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帝记:暗涌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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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万仞孤影

莫执焉知道了实情,也就认命了,只是感叹坑了全家。

次日他就被行刑了,同时被砍头的还有一家男丁。

而包括他的夫人,四岁女儿在内的全部女眷,就被一路押向了乌里雅苏台。

这是一段极为漫长、苦难之极的行程,有的人在路上受不了煎熬就死了。

而他的夫人却在被迫委身给全部差官后,勉强保住了她和四岁女儿的性命。

等到了地方,他们才发现,苦日子还在后头。

第一年,所有成人都必须戴着枷劳作,多少体格弱的就被那几十斤重的木枷压断了脖子。

而且到了冬季的苦寒,穿着单衣过冬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莫夫人却是咬紧牙关撑了下来,她受了无数的屈辱,但心中总是坚持着一个信念:自己的夫君是正人君子,他没错,他是被人陷害的!

不论怎样,现在他的女儿活着,她要让她活下去,记住自己父亲的惨剧,记住一家人的冤屈,有朝一日要为全家报仇!

莫夫人也是大家闺秀,诗书礼乐、女红操持无所不通。

她用伺候那些畜牲换来的一点可怜的精食,抚养着女儿。

她凭着自己的记忆,将知识一点点传授给女儿。

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女儿,要坚持活下来,等到报仇那一天!

要不停地充实自己,让自己坚强,好能亲手报了血海深仇!

莫夫人就这样在巨大的精神动力下苦熬着,期盼着能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可是上天不会因为你的坚韧来转换你的命运,在日复一日的苦难,屈辱,凌辱,饥饿的摧残下,她的身体饱受摧残,就快熬不住了。

终于在被发配为奴的十年后,也就是她女儿十四岁那年,一场变故将她彻底击垮。

她的女儿被一群酒醉的官兵给奸污了,她只有十四岁的可怜女儿!

其实她早就担心着这些禽兽会干出这样的事,见女儿越出落越标致,她平日里尽量让女儿显得灰头土脸,蓬头垢面,以免不测。

可就是这样,她女儿仅仅出去晒了一次谷,她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想拼命回护女儿,却被打成重伤,眼见着就撑不下去了。

她临终前将悲惨的家世告诉了女儿,并为她改名叫莫忘嫣,让她永生都记得自己一家遭受的冤屈和耻辱。

不久她撒手人寰了,留下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儿孤零零的活在这个豺狼的世界。

没了母亲庇护的莫忘嫣生活更加凄惨了,受凌辱几乎就是家常便饭。

她甚至被直接抓到了营房做了营妓,这种被当作泄欲工具令人发指的遭遇,后人连提及都要心碎。

终于一天,她趁夜防松懈,一路从军营里逃了出来。

她走得匆忙,只有一身尚不遮体的单衣,而清兵怕她逃跑,平日里连鞋都不给她。

她不敢向南方人烟稠密的地方逃,一路向东北仓皇奔逃。

终于她逃得双脚都血肉模糊了,又因滴水粒米未进浑身都虚脱了,这才晕倒在茫茫戈壁上。

本来她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当然这也是她的解脱,只是没能完成为全家复仇的心愿有所不甘而已。

或许是她母亲冥冥中的庇佑,她被一队人给救了。

刚被救醒时她被吓了一跳,眼前是一群黄毛碧眼的人,她差点儿以为自己真的到了地狱。

可是直到她看到走过来的一个华人男子时,才渐渐定下心来。

那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虽饱经风霜但却是有着一股正直英华的气质。

她见是遇见了同胞,虽然暂时放心,但随即想到自己逃出时穿的那套营妓的衣服简直是衣不蔽体,没法见人。

她赶忙抱成了一团,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套上了男子宽大的衣衫。

她小小的身躯几乎被宽袍包裹住了,不用担心出丑。

她十分感激这群人,尤其是这位年轻的同胞。

当她答完自己惨痛的遭遇后,男子十分同情她,并说以后她就跟着他们吧,至少不会再受那样的摧残了。

那群黄毛碧眼的就是沙俄人,由于语言不通,所以只有他们两个说话。

男子告诉她,他的汉文名字叫秦然,俄文名字叫切尔盖,她喜欢怎么叫都行。

他们都是沙俄土地和自由社的,这是个反沙皇组织,主张人民拥有权力。

现在他们组织声势大了起来,经常受到皇家政府的追杀,每到此时,他们就会越过国境躲到中土来。

这不是意外之中,就把她捎带给救了。

此时的莫忘嫣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反沙皇、人民权利什么的,但见对方不是恶人,也就放心了。

此后她跟着这群人一路在边境游荡了很久,这才跟他们返回了沙俄。

其实临回之前秦然曾问过她要不要跟到沙俄去,那边的条件也很艰苦,尤其是到了酷寒之时,都能冻死牲畜。

不过现在的莫忘嫣已是孑然一身,她还能去哪里?

况且她觉得这些人看上去虽然粗野,但至少没人对她毛手毛脚。

而且秦然还十分照料她,那她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还怎么能不去呢?

