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细川内乱的主要人物

1．细川政元

细川政元一出生就颠覆了细川、山名两家的联盟，似乎在冥冥之中注定他一生都会是政治人物。

细川胜元在文明五年（1473）五月重病去世，细川政元以八岁幼龄接替家督职位。围绕细川政元，侧近的安富元家、药师寺元长、药师寺元一等一干同辈人形成“内众”，成为细川政元作为细川家家督执政的核心力量。

亲政以后，细川政元面临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时任管领的畠山政长。文明十四年（1482）六月，细川政元跟随畠山政长出兵讨伐其同族畠山义就，但细川政元基本是出工不出力，反而借机稳定了细川家领国摄津国（大阪府中北部大半、兵库县东南部），目标达成之后随即与畠山义就议和，使得畠山政长大受打击。

文明十七年（1485）年底，随着两畠山军在山城国争战日久，民众掀起自治运动。大家将写好的联名起请文烧掉，并把灰烬放在水中喝掉，象征一心同体——表面上看，这只是一场国人暴动，但背后却有细川政元的鼓动。畠山政长意图统领山城国，细川政元却不希望京都所在地山城国为任何一家独占，挑动民众自然是简单有力的方法。

随着畠山家整体退出山城国，文明十八年（1486）五月，细川家策动同盟——政所执事伊势贞陆为新任山城守护。在新任守护的新政策之下，山城国人成为绊脚石，细川政元迅速出击，将全部国人接收麾下，接替畠山家获得山城国实权。

击溃畠山家以后，细川政元又开始抢夺幕府大权。

长享元年（1487）九月十二日，九代将军足利义尚出征南近江守护六角高赖；九月二十日，细川政元派遣“内众”前往近江各处放火焚烧六角家领地，协助幕府军逼迫六角高赖到甲贺郡（滋贺县甲贺市）避难。战争进入持久战以后，足利义尚逐渐丧失兴趣，每日在阵中吟唱和歌，观看能乐，引发细川政元不满。不过就在细川家有动作之前，延德元年（1489）三月二十六日，足利义尚暴病去世，年仅25岁。

将军急病而死，细川政元作为管领，自然成为决定次任将军的重要人物。在继承人问题上，八代将军夫人日野富子与细川政元共同决定，由八代将军弟弟足利义视之子足利义材继任将军。

其实在推举足利义材上，细川政元多少有些犹豫。应仁之乱中，足利义材的父亲足利义视属于西军阵营，甚至做过西幕府将军，而细川政元的父亲细川胜元则是东军统帅，双方多少有些龃龉。但由于日野富子的坚持，细川政元并没有反对。

延德二年（1490）八代将军足利义政去世以后，足利义材态度迅速专横，逼得日野富子计划废黜足利义材。作为计划中的一环，八月，细川政元接任南近江守护，这意味着将军不能再出兵进攻南近江。随着延德三年（1491）一月足利义视去世，将军足利义材的权力进一步弱化。

这段时间，管领细川政元却在联络各方势力。二月十三日，他将公卿九条政基的儿子（细川澄之）预定为养子。这使他不仅与公卿建立起良好关系，也与九条家的亲戚堀越公方足利政知加深了联系，为日后迎来新主打下基础。

除此以外，他还与畠山基家的密使多次密会，确定同盟关系。

畠山基家是畠山义就之子，随着父亲在畠山家内乱中失势并郁郁而终，畠山基家受到在京的对手——畠山政长的重点关注：明应二年（1493）二月十五日，畠山政长邀请将军足利义材出兵进攻畠山基家。

趁着足利义材远离京都，四月一日，细川政元秘密派遣内众潜入河内国；四月二十二日，细川政元将足利政知次子秘密带回京都，准备预定为下任将军，室町幕府历史上第一次废黜将军的政变爆发。

闰四月十九日，细川军进攻足利义材、畠山政长的部队；二十一日，畠山军别动队反击细川家的重要据点堺港（大阪府堺市），被细川家同盟赤松家消灭。一番激战之后，畠山政长自尽，足利义材被软禁，后来伺机逃出，到越中国寻求东山再起。

明应之变结束后，细川政元在明应三年（1494）拥立十一代将军足利义高（足利义澄），这也是室町幕府历史上首次由管领直接参与将军废立，以管领为核心的政治体系发展到顶峰。明应八年（1499）九月，细川家击败畠山政长的儿子畠山尚顺，权力进一步向着细川政元集中，他也获得“半将军”的诨名，把持管领位置长达20年。

