，各国货币不堪一击，纷纷放弃抵抗败下阵来，形成了遍及东南亚的金融风暴。东方资本公司按照预先的安排，有条不紊的推进着自己的收购计划。
周一，林小丰来到东方资本开会，按胡书楠的安排，他这一段时间每周都要过来参加会议，以了解公司动态。公司为他准备了一间办公室，就在胡书楠隔壁。
会议结束后，胡书楠回到办公室，从桌上拿起一叠报表，其中一份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一个银行分析师做的一份调查，从表中的曲线显示，一段时间以来，香港各大银行流出的港币比平时多了很多。胡书楠思索片刻，叫来了分析师，让他盯住这件事，每天一报。
一周过去，报表显示，港币的流出量越来越大，一直是向上的曲线。
胡书楠立即安排抛出公司三分之一的港币，买进美元。
林小丰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在电脑上看到胡书楠的交易指示，于是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索罗斯对香港也下手了？”近来他一直在恶补基金交易知识，对基金的运作方式有了一定了解。
“估计是。”胡书楠点了点头。“港府执行的是港币和美元联系汇率制，跟泰国一样是种固定模式，其中也有漏洞，索罗斯不会看不到。要做空港币，他手中必须有大量的贮存，这一段时间，港币交易量异常放大，不能不怀疑是他提前在布局了，如果是这样，时间不长港币就会直线下落。”
“港府会看不到这一点吗？”林小丰问。
“应该会，东南亚都倒了一片了，港府不会一点警觉也没有。所以，我们只抛出一部分，留了一多半，如果港府能顶住，我们就不动，能省下不少交易费。”
到了下旬，香港、伦敦、纽约等市场开始出现抛售港币的现象，开始时是几亿，接着十几亿、几十亿的大单相继出现。
“抛不抛？”林小丰有点紧张了。
“再抛三分之一。”胡书楠犹豫了一下，发出指令。她太了解华尔街的大鳄了，只要咬住猎物就不会松口，香港这次难逃一劫。之所以留下一部分，心中还是对港府抱有希望，因为香港金管局手里的外汇储备有九百多亿，排世界第三，肯定不会束手就擒。
抛盘越来越大，两天内一千亿的港币被抛出，用疯狂两字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没想到的是，金管局全盘接了下来，同时，收紧各大银行发放的贷款，全面提高市场利息，增加空头的借贷成本。这一招十分管用，索罗斯的团队算了算成本太高，也无法再大量贷出港币，缺少子弹的空方不得已撤出战场。港币汇率稳如泰山，港府大获全胜。
胡书楠扼腕叹息，怪自己太小瞧香港了，让公司损失了一笔交易费和汇率差价。
金融风暴继续肆虐，在香港遇到阻力后掉头北上，直扑韩国，瞬间将韩元扑倒在地，韩元汇率由不到一千比一上升到近二千比一，韩国金融市场尸横遍野，一片狼藉，惨不忍睹。继而影响到了在韩国有巨大投资的RB金融业，一系列的RB银行和证券公司相继破产，东南业金融危机演变为亚洲金融危机。
目睹这一切，林小丰心中骇然，索罗斯带领的国际炒家在整个亚洲掀起了滔天巨浪。一路上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林小丰对资本的力量充满了敬畏之心。
索罗斯会放过香港吗？不仅林小丰有这个疑虑，胡书楠也深表怀疑。以她对华尔街的了解，闻到了血腥味的大鳄绝不会轻易掉头离去，它们卷土重来的时候会从哪里下手呢？胡书楠冥思苦想。
快到年底了，又到了公司办尾牙宴的时候，牛大夯却心事重重，无心操办。
国庆节前，明珠雅苑一期开盘了，二期的地基准备打桩，按以往的规律，金九银十应该是个旺季，可是今年前来看房的人不少，出手买房的却不多，大家都在观望。因为香港的汇市、股市、期市在这一段时间均出现了剧烈波动，为了应付金融危机，不少香港人开始抛售手中的特区房产，上百平的房子二、三十万打包甩卖，受此冲击，特区地产随之出现了震荡，房价一路走低。
到了年底，明珠雅苑用上了各种促销手段，开始打九折，继而八折、七折，依然卖不动。
买高不买低，买房就像炒股一样，人们普遍存在追涨杀跌心理。
牛大夯心急如焚，银行贷款即将到期，按现在售楼的进度，回款无望。如果不能按时还钱，就会违约，银行将会起诉到法院，查封所有资产。这次面临的困难比黄金海岸项目更为凶险，上次只是拿出了积蓄部分，损失还能承受，而这次则加了杠杆从银行贷款，自己全部身家加起来都资不抵债。
情况越来越糟糕，香港的房价已经跌去三成，恐慌情绪像狂风一样席卷特区楼市。小规模的地产公司成批倒闭，不时传来有地产商跳楼的消息，牛大夯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林小丰还是从严美雯口中得知牛大夯的窘况。
华基地产公司的个别高管找到了她的猎头公司，想另谋出路。高管们最了解公司的状况，一旦出现危机，他们会像越冬的候鸟一样寻找迁徙地。严美雯这才知道牛大夯遇到了严重的困难，于是告诉了林小丰。
