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王雪绒的大作《赋税之略》即将出版,嘱我写一个序。其实,她早就有意想要我做这件事,只是我一直未作表态,因为,一则是“序”这种文字不好写,二则是我还真不会写。经查,所谓序,作为一种文体,《尔雅》云:序,绪也,言其善叙事理次第有序,若丝之绪也。《汉书·艺文志》:易曰,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由此看来,作序不易。特别是财税一类的书更是如此。众所周知,财税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亦称治国安民之“本”;而“史”,既是一面镜子,它真实反映世间发生过的种种事件;又是一座警钟,它以历代存废兴亡的经验教训,时刻警示人们注意。所以,研究征税与纳税的关系,研究赋税演变历史及其发展规律性,就成为财税学界一项长久而重要的使命。
关于赋税之初始,王文上溯到神农时代。从文字记载来看,黄帝率师征不享;大禹平洪水、划九州、定土田的征收——贡;西汉“有赋有税。税谓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入也,赋供车、马、甲兵、士徒之役”。赋税向谁征、怎么征以及征多少的征收模式及演变道路清晰可见。但中国赋税几千年的发展是复杂多变的,20世纪30年代吴兆莘先生总结了这个过程,写了《中国税制史》,堪称经典;70年后黄天华先生又拓展为120多万字的《中国税收制度史》。当然,这不是终点,研究还在继续。陕西国税王雪绒的大作《赋税之略》就是一例!
王著研究的时限是从上古至近现代,研究的内容包括赋税改革、贸易、分配、稽查、监督等五个方面,几乎是赋税制度的全部。至于为什么叫“略”,王文云:之所以称之为“略”, “略”有方略、策略、谋略之谓。赋税之略“便是国家治理之略,社会治理之略,综合治理之略”。五略的写作,目的在于避免现有资料的割裂性、分散性、断代性和不全面性。由此看来,这也许就是我们所说的一样的故事,不一样的讲法吧。只是王著的研究进了一步,有其高度。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王著具有很多值得认同的地方。首先,本书打破了数十年来所形成的模式化的体系,全书分为五篇(专题),每篇又按每个历史时期中的重大事件列为12—13个小课题,由远及近地展示国家对此事所制定的政策制度,体现了历史的真实性。其次,揭示了中国赋税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各代的政治家、理财家在重要历史关头或转折点所提出的治国方略和决策,不乏惊心动魄,但也十分精彩;又如在财税分配篇里关于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上,浓墨重彩,也不乏真知灼见。第三,从五大领域60个专题的论述中,不难发现,赋税的背后就是政府决策人,就是人民大众(纳税人),三者不是各自孤立的,而是一个互动的整体;每个故事的后面,就有一个宏大的、涌动的场面,如秦王朝的直起直落,西汉王朝的雄霸天下……在“分久必合”“破中有立”的过程中,它揭示了一个道理,就是社会的发展是有序的,是有规律可循的。东汉末年的灾荒横行,哀鸿遍野,促使曹操大兴屯田,创行租调制;此后如北朝时期推行的均田租调制、安史之乱后实行的两税法、明之条编法、清之摊丁入地法等等,无一不是破中有立、先破后立。赋税这一工具,始终是服务于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展的需要,它在政权的存续过程中,要么是维护政权的巩固,要么是加速腐朽政权的崩溃,这也进一步说明只要人类社会存在,赋税必将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面貌出现,它的职能不会改变。第四,本书虽然并未补充更多更新的历史资料,也没有太多的惊人发现,但他确实有超越常人的视点,也就是说,他有以往学者可能想到但并未深入研究的地方,或者是在脑子中曾有过一闪念,但并未警觉的亮点,如汉武雄风中,汉武帝并非好战,并非不考虑人们的死活,相反,他正是为了使边境人民永远免除匈奴的烧杀抢掠,为了社会的稳定发展,用一时的牺牲换来长期的和平环境;又如清初的赋税改革不同以往税制改革的地方,一是诱因不同,不是土地兼并激烈的原因;二是这次改革不是权宜之计,他是在清王朝统治正在上升、综合国力已经强大的形势下,属于防患于未然的主动“出击”;还有就是把1928年开始的“整理财政”的决策列为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财政改革;等等。所有这些论断,无疑是准确的。
王雪绒声称,本书内容不只是要告诉后来的人们历史上发生了什么关于赋税事件,还要告诉人们对于这些事件国家(政府)采用了哪些治理策略,以及通过治理,国家政治经济各个方面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居民生产生活又有了哪些改善。把这些研究成果,提供各级政府部门作为决策的参考。我想,这个期望是积极的,本书的内容无疑也达到了这一要求。基于以上认识,故书以为序。
孙翊刚
2017年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