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亲临现场
小村健夫来牟钢考察之前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真到了牟州，他还是从心底升起一丝担忧，心道这地方到底行不行，自己该不会是遇上高明的骗子了吧？
脚下是崎岖的山路，两边是苍翠的高山，
他坐在狭窄的车舱内朝外眺望，看着一边深不见底的山崖，心里更是惶惶不安。
该不会去了那边之后直接被人按住，让我交钱才能放我离开吧？
这种企业当时为什么要建在深山里，这出去一趟不得把半条命都给丢了？
小村健夫的翻译很贴心地把他的疑问转达给了正在熟练飙车过弯的司机，
那司机咧嘴一笑，一边用力掰动没有助力的方向盘，一边信口答道：
“当年为了备战啊，这里面虽然穷点，但是自成体系，光是这山路，小鬼子来了都得急哭了。”
“……”
总之，小村健夫的体验极差，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干脆调头算了，可想到卡瓦拉的威胁原来越大，他还是克服了自己的恐惧，闭着眼睛道：
“别说了，抓紧赶路。”
“好来！”司机熟练的挂挡，在山路上一骑绝尘。
下午四点，王壮飞和牟州当地的重要领导、牟钢的重要领导一起准时出门，装出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迎接小村健夫的到来。
看着远处小村健夫的座驾绝尘而来，不少牟州的领导都发出啧啧赞叹声。
其中一人感慨地道：
“当年我们去RB的时候坐咱们使馆的车，在路上说什么都追不上东瀛人，还得让他们放慢速度等等我们。
后来强行加速，直接在半路抛锚，人家这工业水平真是领先我们太多。”
“说什么丧气话，我们落后才得学习，现在他们不是也来购买咱们的产品，用不了几年咱们也能赶上去。”
王壮飞不禁感慨不管什么年代都有想着自力更生把事业搞上去的人，
他暗暗记下那几个领导的名字，准备日后有机会跟他们好好联络一番。
小村的车停下，王壮飞立刻眼前一亮——
这是一辆在后世大名鼎鼎的AE86，黑白色的车身看起来非常带感。
“感谢各位领导的迎接。”
小村健夫的翻译第一个下车，先向众多等候多时的人鞠了一躬，又赶紧去后面给小村健夫开门。
满脸苍白的小村健夫踉踉跄跄地从车上下来，见一群衣着朴素的老老少少在太阳地里等待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突然觉得头顶的阳光有点刺眼，紧接着又是一阵眩晕，竟当场哇哇大吐起来。
“小村先生？！”
上面打过招呼的外宾刚来牟州就哇哇大吐，这要是传出去了对牟州的声誉简直是致命打击，
一群人赶紧围上去，王壮飞也抓紧靠上前，用日语问道：
“小村先生你还好吗？”
小村健夫下意识的抹了抹嘴，苦笑道：
“晕，头晕，不过没事，放心吧。”
他身边的翻译见王壮飞的日语居然说的颇为流利，不禁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见小村健夫没事，牟州的众人这才放心下来，由领导安排，先送小村健夫去招待所休息。
不过小村健夫坚定地摆了摆手，道：
“不用休息，先去厂里看看，我需要了解一下你们的生产情况。”
来了！
小村健夫的到来是终极考试，牟州的主要领导和牟钢的代表都紧张起来，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王壮飞。
王壮飞倒是丝毫不惧，道：
“好，由我带小村先生参观。”
机械厂的设备虽然破旧，但厂区绿化这一项走在了时代前列，
厂区的道路两旁种满了冬青，车间周围也都是松柏等常绿树，
厂区内部小诊所、小花园挨在一起，公共澡堂和食堂并列，洒扫干净之后确实有一种非常正规的感觉。
得益于这个年代牟钢的产量有限，周边的空气还是非常清新，小村健夫大口呼吸了几下，顿觉神清气爽，之前在车里的种种憋屈也荡然无存。
他跟王壮飞一起进入车间，时不时问王壮飞一些生产的问题，
王壮飞对答如流，倒是让小村健夫吃惊不小。
“我们现在车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在设备上，而是在人员的管理上，
我们希望联营之后能得到小村先生先进的管理经验，来改变我们现在的精神面貌。”
东瀛人最讲究精神面貌，听王壮飞能提到这个，小村健夫赞许地道：
“我之前跟不少华国的企业家交流过，谈起自身的不足，都在说资金和设备，
王先生是第一个跟我提到管理问题的人，就冲您这句话，我对这次合作充满了期待。”
机械厂除了生产法兰盘，还生产牟钢生产需要的五花八门的备件。
这种生产很有当年自力更生的影子——什么都能干，但都是小打小闹靠天吃饭，小村健夫边走边看，时不时地摇头又点头。
“王先生，你们厂确实很全面，但是论专业，还差了很多。
说实在的，我是不相信卡瓦拉会跟您合作。”
“您还没有看过我们的法兰生产线，怎么就知道不行？
门田小姐能来到牟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村健夫点点头，跟着王壮飞一路前进，终于来到了法兰盘的生产车间。
这个车间的面积不小，均匀摆放着十二台老式车床，大多是70年代初大会战期间其他工厂支援的，角落里还有几台已经能称为古董的东瀛车床。
众多的工人挥汗如雨，在车间里忙碌地生产，催动几台已经看不清本来颜色的车床缓慢地生产出一片片光洁如镜的法兰。
大量的铁屑堆积如山，飞出来的铁屑打在小村健夫的衣服上，在上面烧出一块小小的黑斑。
他伸手弹开高温的铁屑，缓缓摇头道：
“王先生，这样的生产效率是满足不了我们需求的。”
“小村先生是不是应该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产品质量上？”王壮飞毫不客气地道。
小村健夫呵呵一笑，从旁边随意拿起一片法兰盘，他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片刻，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好技术啊……”
法兰加工堪称机加工里最简单的项目，但想要做精依然需要很大的努力。
小村健夫手中的这片法兰光洁如镜，表面只有几条细细的车削纹理，摸起来非常舒服。
这说明加工者对刀具的选择和加工速度的判断已经到了很高的层次，这在没有润滑液冷却的情况下几乎已经是极限。
“这样的质量，我敢说，我们的同行绝对做不到。”王壮飞平静的道。
普通车床要做到这样的粗糙度，需要降低加工的速度，加工速度的降低也就意味着生产效率的变慢。
这对一般的私企来说，意味着利润的下降。
“完全符合标准。”小村健夫仔细端详了几遍，颇有些感慨地道，“其实你懂的，法兰盘的外观质量并不是一切。
我那天跟你道别之后，打电话跟董事会汇报了我们的合作方案，董事会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说华国生产的产品质量非常不稳定，
样品非常好，但是成批量生产时达不到我们的要求。
我在来的路上还想过，如果您的产品质量确实达不到我们的要求，该怎么跟董事会解释这件事。”
“没有人愿意花同样的钱买一件不好的产品。我们除了生产成本，最大的优势就是这个——”王壮飞又拎起几片法兰，道：
“质量，是我们的生命线。”
“没错，”小村健夫点头道，“我听人说起过华国最好的家电企业海尔的发家史，在供不应求的年代肯沉下心抓质量的人，值得深交。”
他伸出手，诚恳地道：
“王先生，我代表小村株式会社董事会正式宣布，您将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
我也可以代表个人宣布，如果您有这个能力，您将成为我们法兰盘的唯一供应商。”
“希望我会有这个能力。”
王壮飞伸出手，和小村健夫握在一起，跟在后面的众人虽然听不懂二人说了什么，
但看两人的表情，知道事情应该非常圆满，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