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的爱情，从来不会迟到

林蔚说：“你这样胡闹，谁敢靠近你，谁敢关心你？”

我没有反驳。

当我把这个计划告诉林蔚，告诉身边的朋友时，他们都说：“顾盼，你真够疯的！”

林蔚说：“你就是一个‘女汉子’，坚强到不食人间烟火，坚强到别人想靠近你，得先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分量！”

我没有反驳。

2016年8月，我告诉林蔚：“我要出趟远门。”

林蔚骂我：“你是不是又抽风了？”

我说：“我想来一场远行，带3000块钱，带一个旅行箱，带一个相机……”

林蔚打断我的话：“你男朋友跟你一起去吗？”

我说：“他请不到假！”

林蔚追问：“那你跟谁一起去？”

我说：“没跟谁一起，一个人去！”

林蔚骂道：“顾盼，你真野！”

我觉得，每个人都要有一场属于自己的远行。

那里有未知的风景，未知的行人。我可以无所顾忌地放飞自己的心，聆听、感触、选择、醒悟……

鹿宁在我出发的第二天傍晚打电话给我。

我说：“我已经在杭州了，西湖很美。”

鹿宁说：“我还以为你只是开玩笑呢？既然去了，就好好玩，下次我有空一定陪你去。”

我说：“没事，知道你工作忙啦！”

鹿宁说：“那等你回来，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麻辣小龙虾。对了，钱带够了没？”

我说：“够了。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好好工作吧！我给你寄明信片。”

鹿宁说：“哈哈，不用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文艺调调的东西，寄给你的其他朋友吧！”

我说：“那好吧！”

鹿宁是我的男朋友，做程序开发工作，他生活中的乐趣，除了写代码就是打游戏。

他不懂文艺青年喜欢的那些小句小段。我曾送给他好多书，有几米的、顾曲的、刘同的、张嘉佳的，他全都只翻了几页就扔到了角落里。

有时候，我为此很生气，甚至跟他闹矛盾，他总是无辜地说：“顾盼，你觉得让一个理科生看这类书真的合适吗？好比我给你几本JAVA开发手册、PHP大全集，你会喜欢吗？”

我无言以对。我不过是想让他了解我的世界，没曾想却像是要霸占他的世界。

鹿宁说：“如果两个人的兴趣爱好都一样，那生活还有什么乐趣？两个人各有所长，比如你很擅长写作，我很擅长写代码，这样才更好啊……”

鹿宁用了很长的一段话来表达他的观点。

我明白他的意思：爱，不一定是志同道合，也可以互相补充。

我不知道，是我的独立造就了鹿宁的倔强，还是鹿宁的倔强养成了我的独立。

我问鹿宁：“周末去看电影吧？”

鹿宁会说：“去电影院看多浪费钱啊，我给你下载高清版本的，在家看不也挺好吗？省下来的钱还能买点好吃的。”

我想，鹿宁说得对，我们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能省则省吧。

我问鹿宁：“情人节准备送我什么礼物？”

鹿宁会说：“送花呀，中看不中用，要不送你一条项链吧？”

我想了想，鹿宁的工资都是熬夜熬出来的，就说：“项链多贵，还是算了吧！”

鹿宁会说：“也是，等结婚的时候买钻石，现在就不花冤枉钱了，要不请你吃大餐？”

我说：“估计那天餐厅都爆满吧？要不，还是算了，晚上在家吃吧！”

鹿宁会说：“也好也好，就是委屈你了！”

我笑：“没事，在家多浪漫呀！”

林蔚经常问我：“顾盼，你什么时候跟鹿宁结婚呀？按现在物价上涨的速度，再过几年我可就包不起红包了。”

我笑着回答：“快了快了，你别那么小气，咱们都是五六年的朋友了，你再等等。”

林蔚骂道：“三年前，你说大学一毕业就跟鹿宁结婚，现在你已经毕业两年了，和你一样大的女生，连孩子都生了，你怎么还不结婚？”

我无奈地笑着说：“这不是时机还不成熟吗？再者，我结婚，你那么着急干吗？”

林蔚笑着说：“你不结婚，我也不敢结呀！”