林小丰赶到牛大夯的公司，推开房门，牛大夯正仰在老板椅上发呆。
看到林小丰进来，牛大夯坐了起来，要给他去泡茶，林小丰摆摆手让他别动，拉了把椅子坐在对面，问道：“遇到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说一声？”
牛大夯苦笑了一下：“公司已经陷入了泥潭，这也不止我一家，整个特区的环境都一样，楼市已经到了冰点，谁也不知道楼价何处是底，目前这种状况，神仙来也救不了，我何必再去拖累你呢？”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林小丰说道。
牛大夯摇摇头，叹了口气：“破产只是早晚的事，这事我已经想过了。说实话，不管怎样，到时候有你在，阿秀和两个孩子还有个照应，如果把你也拉下水，他们真的要去讨饭了。”说着说着声音不禁有些哽咽。
林小丰听到这里心中一酸，强装笑颜：“你想哪儿去了，不知道我是做投资的吗，还能缺了钱？”
牛大夯摆了摆手：“前些日子我跟苏安聊过，长海公司拆分上市后，动用一分钱都要董事会同意，这么大的金额借出来是不可能的。书楠替他哥哥的公司管理资产，用钱也要通过董事会。你们几个朋友就算能给我凑个千把万也是杯水车薪，扔在这个烂摊子上不过打个水漂而已。”
林小丰听完，想了一会问：“你投了多少资金？现在的缺口有多大？”
牛大夯闭目算了一会：“整个项目我自己投了两个亿。到这个月底，银行贷款的三个亿到期了，还有银行利息加上工程款、材料款等杂七杂八的，欠了八千多万，总共有四个亿吧。”
“银行不是能续贷吗？”林小丰问。
“续贷没问题，关键是要还旧贷新，按原来的打算，一期卖出去，回款还银行后还能有一半多的赢余，再续贷建二期，现在房子卖不动，钱回不来，就卡在了这里。”牛大夯说道。
“如果借到三个亿的过桥资金还上贷款，你只差八千万对不对。”林小丰接着问。
“现在的问题是，银行口头答应还旧贷新，不少公司千方百计筹钱按时还了款，但是银行拿到回款后看到市场行情这么差，怕担风险不再续贷，倒闭的公司多数是这个原因。”
牛大夯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再说了，谁也不知道这么差的行情什么时候才是头，就算银行给续贷，又能怎么样呢。”
“大夯，你这话说的太悲观了，特区的地产行业跟香港不完全一样，发展时间不长，市场有需求，只不过被这波金融风暴给拖累了，我想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现在最主要的是企业要活下来，熬过严冬。这样吧，我回去跟书楠商量一下，再想想办法，你一定要坚持住。”林小丰说完，匆匆离去。
每个周末林小丰都会来香港陪胡书楠，这样正好参加周一的例会。过关时胡书楠打来电话，她在加班开会，让林小丰先去寓所，回来一起出去吃饭。
来到寓所楼下，林小丰看到旁边的超市有新鲜的大虾和生蚝便买了一些，又挑了几样新鲜的蔬菜，上了楼，打开房间，走进厨房把几样东西收拾干净后，去房间冲了个凉，来到客厅打开电视。
八点半时，胡书楠回来了，叫着出去吃饭。林小丰笑道：“今天在家吃，我来露一手，你先去冲凉。”
“这么好？”胡书楠笑着走到林小丰跟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那可就辛苦你了。”说完走进房间里换衣服。
等胡书楠冲完凉出来时，餐桌上摆了一盘油爆大虾，一盘蒜蓉蒸生蚝，和一份蔬菜沙拉，还有两杯红酒。
“哇，这么丰盛。”胡书楠欢笑着走到林小丰跟前，抱住他吻了一下。
一阵撩人的香气扑来，林小丰顺势搂住了胡书楠柔软的腰肢，两人吻在一起。
林小丰突然感到一股热血冲了上来，心中激荡，把她搂的紧紧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胡书楠感觉到了林小丰身体的反应，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后退一步，用手指点了一下林小丰的额头，面色绯红的娇斥：“坏蛋，先吃饭，我都饿死了。”
看到她面若桃花的娇羞模样，林小丰心中一荡，又把她拉进怀中。胡书楠边推边在他手臂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听话，先吃饭哈。”
林小丰只好把她放开，讪讪的笑着帮她拉出椅子……
晚饭后，林小丰匆匆的把餐具收拾一下，看到胡书楠正站在客厅中间向窗外眺望，偷偷走上前去，从后面一把抱起了她，急不可耐的向卧室走去。
“等一会，你这个坏蛋，刚吃完饭。”胡书楠娇笑着拍打着林小丰的胸脯。
时间悄悄溜走，月亮躲进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