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教授的恋爱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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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chapter 44

“外婆,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舒槿正要转动钥匙,大门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张苍老却慈祥的脸。

“等小小啊!快进来,快进来。”老人忙往后退了一步,向女孩招手。

“小小,买了馄饨啊!”

老人看了眼外孙女手里提着的东西。

“嗯,外婆,要不要一起吃点。”

“外婆不吃,你赶紧坐着趁热吃。”老人拉着女孩坐在木质沙发上。

看着女孩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馄饨的样子,雾气升腾间,浑浊的眼里浮起了多年前相似的一幕。

2002年,那时的她每天带着小小还在冷库里工作,凝川镇的冬天冷得刺骨,每次下了晚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都紧紧牵着小小的手,她的手凉,小小的手比她还凉,祖孙两人就这样握着手相互取暖着。

这么冷的夜,沿街店铺早已关门落锁,家家户户兴许躲在被窝里沉沉入睡了,唯独巷子里传来的木鱼敲打声和她们一样,是这黑夜的夜行人。

“小小,要不要吃馄饨?”她摇了摇小女孩的手,低头问道。

“外婆,哪里有馄饨卖?”小女孩四处张望了下,没发现有开门的店铺。

“小小,你听,那个敲木鱼声啊就是卖馄饨的。”她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女孩抿着唇听着敲敲打打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为什么要敲木鱼卖馄饨?”

她想了想,说道:“这是我们小镇的风俗吧,外婆小时候就有这样敲木鱼卖馄饨的。”

“外婆,我想吃。”

“好,给我们小小买一碗。”她揉着女孩的小脑袋笑得慈爱。

“这馄饨怎么卖?”摊车经过时,她唤住了骑摊车的小贩。

“三块一碗,要来碗不?”小贩说着,搓了搓冻僵的手。

见客人点头要了,他立马下了车,打灯烧水下馄饨。

“这两年冬天是越发冷了。”小贩也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

“是啊,钻骨的冷。”她也附和道,弯下腰,将小女孩抱在了自己怀里,用手背碰了碰她的小脸,“真凉啊!外婆捂捂。”

“这小姑娘多大了?”摊贩看了眼瘦弱的小女孩随口问道。

“5岁了”她抱紧了怀里的小外孙女,真好,我们家小小都5岁了。

“那不是在读幼儿园?”

“还没读书。”她摸了摸冻僵的鼻子,嗓音有些哽,小小,再等一年,等外婆攒够了钱,有了养老金,就送你去上学。

“哦,好了,拿回去趁热吃啊,小姑娘瘦得呀,可要多吃点。”

摊贩收了钱揣进口袋里,踩了踩冻得麻木的双脚,又骑着摊车继续敲木鱼了,那身影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只留木鱼声从四面八方沉沉传来。

总是这样的,为了生计,不畏严寒,不怕奔劳。

她一手牵着小小,一手提着馄饨,到家时已是晚上9点多了。

“小小,趁热吃啊,暖暖身子。”她替她打开盖子,将调羹取出来放进馄饨里。

小女孩点头,摘掉经过多次缝补的手套,握着调羹舀了个馄饨吹了吹,没送进自己嘴里,反而是转了个角度朝她而来。

“外婆,你先吃。”稚嫩的嗓音在这屋里响起。

“外婆不吃,小小吃。”她看着那么小的外孙女这般懂事,不禁红了眼,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轻哄她。

“外婆你吃。”小女孩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执拗,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我吃。”她妥协了,然后凑过去接住了女孩送到嘴边的小馄饨。

后来,不管小小怎么说,她都不再吃了,只坐那看着她的小小安安静静,小口小口地吃,那么小的人儿吃饭从来不发出声音,就算再饿也没有狼吞虎咽过。

“外婆,你先去睡吧!”

这道不再如小时候般稚嫩,已经变得清脆的嗓音将她拉出了回忆里,此刻的小小仿佛和小时候的小小交织在了一起,她眨了眨浑浊的老眼,幻影散去,才缓慢开口:“好,那外婆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女孩点了点头,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

老人在楼梯拐角处,又看了眼低头吃馄饨的外孙女,只觉得这十几年的光阴流转得太快了些,一眨眼,小小已是这般亭亭玉立了。

今年的中秋大儿子二儿子带着全家来了老人这里吃饭。掌厨地不必多说,自是两位儿媳妇。

席间,暗波流动,种种矛头指向谁,有心者当是一目了然。

“烧菜时,窝在楼上连个忙也不下来帮;吃饭时,倒比谁都积极,那排骨使劲就往自己碗里夹。”老二媳妇叶云阴阳怪气地说道。

舒槿抿唇看着自己碗里的那一块排骨,突然没了兴趣。

“妈,你少说两句,大过节的跟无关紧要的人计较些什么。”

