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前瞻马耳九仙山[1]。碧连天。晚云间。城上高台、真个是超然[2]。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婵娟[3]。

小溪鸥鹭静联拳[4]。去翩翩。点轻烟。人事凄凉、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5]歌笑处，垂柳下，矮槐前。

【注释】

［1］马耳九仙山：山名，即马耳山、九仙山，在今山东省日照市境内。

［2］超然：即超然台，旧称北台。苏轼曾修葺北台，其弟命名其为“超然台”。

［3］婵娟：姿态美好。此处指月光美好。

［4］联拳：鸥鹭聚集在一起休息的样子。

［5］使君：苏轼自指。

【评析】

此词作于熙宁九年（1076）十月。此时作者即将离开密州知徐州，傍晚登上超然台，通过对所见傍晚超然台景色的描写表达对密州生活的留恋和往事如烟的苍茫之感。

上阕主要描写作者登超然台所见。“前瞻”句二字统领后两句，马耳、九仙两座山的碧色绵延天际，作者自超然台南望，暮云缥缈，山色时有时无。接着作者的视角自远而近，推移到作者所处的高台。有如此之超然高台，才能观如此超然之景。《毛诗序》:“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作者登台看超然之景，故有超然之感，抒发出来，便成超然之言。“莫使”句看似写景，实则写情。作者希望自己离开密州之后对密州的记忆不要像云雨那样快速消散。“今夜里，月婵娟。”苏轼非常喜爱“婵娟”一词，最著名的即表达对子由思念的千古名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和上句不同，此处“婵娟”之美好月光既照着马耳山、九仙山，又照着超然台以及超然台中的作者，读来竟使读者也有超然之感。

下阕进一步写登台所见以及由此产生的感慨。杜甫诗云：“牛羊下来久，各已闭柴门。”傍晚最容易触动诗人的情思。“小溪鸥鹭静联拳。去翩翩。点轻烟。”动静结合，滩头的鸥鹭在休息之后翩翩飞走，远处点缀着数缕从人家飘出来的轻烟。词人寥寥几句便为读者描绘一了幅凄凉日暮图。此时作者触景生情，“往事凄凉，回首便他年”。歇拍，作者的思绪从虚逐渐转到“垂柳”“矮槐”两种具体意象上，使读者产生时空变换的超然之感，真可谓“词已尽而意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