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榆林过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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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八就是年

陕北的冬月,许是太漫长了。冬天很美,山峦雄浑壮阔,还常有积雪厚重地盖在山的脊梁上,阳光暖暖地照着,天空飘着白云,树木倔强独立如冷峻的士兵。然而,一切太过安静,虽有暖窑热炕。虽隐约有民歌声飘来,但人们急切地盼望着“年”的到来。不然,热情洋溢的陕北人如何才能抒发对生活的热情呢,只有一场盛大的年俗盛事才能让一切热腾腾起来。

陕北情

西风号角犹在耳畔,“腊八”的到来让苍茫的天地突然就兴奋起来,“年”快要到了。风停止了肆虐,山也变得温柔了。

俗称的腊八是指腊八节,每年的农历十二月初八。回望遥远的古代,先民每年用猎获的禽兽举行春、夏、秋、冬四次大祀,祭祀祖先和天地神灵。最为隆重的属冬祀“腊祭”,人们庆贺丰收、祈求吉祥。那时的人们用猎物和丰收的五谷祭祀诸神,冬祀这一天称为“腊日”。夏代称腊日为“嘉平”,商代为“清祀”,周代为“大蜡”,直到南北朝时,才将农历十二月初八固定为“腊八节”。

不知是哪位聪明的先人发明了食用美味的腊八粥,使隆重的腊祭成为寻常百姓家的桌上美味,食用腊八粥的习俗据说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其来历说法众多。流传最广的说法是佛祖在菩提树下幡然悟道,恰巧是在农历十二月初八。因此,佛门弟子在腊八这天以粥供佛,并向世人布施。受此影响,我国民间逐渐形成了腊八吃粥的习俗。

过腊八节,必吃腊八粥,全国各地的腊八粥在用料和煮法上有所不同。但不外乎米、豆、果、菜等为主,再加其他佐料,腊八粥应该说是当地农业收获的集中展示,也是朴实的乡民们“谢神”和“祈神”的虔诚“祭品”。

陕北人在腊八这天也吃粥,但不叫腊八粥,而称作“焖饭”。焖饭在腊八节那天吃,却要在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焖”了。这一“焖”,是对巧手婆姨的考验,也是年前做年茶饭的一次初试。这天晚上,家家户户的婆姨们饭后就开始忙活了。

焖饭用料考究,一般主料是黄软米,形如人们常见的熬粥用的小米,其实不同。人们将当年打下的软糜子碾掉外壳,剩下的就是黄软米,这黄软米煮熟之后又软又黏,味道甜美,陕北人过年的油糕、黄馍馍就是黄软米做成的。倘若没有黄软米,用酒谷米也可以。酒谷米也是一种软米,但黏度稍逊于黄软米,陕北老乡们常喝的米酒,即黄酒,就是用酒谷米酿造的。饭中还要加上红小豆、豇豆等各种陕北高原上盛产的豆子。干果类的红枣、葡萄干等也要添加,总要凑足八种。有的地方据说还会用白面捏制一些类似鸟的脑袋、老鼠的尾巴等加在里面,这样下一年的庄稼地里就没有老鼠和麻雀等祸害。

做焖饭时豆子要事先泡软。大铁锅中水烧开了,先煮各种豆子,再煮黄软米、红枣、葡萄干等。先是旺火烧,再用慢火煮,煮到后来,火越来越小,锅里略微冒着热气就好。做焖饭的火候就在“焖”上,火大了,焖饭会烧煳;火小了,往往“焖”不熟或者“焖”不香。过去农村的巧手婆姨们把饭“焖”进去,火压好后,就去上炕睡觉了。第二天天大亮,小麻油炸葱花的佐料“哧啦”一声浇在焖饭上,一锅又黏又软香喷喷的焖饭便正式做好了。吃焖饭前,人们会用筷子夹些焖饭放在灶王爷前,然后是窑面上的天神、土地神龛,再是石碾、石磨、仓窑、牲畜圈棚,连院前的果树、枣树上都要粘上一些。有的地方还拿焖饭喂鸡、羊、猪、牛、驴等牲畜。来年五谷丰稔、阖家欢乐、六畜兴旺的祈愿都在这一锅焖饭里,这大概和远古先民“腊日”祭祀天地神灵一脉相承,是古老习俗的保留。

冬日农家

相对于食粥,陕北的“焖饭”更为实诚,这也许和旧年陕北人经常吃不饱有关。漫长的冬月人们需要节约粮食,等到有隆重的节日,也该在祭神祭祖后好好款待一下自己的“五脏六腑”神了。

在腊八前后,通常是腊月的第一天,大人还会给孩子吊“腊牌牌”,也叫“枣牌牌”,就是用细麻绳把红枣、干草节、煮熟的黑豆穿成串,讲究一些的还要再缀上五色丝线、彩色布条和一粒蒜瓣,然后在孩子胸前衣服的左右上方各吊一串,一直要吊到腊月初八。到了腊八这一天,这个“腊牌牌”就可以被取下吃掉了。

腊八这天,也是农民们观测来年天气的日子。这天,风和日丽反倒不是农民们期待的,人们希望出现的是天阴得厉害,最好黑沉沉的,据说这样来年的庄稼才会丰收。陕北农谚中因此有“明冬暗年黑腊八”的说法。还会有人利用焖饭预卜来年,聪明的老农会将焖饭放在碾磨上,用焖饭冻结后饭面的凹凸预兆来年的丰稔与歉收,或将饭汤倒在院子里,观看裂纹情况。这些预测看着如同古代先民的占卜,细思却不是迷信,正是陕北农民数千年从农事活动中得出的经验,凝聚着智慧、神秘而朴素。

腊八一过,年的脚步就能听见了。俗话说“过一腊八,长一把”,说的就是腊八过后,白天的时间就越来越长,春天也就不远了,红红火火的年节就快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