路上秦然告诉他,实际上自己也是被发配罪官的遗孤,只是发配地是宁古塔。

当时他刚出生,所以虽为男子却逃过了一劫。

而他也是日后,因偶然机会才逃出了营所到了沙俄。

他在沙俄长大成人,对皇帝的残暴有着切肤之痛,所以就加入了社团,争取为反抗沙俄做点事情。

秦然在流放地宁古塔的监所长大,自然对同样出身的莫忘嫣十分照顾,很多悲惨的过去,她不提他自然就明白。

而这些俄国人虽然是打着土地和自由社的旗号,里面却有很多人都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思想深刻的文学家历史学家,这些都让莫忘嫣长了不少见识。

在沙俄的日子里,很快她就出落成了十八岁的标致姑娘,甚至比俄国那些风姿绰约的女子都不遑多让。

于是在社里她也渐渐成了秘密行动的主力,凭她出色的外表负责打探情报。可她还只是个姑娘,难保不经常被好色之徒骚扰。

于是秦然就作为她的行动搭档,专门保护她。

两人在几年的默契配合中渐生情愫,其实莫忘嫣经过在军营的摧残,已经对男人的接近十分抵触了。

但秦然却慢慢地用自己的爱心、责任、呵护感化着她,让她西伯利亚坚冰般的内心渐渐消融。

几年后,两人终于水到渠成,在彼得堡秘密晚婚了。

本来这样的结局对孤苦无依的莫忘嫣来说,无疑是美满的。

但上苍总是不给渴求安宁的残破之心任何机会,没多久原土地和自由社就分裂了。

他们这对历经苦难的新婚小夫妻就进入了民意党,秦然还成了党中的要员。

从此二人就开始了聚短离长的生活,而民意党也由单纯的主张宣传转而迈向实际行动。

再几年后,在长期侦查布局后,民意党终于出手刺杀了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震惊沙俄。

但此举并没有实现他们,唤起人民觉醒和推翻沙皇制度的愿望。

却带来沙皇政府对他们更加残酷的恐怖的剿杀。

他们得组织遭到极大削弱,很多人都先后被逮捕和处死。

秦然是那次刺杀的主要策划人之一,自然就上了沙俄通缉的头号名单。

他们在沙俄已经是日渐危险了,迫不得已就选择逃回大清。

一路护送随行的还有不少党徒,他们过了霍勒金布拉格就选择以商人的身份隐居下来。

而秦然则是目标太大,只好携同莫忘嫣一路继续南逃。

两人通过几年辗转,直逃到了天津都没能摆脱追杀,只好一路向内陆转移。

这段日子二人虽疲于奔命,但却也是聚在一起最多的日子。

于是在逃亡途中,莫忘嫣怀孕了,二人在欣喜的同时更是充满了忧虑。

这在逃亡呢,怎么能将孩子生下来呢?

不久在二人逃至安徽境内时,被俄皇的秘密杀手追上,秦然在掩护莫忘嫣的过程中被杀。

正在莫忘嫣痛不欲生、逃生无门之际,似乎天上派来的救星出现了。

一位路过的老尼救下了这名孕妇,并将她带回了自己隐居的山林庵堂之中。

几个月后在这里,莫忘嫣生下了一名女孩儿,那一年是1885年也是光绪十一年。

她感念上苍让她给先人留下了骨血,同时也更为感怀,为何自家的深仇大恨每代都要由女子担负。

先夫已逝,为纪念亡人,并遵守要记住父亲冤屈的誓言,她以父姓将女孩命名为莫沁然。

听到这里,秦潇不禁问道:“沁然,沁然,就是纪念你的生父秦然,而莫仍是要你记住自家的冤屈吗?”

莫沁然点头道:“现在你该明白了,我对你一直另眼相看,还有层原因是你与我生父同姓!”

秦潇这才恍然,点头继续听下去。

本来她们娘俩儿在这间小庵里以为就要这样活下去时,却让她们惊讶地发现这位老尼一点也不简单。

她当时救助母女时,莫忘嫣只觉得她三拳两脚就把追兵赶跑,并抱着她一路飞驰回林中。

但等生活下来才知道这位老尼不仅武功超绝,而且文采斐然,诗词歌赋乐律演奏无一不精,女红手艺都是上乘。

她问老尼的来历,老尼只道尘世的事她已经了断完了,不愿再提,只叫她了忘师太就好了。

这庵里之前只有师太一人,她们两人的到来倒给她的生活多了些人气。

而师太也极喜欢这个天资极佳的孩子,将自己的一身功夫和满身的造诣倾囊相授,莫忘嫣也跟着学了不少保命的功夫。

从此了忘师太,就像是一个严师般时时督促莫沁然勤学苦练,丝毫未有半点松懈。

沁然母亲见师太的传授中不少都是极为狠辣的杀招,也不免疑惑。

既然师太已经遁入空门,为何还要传授这样的武功呢?

了忘师太讲到:只有了了生前身后事,才能心中忘却无挂碍。

可现在他们母女是三代的恨念缠身,怨气郁结。

如果不让这股气发出来,不让自己的平生愿了结掉,如何能做到放下忘了呢?

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为什么不说‘莫动屠刀,即可成佛’呢?

不管别人怎么想,劫数就是劫数,恩仇就是恩仇,没什么人能轻易放下。

可如果在快意恩仇后,仍能不为虚华所动,仍能坦然放下一切,那不也是证了佛道吗?

了忘的新奇观点也擦亮了莫忘嫣有些灰霾的初心,本来经过此劫她确实已经心灰意冷了。

不管情不情愿,她都想着可能要在此清净地了此残生了。

可师太的话却让她明白如果是不得已的忘却,那总不会了断!

要想了断,就必须要给自己个交代!

于是她带着女儿在此勤学苦练,一呆就是十三年。

莫沁然已出落的渐渐如仙子下凡般,师太的一身绝技也已连成。

连女红恭容师太都教完了,自觉再无可授,就要她出去自己历练。

并告诉她‘其实世间最利的不是武器,而是人心!’

