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的开始
无论怎样哭喊,怎样认错道歉,也不管怎样摇晃已经没有体温的人,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没有任何反应。
易易对戴家恨到了极点,他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目光如锥子一样直直的看着戴晚:“葙葙走了,你可满意?”
戴晚脑子瞬间黑暗,她不明所以的望着易易:“什么意思?”
易易强忍怒气,把闷在心里多年的怨恨全数吐露:“她落难时,你们还倒打一耙,女人就得把苦往肚子里咽。你怎么不咽啊,你也知道生活苦是不是?”
戴晚一点点的倒下去,瘫软在冰凉的地上,因这些话她都能脑补起戴葙这十年受得苦。
杨大夫打来电话,易易滑开接听键,杨大夫的话听的易易耳膜都要震碎,挂了电话,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戴晚:“她的证件失效三年了,你做了什么?销毁?睁眼说瞎话的编排她,你可真是一个好妹妹啊!”
易易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们真恶毒。”
戴晚堵的哑口无言,说起来,她才是害死戴葙和哥哥戴弦的凶手。
戴葙的证件不齐全,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证件能证明她就是戴葙。
易易大为痛心,在她留在医院的衣服里找到了钥匙,看到了三千块钱和一张纸条,纸条的信息是她这“失踪”三年来所住的地方。
来到偏僻的城中村,最里面的一栋破败的小楼的顶楼,一个摇摇欲坠的小铁房,外面摆满了好多的花花草草,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搬花弄草。
易易开了门,小小的一个房间,里面干干净净,为数不多的家具摆放的整齐,桌上的一个玻璃杯里还放着修剪下来的即将枯萎的花枝。
书桌上的一个盒子里全是她这些年写给易易的信,厚厚的一沓沓。
柜子里一本又一本的日记,每一本日记都那么厚,每一篇都写得满满的,全是对易易的愧疚与爱意。
易易热泪盈眶,终日郁郁寡欢的脸上满是痛惜,他抱着装信件的盒子,两眼无神的望着柜子里的日记。
“葙葙,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最终,压抑了许久的易易嚎啕大哭起来,他趴在戴葙曾经枕过的枕头上,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都打湿了枕头。
在门外的千遖触景伤情,抬起手背把眼泪擦了擦,挺直脊背走进来,把接收到的文件大致说给他听:“易,据监控调查得到的消息,再经过了核实,葙葙她这三年走投无路,她用了蓝筠这个名字在宾馆做保洁员,出事的那天晚上,她被人劫持,抢走的钱是宾馆的。”
易易坐起来拿出烟来点燃,走到小房子外面,他靠着门,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出来。
猛然间,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异的事情,他仍靠着门,烟就那样让风一点点的吹灭,直到燃到了烟蒂,烫到了手指,他才从始料未及的惊诧中回神过来。
这个角度看去,是远处高高的大楼,那是他之前买的婚房,两个人准备要开开心心的住进去时,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易易的鼻子酸酸的,他回到屋里,轻轻地坐在她曾躺过的床,轻轻地触摸她的枕头。
好久,他才抬头望了眼千遖,自打戴葙消失以后,长期睡眠不足,眼窝发青,瞳孔都是红红的。
更别说戴葙离世后,他成天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一天到晚的就抽烟喝酒,精气神能好到哪里去。
易易哽了一声,漂亮的手指轻轻地捏了眉心,他又低着头,缓了好久,才说:“千遖,她走了,我们的爱情她带走了一大半,我的心空落落的。”
千遖走过来,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两手搭着他的肩膀,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泪珠,他心里一颤,疼得厉害,他说:“她也带走了我的爱情,你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居然连一个小女生都找不回来,真是白白的挂着个爱她如骨的头衔。”
初冬的太阳晒着都还是那么冰冰凉凉,被初冬的太阳照的更加冰凉的墓碑,镶嵌着一个美丽动人心弦的女人的黑白照片。
她的眼睛很漂亮,里面有含情脉脉,有哭泣后的苦笑,有开心后的开朗一笑。
