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重生

天幕深重苍蓝，应着橙红的烛心燃烧摇晃，明曦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终于在宁沉璋的眼前醒来，他独自守在她床边整整三天，点滴茶水未进。

一向俊逸整洁的先生，竟也在衣襟上攥出了条条褶皱，难得的尘世之感，便是如此循着褶皱攀爬出了他浩瀚深远的内心。

灯火在影子上摇摇摆摆，烛泪层层叠叠的磊在边际，围绕出环绕的圈，不知是明曦的性命太重，还是不想她就此死去的人太多，她最终还是缓过了这口气，从死地活着归来。

缓缓展开眉眼，初初醒来的明曦来不及设防，澄莹的光华照到眼底，迅疾漾出温缓柔情，她侧目向桌边，模糊望到一抹青石颜泽的背影。少年时记忆纷至沓来，她本能的便轻唤了一句。

“长兄……”

少年时宁沉璋常来常往于涂山宁家，他虽不能在世人面前显露身份，对内于宁家而言，却是宁昭昭的长兄，父母离世时，阿昭还小，姐姐宛宛对他承担了类似严母的角色，而慈父则自然的落到了宁沉璋身上。

青衫垂地，他瘦的嶙峋，从而不免显得佝偻，青砖地面上闪动着寒光，靴底将落未落，衣袖宽展，他携着一袖寒风背身回转，对望上明曦圆黑的眼眸。

明曦此时已经清醒了一些，终于念及了最在意的人，她勉力撑起半边身子，急迫追问一个名字。

“长风呢？”

没有月光的夜晚漆黑如幕，院墙之外踏在欣草茂盛之上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望着眼前的阻碍，院墙高高，仿佛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阻碍，平缓起伏的侧脸沉默的陷在黑暗之中，与之对应的，却是在胸膛处紧紧揪成一点的心。

他在等一个好或者坏的消息，纵然没有人会明白的告诉自己，他却仿佛能够融在此刻静谧的风中，感知一切。

院里的脚步声忽然嘈杂起来，他微微摇晃了一下身子，紧绷的手不受控的颤抖起来，僵硬的躯体朝前倾，在脚步落地之前，忽然默不作声的在唇边旋转出一丝释怀又苍凉的笑。

“你终于回来了，可我，却是要离开了……”

三天前，一身伤痕的长风抱着重伤的明曦回到月牙檐，他跪在地上向先生请罪，青衫扫过的所有地方，都漫流着他身体里的鲜血，他生生咽下喉咙里的血，呛咳着伏下身子，面朝地面。

“长风没能护好主子，长风罪不容诛，请先生惩戒长风，长风绝无怨言，且长风也再无颜面对主子，请先生允许长风离开明曦主子，另觅他人。”

先生的指腹在另一只手的骨节上敲打出声响，他默默摩挲着掌心，让安静持续了好大一会。

长风的黑衣已经承担不下如此多的血，虚弱的面容苍白如一张薄纸，他连抬眼的力气都不曾有了，如山倒下的最后一瞬间里，心底冒出的最后一个念头，竟是明曦应该已经得到了救治，念及此，他终于安心的放松了紧绷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