‘世间最难的也不是杀人,而是忘情!’

‘但凡史上有大成就得,都能得了人心,忘却人情!’

她这话说的是十分空妙,小小年纪的莫沁然如何能懂得?

莫忘嫣怕女儿年幼,从没出过门,会被坏人欺骗,就要一路跟随。

了忘师太却说你这一去是再也回不来了!而且就算是回来她也会不在了!

她们忙追问,了尘道:‘沁然心中空灵已开,日久定能成器!可在这世道,成器就意味着极大的危险!’

‘所以你们此去,定会万险重重!而自己这里,恐怕再也不会有清净了!’

所以等她们走了,自己也会搬离此地。

只要他们记得:若能了却了生前身后事,那就要学会忘却,这才能最终心无挂碍,得自由身!

她们二人都是似懂非懂告别了,而这一别却真成了永别。

莫忘嫣为了让女儿记住父亲的生平,辗转带她来到了沙俄去缅怀。

可没成想却遇到了民意党的旧相识,故人相聚,不免唏嘘感慨一番。

而后那人说他们正在筹划一个秘密组织,这回是要把推翻沙皇统治,还人民当家作主的事业进行到底。

他还积极邀请莫忘嫣母女加入,并说这里也在联系清国的革命人士,要如兄弟般携手一并连清王朝也推翻了。

本来单纯要推翻沙皇已经激不起莫忘嫣的斗志了,但说到推翻清王朝,不正是为自己的父亲和家人报仇的最直接方式吗?

于是她就欣然答应,从此参与到俄国革命派的筹划中去。

她们很快就加入到一次刺杀当中,在那次,莫妈妈自持学了些高深功夫,为了先夫的未竟之业,自己就挺身而出打前阵。

可是她毕竟是快三十岁才学的功夫,没有少年功,也就不存在根基。

于是她在刺杀中虽杀了目标,但因对方人数众多,身中数枪。

她在临终前的奄奄一息中,还跟女儿说一定要推翻了满清朝廷为家人复仇!

莫沁然送走了娘亲,从此再无亲人,只得和秘密组织中的人在一起了。

不过她牢记着母亲的重托,将这个刻在心里,融在骨血里。

由于她的出色,很快就被组织委以重任。

那就是带人去大清广州,刺杀一船准备转移财产的沙俄贵族。

并让她想出什么名目,来策应大清革命党在广州的行动。

她虽小但是头脑异常敏锐,她记得师太曾经跟她详细讲过白莲教传教时的故事,那是借助蛊惑人心的异术,能让参与者尽皆在痴痴迷迷中深信不疑。

还有师太曾经传给她一套邪门的武功,那是需要童子血辅助修炼的,而且必须是处女之身才能练成。

当时师太那里没这个条件,而且说这功夫实际是白莲教一代圣领,王敏儿传下来的。

这功夫据说要选在月灵全闭之时修炼,效果最盛,而练成之后,功力大增,届时飞沙走石俱可化为利器,取人首级只在探手之间。

这功夫本是白莲教的不传之秘,必须得圣处女修炼方可,如果赶上天狗食月之时,那就是最佳时机。

但若是在修炼途中被人打搅,阻了气脉,则不仅自己的功力会受损,而这功夫也就再也练不成了。

并且师太还说这功夫虽不伤人性命,但也是损阴德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修炼。

想起这一节,莫沁然心中对这次行动已有了盘算。

当时科技已经能解释天狗食月的成因,就是月全食,而据推算几个月后就会有一次。

秦潇听到这里突然张口结舌问道:“你不会是说,那次在羊城,你就是那个红莲教主吧?”

莫沁然侧脸眼光有些跳动看着他道:“你不会是现在才知道吧?我们在上海见面时你还揣着我的红纱呢?”

秦潇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难道说当时抱着的软玉温香,看到的玉体横陈,就是眼前的莫沁然?

随即他又局促起来,这相处了这么久的佳人,自己一直都敬若仙子的沁然,就在那时就被自己看过了全相!

这可真是无意的唐突,可那旖旎的一幕在他脑中泛起,却又令他难以抑制地心神激荡!

谁知莫沁然却淡淡道:“不知者不怪!你也不必不安,我都坦诚说了,你还怕什么?”

她望向远方叹口气道:“真是可惜,我们那么精密的布局,那么精心的准备,那么长时间,那么多人手,却被你们一群初出江湖的牛犊全给搅和了!”

秦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难道是致歉?

莫沁然却突然摇头笑道:“不过也亏了你们搅了我的局,要不我练成那邪功之后,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秦潇只得跟着囧笑,他真没想到莫沁然这次会如此坦诚。

莫沁然接着道:“那次的事情没成,我们呢就商量着先去上海的教堂躲躲风头!”

“我呢趁此时返回长大的庵院,一为看望师太,二为将母亲的骨灰带回安葬!”

“当时我父死后,师太帮她把尸首寻回,葬在庵堂后面,我母亲生前遗愿希望能和父亲合葬!”

“可是等我到了,庵堂已经人去屋空,只留下了一封信和几颗药!”

“师太在信中说听说了广州闹红莲教,就差不多知道是我做的了!”

“她说以后的路要我自己走了,只要好好记住她的话就行!”

“那几颗药是给我疗伤的,我是又失落又感激,不过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那时就都没了!”