我说：“少装孙子，我结不结婚，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林蔚说：“我要比你先结婚的话，就没钱给你凑份子钱了，能分期付款吗？”

我说：“给我滚。”

2013年，鹿宁对我说：“等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我答应了。

2014年，鹿宁对我说：“再等半年，等咱俩都稳定下来，就结婚吧。”我答应了。

2015年年初，鹿宁对我说：“现在是我的事业上升期，我看结婚这事再等等吧。”我答应了。

2016年年底，鹿宁对我说：“房价开始下滑了，我差几万就攒够首付了，再等等。”我答应了。

林蔚问我：“鹿宁真的爱你吗？”

我很肯定地说：“废话，这还用问！”

林蔚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还不结婚，互相耍流氓吗？”

我笑着说：“那么早结婚干吗？结婚后多不自由，是吧？”

林蔚没再说什么。

我哭了。

不是因为我不相信鹿宁的话，我相信他，就像我相信自己对他的爱一样。

只是，我不知道除了我相信，还有谁会相信。

四年前，朋友们说：“哇，你俩好般配呀，真是郎才女貌，太羡慕了。”

三年前，朋友们说：“哇，你俩好般配呀，真是太羡慕了，什么时候把证领了！”

两年前，朋友们说：“真羡慕你们还在一起，有爱情的婚姻才是幸福的，加油！”

一年前，朋友们说：“差不多就得把证领了，要不然，多吃亏呀！”

现在，朋友们再也不会谈论起我和鹿宁，我们偶尔碰上了，也只是客套地寒暄。

2017年春节，鹿宁来我家拜年，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

我以为，他想给我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是惊吓。

鹿宁对我爸妈说：“我是顾盼的同学……”

我瞪了他一眼，没听下去，就回房间了。

我私下问鹿宁：“你到底想怎么样？”

鹿宁反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鹿宁说：“好。”

半夜11点，鹿宁发短信说，他喝醉了，找不到回宾馆的路。

我揉着红肿的眼睛出了门，打了一个车，找到了鹿宁。

鹿宁哭得很难过，他说：“顾盼，我爱你，可是我配不上你。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我没有房、没有车，甚至不能给你承诺什么……顾盼，我对不起你……顾盼……”

鹿宁说得语无伦次。把他送回宾馆后，我坐在宾馆大堂哭了很久。直到妈妈来接我时，我才回家。

第二天，鹿宁什么话也没留下，就回福州了。

之后的一个月，我们没再联系。

我把工作辞了，在家待到三月才回福州。

一回福州，林蔚就火急火燎地问我跟鹿宁怎么了。

我笑着说：“分了。”

林蔚说：“那我有机会了。”

我说：“是！”

林蔚倒吸一口凉气，说：“四年的感情啊，你们说分就分了？我找他算账去。”

林蔚真的找鹿宁算账去了，瞒着我。

他打着撮合的名义，叫鹿宁去喝酒，然后在酒桌上借酒发疯，把鹿宁的头砸破了，也把鹿宁右手的小指、中指打折了，让鹿宁在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他自己也没落下什么好处，赔了近5000元的医药费，还被拘留了三天。

我问林蔚：“是我主动提分手的，你是不是有病，打他干吗？”

林蔚反问我：“怎么，我打他，你心疼了？”

我笑道：“心都没有，怎么疼？”

林蔚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坚定地说：“反正我打得很爽。”

我把分手的经过和林蔚说了一遍。

林蔚说：“顾盼，你真是个‘女汉子’，放弃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只哭了那么几天，竟然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嬉笑打闹，简直不可理喻。”

我反问：“那你要我怎么样？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不是我的作风！”

林蔚说：“我看你啊，真的是爱得丢了自己，丢了灵魂！”

我笑着说：“没那么严重，只不过呢，日子该过不还得过？”

这之后，林蔚几乎每天都准时给我发“早安”和“晚安”，有事没事就给我讲笑话，还经常带我去吃饭。

我笑着问林蔚：“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林蔚摇摇头：“你想多了，我纯粹是为了让你感受一下社会主义的温暖。”

我笑着说：“哈哈，客气了，最近三伏天，再温暖就直接热死了。”