她的梨涡浅笑,她的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她最烦刘海,因此她的额头都干干净净的,有一点碎发都要拿可爱的小发夹别上。
两束鲜艳夺目的玫瑰花安静的躺在墓碑前,微风轻轻起吹起,玫瑰花也轻轻地摇了一下,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易易的手搭在寒冷的墓碑上,轻轻地触摸了镶嵌在冰凉的墓碑里的照片,她的笑容永久的定格了。
千遖看着,一想起这些年来的单恋,戴葙的遗物里,对他的只言片语都不曾有,他望着她的黑白照片,牙齿都在打颤,腮帮子酸溜溜的,连眼睛,鼻子都酸涩,他捂脸蹲下去,无声无息的哭着。
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从拐角处走过来,怀里抱着一束满天星,里面加了几朵洋桔梗,戴晚双眼空洞无物,眼窝都肿着,轻轻地把花束放在戴葙的墓前。
戴晚摸着冰冷刺骨的墓碑,瞬间潸然泪下,她两眼都被泪水给弄的模糊,冻的僵硬的手指轻轻地碰了戴葙的脸,低声细语。
“对不起,如果我早些知道你不是我亲姐姐,我就不会这样了。我嫉妒你有两个男人对你的宠爱,才会变本加厉的害你,我以为和你有血缘关系就可以放肆的欺负你,害你,编排你,可是现在我知道真相了,我才是罪人。”
易易在一旁对戴晚的出现视若无睹,可听到这话,他气愤的拽起戴晚的手,待她站直身体,扬起手啪的一掌就打过去,恶心道:“葙葙对你那么好,你……你也太恶心了。”
戴晚捂着疼痛的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来,她抽泣着,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千遖,和易易,她哭着说:“千遖,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是有意要害戴葙的,我真的是很爱你啊。”
“我不需要你的爱,”千遖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打开车门在车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驱车扬长而去。
他满脑子都是戴葙,想起自己找了戴葙三年,对她的爱到了极致,他千遖爱戴葙,就想要一句话,哪怕一个字都行,可是到最后一页,什么都没有。
戴葙爱易易爱到了骨子里,他千遖何尝不是爱戴葙爱到骨子里,可是仍旧不及易易一分。
千遖脑子瞬间黑暗,又霎时间空白,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来到了海边,想也不想的就下车,往海边的礁石走去。
他坐在礁石上,点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脑子空白了一天一夜,他连寒冷都已经忘记。
易易发现千遖时,他已经在海边成了个冰人,嘴角微微扬起的笑,食指与中指间还有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易易再次站在墓碑前,这次多了千遖,他的笑也成了定格。
易易不敢再停留了,他回到戴葙的住处,照着她的遗嘱,把她养的花都浇了水,修剪了枝桠,他回望着寂静无声的房间,突然笑了笑:“葙葙,我可能是最后一次给花浇水了,你不要生气好吗?”
腊月的冬日暖阳里,小房子里,易易怀里拿着一本日记,一页一页的翻看,看一句话他都能哭两三次,待他看完了戴葙留下的日记和信件,他脑子里都是他们曾经的酸甜苦辣咸,人生就像是五味杂陈,一点点的倒出来。
易易闭着眼睛都能看到戴葙的一颦一笑,一蹦一跳,她的可爱,她的耍赖,她的活泼,她的开朗,她的悲伤,她的喜悦……
易易的笑在脸上僵住了,他泛青的眼窝一颗泪滑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日记本的那一句话上:易易,你说,当时我们都勇敢些,结局会怎么样?
易易不知道结局怎么样,但他知道,他回以另一个方式和她相聚。
空旷的墓地里,一个月内添了三座新坟,一左一右的是帅气的男人,中间那个是个美丽的女人,他们都在笑,好像又在哭。
哭成了泪人的戴晚在千遖墓碑面前哭哭啼啼,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为什么非得要这样对我,我的爱对你来说就那么廉价,那么不起眼吗?”
戴晚望着戴葙的照片,想起了前些日子戴葙说的再见,原来真的是再见,再也不见!
戴晚跌跌撞撞的来到戴葙住的地方,原来那么近啊!
屋里两个打扮朴素的女人在收拾戴葙留下来的遗物,戴晚看见了,站过去说:“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动我姐的东西?”
“你姐?”听到这话的燕小宥猛然抬起头,看了门旁的戴晚,冷笑一声:“你没资格喊她姐!”