她的话音依然平静,但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秦潇从未见莫沁然哭过,那样子那是一种透彻心扉的凄然地美,用梨花带雨等词汇根本没法形容。

他想把沁然揽入怀中,可是手伸出了又缓缓放下了,他真不知道该怎样做。

可莫沁然随后就擦擦眼睛继续道:“之后我就返回了上海租界教堂,可谁想,在那里竟然又遇到了你这个冤家!”

“本来当时我是有气在心,真想教训你一番,可是我却发现你们正被军兵追捕!”

“在我心里被军兵穷追不舍的,绝不是简单作奸犯科的!”

“于是我就打发了接头人,扮作被拐骗的和你们到了一路!”

“等我慢慢发现你们要做的事情时,似乎和我的目的不谋而合,于是就想办法留下了!”

“可你说自己是李大人的亲眷?……”

“我们去广州前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对当地官员都调查地一清二楚,更别提总督大人了!我冒充他的亲眷都不用改姓!”

秦潇点点头暗道:‘原来这是意料之中的巧合呀!怪不得,再加上她的风采气质,几乎把所有人都骗了!’

他这话没说出口,因为他不知该怎样对待这个,骗了他们一路,却在此时如此坦白和盘托出的沁然了。

却听莫沁然接着道:“当初我看见那个舆图,本以为自此推翻清廷有望。”

“其实那图我早就背下来了,凭记忆可再锈幅一模一样的,可是我并没有离你们而去,你猜是为什么?”

难道是她觉得和我们一路更有希望找到标注的地点?秦潇这样想。

可他嘴里却问着:“为什么?”

“因为你!”莫沁然突然转头看他,眼波流转。

“我?”“对!”她的回答很坚定。

“你与我父亲同姓,虽然有些鲁莽,但总是个有热血的英雄儿郎!我猜想着,我那没见过面的父亲是否也是你这般模样?”

这话说得秦潇无言以对,自己竟被你想像成了父亲一样。

“况且我家前两代女子都是受尽了凌辱,母亲从小就教我不要轻易被男子接近,更不要轻易被男子骗了身子!”

“可我的身子却全被你看去了!”

秦潇更是觉得心砰砰乱跳,都不敢抬眼看莫沁然。

“我就在想,你如果是个正人君子也还则罢了,如果被我发现是个轻薄之辈,那我就直接宰了你!好免让别的姑娘受苦!”

秦潇听得更是心下骇然,自己幸亏是个真君子,要不然此刻还能有命在?

但他突然又是暗自庆幸,当时去救凯特时,幸亏没被她看见,要不一准儿以为我是在轻薄那奔放的野丫头了!

莫沁然接着说:“还好!这一路你让我相信了你的人品!”

“于是我就想用自己的办法,让你变成别人眼中的英雄!”

难怪她在东北一路在草莽中帮自己立威,原来是存着这个念头呀!

可他心中立刻疑云浮上:凭她的功夫气度,完全不用假手于我呀?怎么都可以让那些草莽服服帖帖的!

而莫沁然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般道:“以前一直封闭着练功,练各种技艺,进入大清社会,才发现这时代女子地位低下,没有男人肯听女人的,哪怕这女人远高于自己!”

“那慈禧太后呢?”秦潇终于能说句话了。

“那是权力的结果!男人怕的是她的权力!”莫沁然道。

她接着转而道:“可是我发现,你似乎并不愿意做这样的英雄!”

秦潇默认,到处吆五喝六,称兄道弟聚啸山林的确非他所愿。

“可我就不明白了,英雄不都是这样开始的吗?”

“师太给我讲历史时就说过:只要不是天生豪门贵族,想要成就一番大事的人都要先成为草莽英雄!”

秦潇想想,这话似乎是没错的。

“可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反正推翻大清还有那舆图呢?”

“于是我跟进了秘境,知道了远古的故事,帮忙防守打退里魔兵,可这都不是我最终要的!”

秦潇点点头,这样说来她就是知道了那金盒的厉害,奔着毁掉金盒的!

“可是结果呢?金盒是毁了,我们却被耽误了几年才脱困出来!”

“可是外面呢?还一样是清廷的天下,受苦的人一样还在受苦!”

说到这里,她不禁神色黯然牙关紧咬。

秦潇到此也明白了她为何会对军营里虐待女子的军官如此愤恨,非要碎尸万段泄愤,原来都是因为家族的长久之恨。

“说到这里,我就没什么隐瞒的了!”莫沁然松口气道。

“明墉说你看不出我在想什么,那好吧,现在我全告诉你了!”

“他还说他和思蕊能在一起,是因为彼此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现在你知道我想的了,那你现在在想什么,想清楚了没有?”

这连串发问,倒是让秦潇有些进退失据了。

不过他想想还是问道:“那你现在把汉军组织起来,就是要在漠北造反吗?”

“你都看到了,汉军此时无依无靠,到了外面面对他们的将是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

“那还不如尽显他们大汉的军威,在此打下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天下!”

“可你认为他们也是这么想吗?”秦潇小声问道。

“没有哪种结果是百姓能够选择的!多数人只能被少数人引到正确的道路上来!这时俄国革命者常说的!”

“可就算如此,那他们也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呀?”秦潇鼓起勇气反问。

“选择?权利?”莫沁然突然苦笑道:“好吧,就如你说的那样,给了他们权利,那在这大清治下,他们能选择什么?”

“王权之下,连生命都是可以随意被剥夺的,还提选择?”

“那是给民主社会提供的,不推翻清廷皇朝,人人都别提什么选择,权利!”莫沁然决然道。

“不过西方国家也有君主立宪制不用杀那么多人,比如英国……”

“那是他们的国情,我在俄国时也抽空看了不少书,对他们的历史也有了解!”