也就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细川政元逐渐把幕府政务交给了内众，自己迷信起修验道。

修验道是日本古代的山岳信仰（自然崇拜）与佛教融合后产生的一种宗教派别，其信徒认为，如果在山岳中进行严格的修行，最终能够悟道并获得超自然的“验力”，用这种验力可以拯救众生。

教派规定，修炼者不可接近女色，不过细川政元本来就好男色，以至于有人认为他是以修验道来掩盖断袖之癖。但无论哪种说法正确，细川政元都没有孩子，只得从其他家过继，这就为后来细川家的内乱埋下隐患。

文龟二年（1502）九月，公卿九条家的预定养子正式加入细川家，改名细川澄之；文龟三年（1503）五月，细川政元又从阿波守护家过继细川澄元作为家督候选人，废黜了细川澄之的嗣子地位；此外，细川政元还将野洲细川家的细川高国过继为养子。三位养子围绕着嗣子之位展开了争夺。

由于细川宗家家督世袭右京大夫，细川宗家便以右京大夫的唐朝官名“右京兆”称为细川京兆家。此番细川政元将阿波守护家、野洲家的儿子都过继到宗家，目的便是调和细川家各分支之间的矛盾。但随着嗣子之争激化，矛盾不但没有解决，反而有着升级倾向。

仔细观察细川澄之、澄元、高国三位养子，可以发现三人出身都不简单。细川澄之出身九条家，是摄政关白家成员，在公卿中地位很高，且与十一代将军足利义澄有远亲关系；细川澄元出身阿波守护家，掌握着细川家的主力部队；细川高国出身野洲家，在血缘关系上同京兆家最近，三者都有充分理由认为自己是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三位养子互相争夺，细川家也不免有了内乱的苗头。

永正元年（1504）闰三月，细川政元解除药师寺元一的摄津国守护代职务，虽然将军足利义澄阻止，但药师寺元一还是在九月掀起反旗，意欲拥立细川澄元为新主。没过几日，其弟药师寺长忠攻来，药师寺元一被迫自尽，年仅28岁。

叛乱虽被平定，但在叛乱过程中，药师寺元一已然与细川家的对手畠山尚顺联合一处，说明连这位早年间就跟随细川政元的“内众”都已经逐渐脱离细川家掌控，这意味着未来细川家的内乱会更为复杂。

永正二年（1505）九月，山城国守护代、细川家臣香西元长准备在京都实行“半济”。“半济”最早是减免一半赋税之意，但在某些时期，“半济”也表示要提前收取半年年贡。要提前征税，细川家遭到本愿寺策动的京都东山、山科一带国人与僧侣的反抗，香西元长虽然带着四五千人去平乱，但依然难以攻克。

九月十一日，细川政元抵达山科本愿寺，要求香西元长退兵。连近在眼皮下的山城国守护代都可以独断专行，可见，“半将军”细川政元控制力减弱，“内众”分化，各自支持细川家的几位养子。

永正四年（1507）四月，为援助盟友若狭武田家，细川政元亲自率军进入丹后国。到了前线，细川政元却突然怪话连篇，声称厌恶战乱，要作为一名普通修验者前往陆奥国修行。虽然这一奇怪想法被家臣三好之长劝住，但就在细川家发起攻击的四月二十五日，细川政元突然带着细川澄元、三好之长返京，只留下细川澄之、香西元长在前线作战。

紧急时刻，细川政元把细川澄之放在前线，却把细川澄元拉回京都，这一举动虽然奇怪，却也给人一种想象：细川政元想要迅速传位给细川澄元，为免他受到战乱波及才将他带回京都。

已经纷纷独立的内众不愿意屈尊于细川澄元象征的细川家分支的阿波守护家，六月二十三日，内众的两名重要人物香西元长、药师寺长忠与警备人员竹田孙七合谋，在细川政元洗澡时下手暗杀，将这位“天下无双之权威”杀死在浴池中，为细川家24年内乱拉开大幕。

作为细川家极盛时期的掌门人，细川政元固然让细川家权威高至顶点，却也因自身性格与信仰问题任由内众逐步独立，乃至于坐大为难以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