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上海是喧嚣的夜。
外滩的夜色很好,距离医院不远的路程,两人决定步行回去。
两人今天喝的酒不多,但都是微微带一点醺红。两人并行在江畔,迎面吹来温和的晚风。
“你今晚住哪里?”沈旭言突然转过头看她。
“……我?”楚若离思索着,“我在病房将就一晚吧,端木蕊她一个人在外地的,在那我不放心。”
综合考虑看来,沈旭言也没有多说。
他们手挽手徐徐前行,脑海里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你知道吗,旭言,我还是很愧疚。”楚若离忽然把头低进他怀里,“我没能延续你们的荣耀。我知道你们表面的欢笑,只是为了不想让我难过。其实,我能看出来,你们的心里更难过。”
沈旭言一愣。
他把怀中的女孩搂得更紧,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若离,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出色。我不希望我的女孩难过,所以,笑一下吧。”
楚若离抬头看她,双眸温柔得像一潭春水。
她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努力摆出一个上扬的笑靥。
“不管怎样,都有我在。”沈旭言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暖暖的。
楚若离于是把他抱得更紧。
临近医院的小道上,路灯是淡淡的白。灯光从树影间洒下,碎成阑珊的影。沈旭言突然发问,“若离,你一个平时不怎么玩魔方,也很少玩e-Block的人,是怎么保持这么高的技术的?”——这话其实他们第一次单挑的时候他便想问了。不过事到如今,浩劫之后,可求真相的想法便愈发强烈。
楚若离浅浅地苦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沈旭言静静地听着。楚若离接着说:“那或许曾是一段……满纸荒唐的旧时光。
“——你真的要听吗?”她突然小跳到他面前,认真的眸紧紧盯着面前的沈旭言。
沈旭言想了想,“如果是属于过去的伤痛,回忆起来还会发疼的话,那就算了吧。”
“会释然的。”楚若离又靠在他身旁。
“你记得当年叱咤风云,后来又突然注销账号,引起全服轰动的那个‘C’吗?”她突然问道。
沈旭言怎么会不记得。那曾是他无数次梦想却遥不可及的满天星。
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和Fail争夺国一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如果C不离开,或许他仍然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年。
“嗯。”他感慨万千地点点头,略带回忆的气息。
“我想,老玩家,也没有人不会不知道。”楚若离怔怔地望着地面,“‘C’的账号,是我花费那些一去不回的青春时光,所留下的最为璀璨的结晶。”
沈旭言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她的话音仿佛如雷贯耳。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身边的楚若离,“你说——你就是……那个C?”
“嘘。”楚若离示意他默然,“其实时间还是很快。一梦两年。
“我的青春也疯狂过了,可惜了,那两年荒废学业,每天晚上都为了分数疯狂冲击,高三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沈旭言默默消化这些要令他爆炸的信息——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后来我就达到了我想要的山巅。”楚若离的语气带些怀念,“可是高考在临的时候,我才从虚无的幻梦中苏醒。最后通过不懈的努力,才冲上了Y大。
“很吃惊对吗?”她侧过脸去看沈旭言,“这就是我的青春。”
沈旭言总感觉是在听学霸的凡尔赛,但消化完了这段轰轰烈烈的青春,还是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本来我是想不再去碰那个账号了,可居然……国服还没有人破我的纪录。我不想成为那个天天被玩家们挂在嘴边的遥不可及的人物,加上那段时间,哪怕是用小号看见位居榜首的账号,总想起令人心痛的往昔,我就注销了账号。”楚若离平静地叙说着,“后来我就注意到了那个登榜国一的人。看到你的微信ID,我第一反应就是你——所以,那就是你,对吧?”
沈旭言愣住了。他点头。
原来一直相伴在自己身旁的女孩,竟是那年他无比崇拜的偶像!
楚若离最后神秘地笑笑,“我曾让楚若寻帮我保密,无论如何都不要说出这件事。不过如今看来,其实也没什么。”
沈旭言不觉有些好笑——那天在火锅店,他公然报出自己国一的时候,也曾是让楚若寻保密的!
楚若离随后紧紧拉住他的手,“所以我觉得,有些人,命中就注定了遇见。对不对,一生的缘分,我的天作之合?”
沈旭言呆呆地回应了一句。随后昏黄的灯光下,她踮起脚尖,给予一个轻轻的吻。
夜晚是沉默的新娘。
心上人的脸儿滚烫。
回到家后,沈旭言默默回想着方才的一阵阵,心口无法平静。
他躺在床上,想了想还是一把抓起手机,给楚若离发信息。
蒹葭°:若离,其实我也和你一样。
蒹葭°:我曾经也热爱过,也放手过。甚至在加入楚若寻他们的魔方社之前,我深思熟虑了一个夜晚。
蒹葭°:尽管我可能无法感同身受你的那份情感,但我想,那也是我们曾经的热爱。若有心,亦可以奔赴山海。
他发完后,把手机放在一旁,翻出那些不知道看了无数次的旧奖状和旧证书,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月光洒进窗口,他的心湖漾起不息的涟漪。
手机忽响,他急忙点开楚若离的回复。
离.:谢谢你。说完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离.:我的热爱不会停止,更不会消磨殆尽,只是渐渐变得慢热。
沈旭言若有所思着。想了想,他缓缓敲下几个字。
蒹葭°:我想成为……如你一般的人。
离.:会的。我相信。
看到这句话,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离.:不早了,病房熄灯了。晚安啦。
沈旭言满意地打了两个字:晚安。
放下手机,他静静端详着照片上那个处于中学时代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年戴着奖牌,捧着证书和魔方,笑起来还露出小小的虎牙。
他珍贵地抚摸着陈旧的相片,“这也曾是我的过往。”
我们的过往尽管不约而同地相似,我仍想成为如你一般的人。
沈旭言把相框小心翼翼地收起,抱着枕头坐在床上,静静仰望窗台的月亮,思索未来的方向。
遇见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他不会忘记这个夜晚。
不息的心跳,流出生命璀璨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