“你也呆过那里,你说说在英国人民的权利是如何实现的?”

秦潇无语了,的确那也是通过一场革命,而且以后王室衰弱,一直遵守了宪章,这才有了今天的民主繁荣。

“所以不去革命,哪里能推翻腐朽皇朝的统治!”

“我们中华历史上,不是没有过皇帝向百姓的承诺,但哪次不是过不多久就翻脸了,那时百姓死得更多!”

秦潇明白了,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是不可能辩得过她的,实际上她要是想辩论,自己在哪个问题上都不是对手。

他低头沉默,沁然是要他表态吗?那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自己表示愿意跟着她做她想做的事,自己和她就能双宿双飞呢?

是这样的意思吗?还是仅仅想知道自己的态度?

他还在犹豫间,莫沁然却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是很羡慕思蕊姐姐的,她能有那么一个懂她的人,愿意伴随左右!”

“在这一点上,我远不如她,我也衷心愿她能幸福终生!”

说完她起身就要走,秦潇忙一把拉住她,犹豫间说不出话来。

莫沁然见他游移不定的目光,踯躅不前的举动,心中其实就已明白了大半。

她轻轻拨开他的手道:“既然你还想不通,那就再想想!”

接着她向远眺望道:“这里恐怕我们呆不了多久!”

“给你一天时间,想清楚,好吗?”

这一夜秦潇是彻夜难眠,翻来覆去地如烙饼般,声音都把明墉给吵醒了。

明墉见他那辗转反侧的样子,迷糊说道:“还想不明白?”

听他一说,秦潇才想起来此时似乎莫沁然都跟他有过沟通,他也不管不顾弄醒他问道:“你说,我该不该跟她一起?”

明墉一愣骂道:“你的猪脑子被猪拱了吧?这问题都问得出?”

“可这是造反的路,可是跟大清对抗……”

“你要是真选好了,就不会说这话!”明墉叹道。

“要是就干了,就这么点儿人,迟早得被剿灭了,到时……”

明墉打断他道:“就是你没选好,也不该说这话!”

秦潇一愣,这叫什么话?

明墉瞪他一眼道:“这关心她,就要帮忙想办法出主意,至少不要总想着以后输光了会怎样!”

“那总不能说造反就是对的吧?”秦潇急道。

“要是在太平日子,百姓都活的安康,谁会造反?”

“可现在大清虽然腐朽,但还有救呀!”

“大概就是你这样的人太多,清廷才会一直得逞!”

“你这叫什么话?身为国民,应先为国着想,而不是一心想着推翻了再建个国!”

明墉摆摆手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百姓生活怎样,我是历历在目,你不会没看到或者装看不到吧?”

“这叫什么话,当时是那样,可是现在……”

一说现在他顿时有了精神:“对了!我们可是有八年没见到大清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说不准现在好了呢?”

“你没见这里的流放犯是什么样子吗?好了?”

“这只是特例罢了,这毕竟是监所!”

“我在英国还看过,将囚犯拴成一排,赶到船上,说是要送到什么岛上去开荒!那不是跟大清也没区别吗?”

明墉叹气道:“你要是想给自己找借口,那可多了去了!”

“就算这个不行,你还可以说,要不等我们找到李叔再做决定!”

秦潇一拍手道:“这个好!没错,我确实要听听义父怎么说!”

“那你要不要等我找到思蕊后,大家一起行动这样更保险呀?”

秦潇这次一拍大腿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没错!人多力量大呀!”

“那你是不是还要找周烔,那样人更多!”

秦潇喜道:“没错!没错!”

明墉怒道:“没你个大头鬼!这样找借口都够你找到寿终正寝了!”

“你怎么就这么怂!莫姑娘怎么就那么看不开,非要看上你呢?”

秦潇不愿意了:“怂?这是造反!你倒是说得轻松!”

“感情思蕊反正大大咧咧地,找到她后,你们肯定是自顾逍遥去了!”

明墉狠狠地盯着他,他立刻就回味过来,要从那个鬼魅高手手中把思蕊给救出来,并不比造反轻松多少。

明墉见他不说话了,甩出一句道:“你想不明白就到外边想去,别耽误我睡觉!”

秦潇闹了个没趣,到了外面,此时天色已近蒙蒙亮。

他乱逛着,脑中被另一个明墉刚才问的问题占据:沁然为什么看上了自己?

这可是个关键,自己论武学功夫不如她,论国学修养不如她,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个君子?

还是因为自己是第一个看过她……

这想法有点儿下作,但以沁然的气度这点儿事,她应该早不放在心里了?

那是为什么?她提过要是发现自己是个薄幸之人就宰了自己,为何要反应如此激烈呢?

他越想脑子是越乱,反而把之前考虑的放在一边了,有纠缠起了其它。

这时有人叫他,他回身一看,原来是顾铭理。

他走过去和这位寻女三年,差点儿被流监所折磨死的好爸攀谈起来。

当顾铭理知道他刚上牛津大学就辍学回国时,那是好一阵痛心疾首。

他说毕竟牛津大学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学府,能在那里深造将来一定不可限量。

而且什么救国存亡的,什么革命民主的,像他们这样的科学家又能做得了什么?

而且按世界大道,大清迟早得灭亡,那既然天理昭彰,就让它烂透自己亡了好了,干嘛非得让他们这样宝贵的人才去掺乎呢?