林蔚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看你这婚一时半会儿估计也结不成了，你也不能把我耗在这儿，要不你给我介绍个对象吧！”

我说：“这事靠谱！”

于是，我把一个叫方芮的前同事介绍给了林蔚。

和方芮牵上线后，林蔚将近一个月没跟我联系，果然是见色忘义。

我突然有点失落。就像每天准时出发的公交车，突然晚点了，你等啊等，它就是不来，你想打车，却又担心，万一刚打上车，它又来了呢。

我只好旁敲侧击地问方芮，她和林蔚进展到哪一步了。

方芮问：“顾盼，你不觉得林蔚很温柔吗？”

我摇摇头：“没觉得，还好吧！”

方芮问：“顾盼，你不觉得林蔚很男人吗？”

我摇摇头：“没觉得，还好吧！”

方芮问：“顾盼，你不觉得林蔚和你很相配吗？”

我摇摇头：“你说什么呀，我可是把他介绍给你了。”

2017年儿童节，方芮突然约我：“顾盼，晚上一起去唱歌吧。我叫了一些朋友，大家好好疯一次，说不定你还能遇到心上人呢。”

我考虑了一下，确定我不是去当电灯泡后，答应了。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8点，但直到9点，林蔚和方芮才来到包厢。

音乐瞬间停下，灯光从绚丽模式换成柔和模式。

一位朋友拿起话筒说：“接下来是一个很特殊的环节，大家猜是什么？”

“表白”“求婚”……我也跟着起哄。原来是这个环节呀，看来林蔚这小子速度很快呀，不到一个月就上手了。

林蔚拿着话筒，走到中间，深吸一口气，低头沉默了大概30秒。吵闹的包厢瞬间静得有些唯美，大家翘首等待着一个重要的时刻。

“各位我所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朋友，大家好，我叫林蔚。此时，站在这里，我很激动，也很害怕。激动的是我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害怕的也是我终于做了这个决定。我想，人的一生，总会遇见那么几个让你心动的人，有的时候因为害羞，你错过了，有的时候因为猜测，你又错过了。”

“以前，我以为爱一个人，就是等待，等待合适的机会表白，默默地、不求回报地付出着，直到她感受到你的爱，并表态。于是，彼此耽误着，直到她跟了别人，你才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被拒绝。但是现在，我不想再后悔。”

我说这小子怎么一直不找女朋友，原来是因为这个。一个大男人，还扭扭捏捏的。爱就爱，恨就恨，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我还是鼓了掌。我跟林蔚认识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我、在大家的面前说关于他的爱情故事。

我扭头看了看方芮，有些小失落，因为又有一个挚友要为人夫了。

“是的，我曾爱过一个人，深深地爱过，直到她成为别人的女朋友，我才开始后悔。后来，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分歧也越来越多，我才慢慢明白，我曾经以为会有人替我爱她，可是我又怎么敢轻易地相信、轻易地确定替我爱她的人会比我还爱她呢？也许，爱情并不只是祝福，也应该是占有。如果她的身边没有比你更爱她、更适合她的人，你的默默守候、默默付出难道不是助纣为虐，甚至是把她推进万劫不复之地吗？我不想说这么多大道理，我只知道，这些年，我爱得好幸福，也爱得好辛苦，以前我错过了，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看着朋友们从包厢外送进来一束鲜花，我突然觉得好浪漫。跟林蔚认识四年了，我只觉得他很细心，却从未发现，他竟然这么浪漫。

林蔚接过花，微笑着看了一眼方芮，然后回到中间说：“是的，我不想错过了，今天，我要向在场的一位我曾深爱了好多年，就像是深爱了一辈子的女孩表白。”

好多年？我环顾了一下包厢，只见方芮冲我微微一笑。

我还没有缓过神来，林蔚忽然向我笑了笑，深情地说：“顾盼，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脑袋里一片空白，感动的泪水滑落在脸上。我吃惊地看着林蔚，这个我认识了多年的老友，此刻竟感觉如此陌生。

我毫无意识地接过鲜花。大家开始鼓掌，并起哄说：“顾盼，你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啊？”

林蔚把话筒递给我，我盯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笨蛋，你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