这位开口说话的人是叶云的女儿宁双,大舒槿四岁的表姐,毕业一年考了公务员在镇政府里工作,能力不错,却过于傲气;长相平平,却过于自信。

“是啊,弟妹,我们好不容易聚一顿,别被她人败了兴致。”老大宁宽抖了抖筷子,眼神无意地朝某个方向一瞥。

“你们这是做甚,是想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吗?”老人筷子猛地拍在了桌上,气得嘴唇不停地抖。

“妈,你气什么,又不说你。”老二宁安夹了颗花生,边嚼边漫不经心地说。

“对了,舒槿,听说你考上临大是真是假?”宁双为了转移话题,看似随意问了句,心底却涌起一股妒忌之心,凭什么这父母不爱的臭丫头能考上临大。

“真假看你,你怎么想。”舒槿平平回了句,这饭当真是寡淡无味极了。

宁双被噎了句,气愤地喝了口汤。

“舒槿,考上临大也不至于牛成这样吧,读什么大学不是读,我们阿轩考了一本大学,毕业后工资不还是一月6000多,也不知道你这名牌大学毕业的以后有没有工作。”宁宽拍了拍身旁高大结实的儿子,眼里不再是嘲弄,而是满满的骄傲。

“有没有工作就不麻烦大舅替我操心。”舒槿没什么表情的回答,眼底无波地看了眼宁宽。

只这么一眼,刚要转了视线时,却与大表哥宁轩对上了目光。

时年24岁的男人眼神阴冷,长着鹰钩鼻,薄唇紧紧抿着,看着她眼底没有任何温度。

舒槿抿着唇,收回目光,这位表哥她甚少接触,从小到大,没说过几句话,那如毒蛇一样的眼神,她不喜欢,也非常排斥。

“舒槿,多吃点。”老大媳妇朱丹芬夹了块鸭头放进女孩碗里,说出的话看似带着关心,实则语调平平,毫无用心。

“谢谢大舅妈。”舒槿看了眼这黑黢黢的鸭头,漠然地转了视线,不去动它。但该有的礼貌她不会少。

主位上的老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也听在心里,她只怪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的小小,只能看着她受他们欺负。

那些他们又是她最亲的人,她两头难啊,她非常清楚,若是她多维护小小几句,他们必定会看小小更是眼中钉。

老人轻轻一叹,只觉得食不下咽。

后来,众人倒是和谐地聊了起来,只因话题不再有矛头指向。

“双双啊,你在政府上班,这工作是真得好啊!”宁宽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大伯,我这个一般啦,阿轩哥哥的工作才更好。”宁双腼腆一笑,恭维话张口就来。

“是啊,大哥,你们家阿轩长得又挺好,工资也不错,还在医院里做事,以后咱们有啥毛病可都能找他帮帮忙喽。”

叶云这马屁拍得深得宁宽的心,宁家谁不知道,宁宽把宁轩看得有多重要。

“你们都觉得阿轩好,倒是妈,也不多关心关心你这大孙子两句。”宁宽扯了扯唇。

“宁宽,我对阿轩怎么不关心了,他考上大学我没给红包?逢年过节我没送节礼?每年过年我没给压岁钱?”老人浑浊的老眼被激得燃起了火光,瞪着大儿子。

“妈,你儿子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吗?和他生气坏了身体,就真得让阿轩帮忙了。”大媳妇朱丹芬蠕动了下双唇,慢慢地说了句。

“我吃饱了。”舒槿实在是不想在这样的氛围里待下去,起身欲离开。

叶云出声制止了:“舒槿,谁教你这么没规矩?尊老爱幼不知道?长辈都没走,你一个晚辈就想先撤?真不知道临大是怎么录取你这样的学生的,竟只看成绩不看品德了。”

她坐了回去,死死咬着后牙槽,双手紧握成拳,不能露出半点情绪,和这样的人说话完全是在拉低自己的格局,她当她是二舅妈,她可没当自己是外甥女,说话夹枪带棒,她忍;阴阳怪气,她忍;人生攻击,她也忍;她忍,没有任何其他原因,只是不想让她在乎的外婆为难。

终有一天,她要飞出这个牢笼,她要摆脱全身的束缚,这么一顿节日饭,吃得根本不叫饭,而是石头,硌牙又坚硬,咽下去伤及全身。

她宁愿这样美好的八月十五和外婆两人一起清水煮面吃,简单却又合口,平淡却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