而且国外大学注册后,学籍就会保留,等他回去还能继续念。

现在对他来说,趁着年轻,多学知识,多做科研,等取得成绩了,大清或许就没了,新的民主国家就出现了。

到那时,他要是选择回来报国,那定是举国欢迎,而且等把自己的所学用到新国家建设上,那他更是国家的英雄!

这总比没头脑上战场被打死贡献大吧?反正都是为了名留青史,肯定要选最稳妥的来呀!

这时顾卿卿也出来了,听到二人攀谈,也插嘴进来。

她当然是同意父亲的说法了,而且她还说了,自己回去再过一年就要报考大学,到时还可以有个师兄呢?

这小姑娘虽然一路上啰啰嗦嗦,但却孩子气十足,非常天真烂漫,倒也是很能让人解闷。

这父女两个,你言我语的,来来往往间秦潇的天平更倾斜了。

对呀,现在国家腐朽关我们什么事,他们还年轻,要多掌握知识,才能在未来世界掌握主动权!

他甚至都想到是否要劝说沁然和他一起到海外读书,那时金童玉女,徜徉在校园里,可是何种靓丽景色!

而且等他们功成名就回国了,那是不管是大清还在不在,他们的确都会受到英雄般的礼遇!

要当英雄,当这样太平稳当的英雄不好吗?

想及此处,他就要去找莫沁然,把这想法告诉她。

可找来找去,发现除了几个有伤在身留守的汉军外,莫沁然和其他汉军都不在了。

就自己去聊天这段时间,这些人去了哪里?

他奔回帐篷,却见明墉也不在了。

他可有点儿慌了,连忙去问。

一问之下才知,这些人擦着早就悄悄出去了。

秦潇马上紧张起来,她不会是看自己不想走,带着大队独自走了吧?

可这担心没多久,他就恨得差点儿扇自己一耳光!

混蛋,让你再多想,沁然是那样的人吗?

要不,还要给他一天的时间?

不过就算打了嘴巴,也不能阻止他胡思乱想。

就这样,在忐忑了一上午之后,莫沁然带队回来了。

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他们带回了几十颗血淋淋的人头。

从那些扭曲的猪尾辫上就可以看出,这些都是清军的人头。

还在众人恐惧诧异间,赵信率先催马出来叫道:“各位受苦的汉人百姓,清早我们出去,正碰上一队来探查的鞑子兵!”

“我们大汉铁军焉能被辫子狗吓住,经过交战,不费吹灰之力就全歼了这队人马!”

“我们顺手把人头割了回来,给父老同胞们解解气!”

人群中很多人都发出了惊异地叫声,也有零零星星叫好,喊着多谢军爷为我们报仇等的。

见群情不甚激愤,莫沁然出队高声道:“此次出战,我们全队丝毫未伤,足以证明清兵跟我们比完全不是对手!”

“只要有我们兄弟的铁骑在,就足可以保护大家的周全!”

人群中还是反应不甚热烈,更多人是被凶残的清军给欺压怕了,早就吓破胆了,到了此时还不敢多发一言。

一人颤颤巍巍道:“军爷们,我们昨晚就被强行胁迫跟从,一路从流监所出来,到了军营才发现各位竟然把营官们全都杀了!”

“我们之前不过是被囚禁吃苦劳作,只要听话不反抗,至少还有活路在。”

“可现在军营被屠,朝廷定会以为我们都参与了造反,都有份杀人!”

“现在我们可都成了朝廷的通缉对象,被抓住可都是杀无赦!”

“各位,你们可把我们给害惨了!”

他这番话一出口,倒是得到了不少响应。本来很多已经稍微定心的囚徒们,都跟着痛哭起来。

这局面不仅莫沁然没想到,就连赵信等汉军都没想到。

这明明从鞑子狗手中救下了被残害的百姓,这些人不但不敢恩,怎么还反而咒怨起来?

赵信怒道:“你们这群百姓好不知好歹!明明是我们将你们救出虎口,怎么还成了我们的不是?”

“早知如此,让你们在囚所里继续被折磨,痛苦死好了!”

可莫沁然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些人害怕的是什么。

她止住了赵信的怒骂,和颜悦色道:“受苦的兄弟们,你们不想想,如果我们全歼了清军整营,却把你们丢在那里不管不顾,你们的下场会怎样?”

众人听此一问尽皆茫然,这事情从没发生过呀?谁知道后面?

“到时等增援的清军赶到,看到全营兵将尽数被杀,而杀人者却不见踪迹了!”

“那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会把满腔的怒火朝你们身上发泄!”

“反正在他们眼里,你们不过就是一群可有可无、可随意践踏、也任意杀戮的奴才而已!”

“所以如果你们要是当时留在营所里,现在恐怕早就被大卸八块,身首分家了吧?”

她这话说的是入情入理,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连哭得最凶的几个都止住了声音。

“当然还有必死更惨的!相信你们年纪大的,都见过他们更残忍地手段吧!”

“好比这些女人,你们的下场就只是被糟蹋那么简单吗?”

囚徒里有些年长的,听到她这一说,都勾起了记忆中最不愿想起也永难忘记地梦魇,纷纷吓得是浑身发抖,有的还栽坐在地上!

见此情景,莫沁然又缓和一下道:“所以说,到了现在,跟着我们是你们最好的出路!也是唯一的活路!”

“不瞒你们说,这队清兵我们本是可杀可不杀的!”

“但昨夜我们全歼军营时,你们都没见到,也就不知我们兄弟铁骑的神威!”

“正好有人送上门来,那就让弟兄们小试一下身手,也好让你们定定心!”