燕小宥快速的把东西收进行李箱,看了还在柜子里搬东西的黎衷祺,喊道:“你快点。”
燕小宥把搬出来的日记本放进行李箱,拉链拉好,拉起拉杆箱就往外走,走到戴晚旁边,假装没看见撞了一下戴晚的肩膀。
措不及防的碰撞,戴晚痛得跌倒,望着他们的离去,她蹲在墙角抱头痛哭,这一切,都毁在了她手里。
望着关得严密的门,只在缝隙中才能看见里面的一丝风景,那曾是戴葙生前的避风港,避她这个魔鬼的港。
戴晚想破了脑仁,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到,戴葙为什么会在这。
初冬将至,寒冬降临,薄雪已来。
裹上大棉袄的戴晚头发蓬乱,脸上满是泪痕,眼窝铁青,重重的黑眼圈染上了眼窝,衣服口袋里还有一瓶没有开启的啤酒,一包抽得只剩了两只烟的烟盒,她手上还抱着一束花,里面这次全是玫瑰花,香气怡人的玫瑰花。
这是她最厌恶的花,可现在,她每隔几日都会买上一束送到戴葙的墓前,再喝上一口酒,点燃一根烟,凝视着戴葙的相片许久许久才去看旁边的千遖。
“我只能买花给我姐,你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这话倒是在反问千遖,可仍旧只是看到定格的笑,戴晚用牙开了啤酒瓶,仰头咕咚喝了一口,又瞧了一眼千遖,仿佛在说。
瞧,我现在自甘堕落,戴葙都不管我了。
戴晚浑浑噩噩的喝完了一瓶啤酒,打开烟盒拿了支烟出来点燃,夹在指尖任由寒风吹灭,她含着眼泪梗着脖子说:“戴葙,姐,你看,你不是最讨厌烟味吗,你怎么不来管管我呀?”
没人应答,只有寒风呼啸而过,戴晚跌跌撞撞的拎着空酒瓶离开,来到大街上走了一圈一圈一圈的。
人总是很奇怪,在失去一个挚爱的人的时候,才会无限联想起曾经的美好生活,当这些都成了回忆,连看到那个人都是奢侈。
戴晚坐在寒风凌冽的街头,一会儿哭一会笑,她看见路过的人指指点点,时而窃笑,时而咒骂。
戴晚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和一个疯子没有区别,或者说她现在压根就是一个疯子。
一个疯子在街头坐了一天,到夜幕降临时,下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还飘起蒙蒙细雨,全都落在没有任何防雪挡雨工具的戴晚身上。
戴晚脑子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回家的路,她不知道家人的联系方式,唯独记得,那片空旷的地上有三个人的微笑在那里,她只有在那里才看见她的笑。
想起他的笑,她脸上就洋溢着幸福。
想起他的笑,她就知道那是姐姐的避风港和摩天轮。
想起她的笑,就知道这是姐姐最幸福的时候。
可惜,现在是定格了的微笑,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好。
戴晚浑浑噩噩的一步一步的在雪地雨夜里行走,路灯下微黄的灯光照着,地面上白雪映了层光。
戴晚不知不觉来到墓地,只觉得天旋地转时,有一个身影特为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是谁。
黑呢子大衣衬得男人的身形很帅气,只见他在路灯的照应下,他把白玫瑰花束放在了戴葙的面前,轻声细语的对她说:“走好,哥哥每天都给你送最爱的白玫瑰花。”
戴晚清醒了,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轻轻地喊了一声:“姜寞?”
姜寞回头,看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戴晚,面色刹那间变得冷漠,眼神直直的盯着她,也只是不屑看了一眼,就转身走向自己的卡宴,打开车门坐进去。
正要发动,戴晚正站在车窗外,用力的拍打着车窗,姜寞下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懒散的问:“什么事?”
“你是谁?”
戴晚明知故问,这个大他们两届的男人是学长,可在私底下,她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姜寞的手机在车座响了一遍又一遍,他也无视掉了,对眼前的戴晚兜头兜脑的丢下一句话:“你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十个人的友情被你毁得支离破碎,满意吗?”
一阵寒风袭来,戴晚腿一软,就跌倒在地面上,两只眼睛里全是恐惧,全身上上下下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她望着他,喃喃道:“我只是太爱千遖了。”
姜寞没有怜香惜玉的态度,话语更是语出如冰刀,一点一点的刮下去:“你爱千遖,那是你的事,凭什么把戴葙牵扯进去,你的爱太恶毒,没人能承受。”
大雪纷飞,地上覆盖着一个人,她满眼泪花,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如行尸走肉般走在大街上,脑海里都是曾经的回忆。
戴晚回到家,还是抱起了一瓶啤酒,坐在沙发上,脑子空空荡荡,一个打盹儿,加上酒精的作用,她开始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