囚徒们见这小姑娘,把砍下几十颗清军头颅地事情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也都略略振奋了一些。

“就是嘛,那些清军以前欺压你们,就是因为你们的怯懦和恐惧,现在你们都看到了,在我们铁骑面前,他们就是不堪一击地废物!”

秦潇见莫沁然竟把如此血腥的屠戮说得这般轻松,心下又是一阵恶寒。

此时顾卿卿却插嘴道:“姐姐,如你所说,小队清军在你们眼里当然不在话下,那要是对方大队来了呢?还会这样轻松?”

顾铭理忙把女儿拉到一边,脸色微愠低声斥责。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貌若天仙的女孩,可是如圣女贞德般辣手无情。

这小丫头如此冲撞她,可别把她惹动气了。

谁知莫沁然却轻蔑一笑道:“多了又怎样,昨夜那一营人还不是被我们给轻松除了……”

可就在此时,明墉的身影飞了过来,他靠近莫沁然小声说了些什么。

莫沁然眼光一动,随即成足在胸道:“怕我们打不过大队清军不是?刚才这位少侠告诉我,他发现东南有大队清军正赶杀过来!”

“那我们铁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以一敌十,战无不胜!”

赵信闻听此言,顿时一惊,他完全没想到清军追来这般快。

之前那一小队只是让他们碰上了走单的,说宰就宰没问题,可这次是要正面对抗一个营。

而且对方要是有那,响一声就能要人命的家伙,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还没等他发问,莫沁然就把他和几个军官叫到一起商议,而明墉也被一并叫了过去。

秦潇在远处看到沁然竟然连想叫自己过去的意思都没有,索性就赌起气来。

他暗想:一个营地清军,光天化日之下?对方还有火枪,就你们几十人与之对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到时你们被打得七零八落,可别怪别人!

但想到此处,他还是回营帐取了枪弹,想着如果沁然等下要是不敌地话,自己倒是可以帮她脱困。

烈日当空,戈壁突然上挂起阵阵旋风,粗韧的砂砾如在风中打着黄沙转一样,卷到四面八方。

秦潇没有跟着莫沁然他们一起商量战术,只是等汉军全部冲出去后,和众人一起来爬上了陡山之巅向下观望。

此行莫沁然和明墉一人挎着四把长枪,带足了弹药。

莫沁然的神情似乎志在必得,而明墉还是一副冷冷地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眼神却显得凝重。

秦潇曾想试图和明墉打探部署,但对方不理,他也只得作罢。

站在高处向下望去,汉军已经连人带马分散藏到了这处山丛中,这些人本就土黄见灰的服色十分具有隐蔽性,居高临下都很难看出。

而明墉和莫沁然则藏得更深,根本就看不出位置。

不多时,有人胆寒般小声叫道:“清军来了!”

大家看过去,只见一营清军骑兵,足有几百人,现着明晃晃的盔甲刀枪,向着这边开进而来。

旋风卷拂着清军的大旗,倒是有点儿军旗猎猎地感觉。

这时清军已经靠近了山丛边,当前居中一员头戴高帽地将军手一举,大军就全部停了下啦,他好像是跟手下在吩咐着什么。

而后他就举头向上山看来,眼见着这人离巴眼观望的群囚已经很近,秦潇就想要叫声趴下。

可此时一声打破沉寂的枪声突然响起,那抬头的将军顿时栽倒在马下,一躺不起。

而后两边枪声接次想起,又有几名盔甲鲜明的军官被射倒在马下。

清军顿时大乱,尚还未被打中的军官忙指挥清军向着四面八方射箭。

而此时有两个人影突然从左右飞出,左边一人身前是一片白芒,正是将残剑舞得密不透风地明墉!

而右边一人空手飘飞而出,正是莫沁然!

只见她随手接住来箭就顺势给投掷了回去,有几名马上弓箭手立刻就被投回地箭矢射于马下。

而此时从山丛里飞出成片的箭雨,将清军中后部不少人都纷纷中箭落于马下!

接着隐藏地汉军催马狂奔而出,区区几十人竟然分成了数路向着整营骑兵截杀过去!

一时间清军来不及部署,左右箭阵又都被抗下,纷乱之中只得拔出马刀迎战。

只见汉军只要对上清兵,一错马间刀光闪过,就有一人落马。

而这名汉军只要冲入敌阵,就会一路策马挥刀不停,直接从另一侧穿插出去,而所过之处则变成了一溜空马!

而他则调转马头,挥刀继续冲入敌阵,就仿似虎入羊群般,杀进杀出来去自由!

而这几十名汉军无一不是这样的角色,在高处看下,就好像是几十把狂刀在一个怪兽身上穿进刺出一般!

再见莫沁然却是在军阵中飞跃穿插,专门找军官下手!

但凡是见到有特殊的,可能有火枪的,她也不用刀剑,而是直接飞过去扭断那人颈项!

而此时明墉见汉军胜局已定,反而绕到了清军的来路,见到有成队逃跑过去的清军,就舞动残剑,将来人砍碎一地,而将剩下被吓破胆地逼退回去。

清军以前欺负软弱的百姓习惯了,哪里见过这般杀戮的阵势,尚且还活着都被吓得是肝胆俱裂,有些愣是完全放弃了还手!

就这样,在汉军、莫沁然和明墉的配合下,这一整营清军竟然一枪未发,就被全部屠进在山丛前。

而等他们下马补刀和收缴武器时,竟找出了十余杆长短枪及大量弹药。

就因为莫沁然事先决断,她和明墉二人在开始就将军官全部射杀,才使得这些人连用枪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战打得是淋漓酣畅,而且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让秦潇不得不服气莫沁然的胆略和汉军的威武。

再看身边的囚徒们,全都看傻眼了,各个都快惊掉了下巴。

直到汉军确认完无一活口,清缴完军械,再次集结齐齐面向山巅时,人群才爆发出了雷鸣般地欢呼声。

这呼声是此起彼伏,在中间的山谷中回荡着久久不歇。

这下再没人敢质疑这支铁军的威力了,每个人都如敬拜天神般将汉军迎入谷中。

莫沁然用这一战,彻底在人群中建立了绝对的威信,让以前还有怀疑和埋怨的通通心甘情愿地闭了嘴。

而后他们安排囚徒们处理剩下的尸首和马匹,自然是无敢不从。

等全部都安顿妥了,又已是将近傍晚。

大家点起篝火,埋锅做饭,每人都沉浸在喜气之中。

尤其是汉军们,他们也从未打过如此痛快的胜仗,唯一的缺憾就是对方简直不堪一击。

但当时的匈奴兵要也是如此,那可该多好啊!

此时以后,赵信再不敢对莫沁然的话有任何怀疑。

他甚至已经相信,这个姑娘真的就是仙女下凡!是注定要带领指引他们走向辉煌的!

等要开饭了,他递给莫沁然一碗酒,这是昨夜从清军营搜到的。

莫沁然接过来叫道:“兄弟们,还有诸位受苦人,大家每人都倒上一碗酒!”

大家倒好酒,围坐在莫沁然身周,而囚徒们则坐在外围。

就见莫沁然举起酒道:“这第一碗酒,让我们敬战死的弟兄!敬那些被清兵们折磨死的受苦人!敬那些被清廷害死含冤九泉的苦命人!”

众人都齐齐站立,将酒洒在地上,有些年长的囚犯还落下了眼泪。

等大家再斟上酒,莫沁然又举起碗道:“这第二碗酒,敬我们所有劫后余生的人!不论是我的铁血弟兄们,还是苦难的百姓们,我们每人都应该为自己能看到日月星辰干上一碗!”

众人都极为感慨,都端着碗一饮而尽。

可没想到不少汉军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原来这酒是辛辣的马奶酒,对那些在生活在没有蒸馏技术、仅有低度酒年代的人来说,这就可不是难以下口。

赵信也咳了一口,但很快忍住道:“莫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们大家遵从就好!”

汉军们也齐齐叫起来:“诺!诺!”

莫沁然再倒上了一碗,突然提高声量无比激越说道:“现在天下昏暗无光,清廷昏聩至极,黎明百姓饱受倒悬之苦!”

“这大清的气数尽了,皇帝们地天数尽了!可只要他们这群朝廷的豺狼还有一口气在,百姓就要继续过着晦暗无光地日子,继续受着无尽的痛苦!”

“那我们就这么多人能做什么?以前有人有过疑惑,但现在大家看到了,在我们兄弟铁骑面前,清军完全是不堪一击!”

“那我们就要做点事情,为受苦的百姓做点事情,为边塞饱受苦难的无辜之人做点事情!”

“我们不求多,只求解救在漠北边疆、东北苦寒中继续受着煎熬的受苦人!只求杀光这些对苦难人做尽恶事的鞑子走狗!”

“我们只求能为推翻这腐朽的清廷加一把力!只为能让黎民百姓能得到温暖加一把柴!”

“兄弟们,经过这几战,我们定然已经在清军中树下了威慑,以后再没人敢小觑我们,再没人敢轻易与我们对抗!”

“我满现在还有五十八名兄弟,从今天起我们就叫‘漠北五十八飞骑’!从今天开始这个名字将会让敌人闻名丧胆!”

“从今天起,这个名字将被这漠北大地永远铭记!将被漠北的穷苦人永远铭记!”

“来大家为我们‘漠北五十八飞骑’共同干上一碗!为了我们解救全汉族同胞地事业干上一碗!”

说罢她把那碗烈酒一饮而尽,汉军都跟着干净了酒碗。

而后人人高呼起来“漠北五十八飞骑”“漠北五十八飞骑”!

赵信适时站起来叫道:“从今以后,我们大家都听从莫姑娘的指挥,听从她的命令!我们愿意为了她的心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诺!”“诺!”……汉军中爆发出雷鸣般地声音,震得山峰为之摇动。

莫沁然压住众人道:“至于被解救出地苦难人,你们可以自己选择!愿意加入追随我们,我们欢迎,只要我们在,你们就一定能好好的活着!”

“至于早走地,我们也不拦着,马匹就在外面,你们牵上马拿上干粮,随时都可以走!”

此时那些囚徒们还有哪个肯走,都是蜂拥地跟着拥戴起莫沁然来。

当晚众人的聚会就在热火朝天地氛围中延续着,没人知道到底是何时结束的。

第二天天还未亮,秦潇就起来了,他想找莫沁然好好谈谈,好让自己能有个明确地选择。

到了外面,他就看见莫沁然一人独立在峭壁之上,微蒙的晨光中,她的身影显得是那么单薄,那么孤独。

可是在光晕升起时,她的身影又被笼罩地那么蓬勃,那么坚毅。

还没等秦潇想好怎么说,却见翟仪清从身边跑过,边跑边叫着莫沁然的名字。

她从上面听到,转瞬间就下到了翟仪清的身边。

莫沁然见他急得一脸汗,就道:“别急,慢慢说,有多少人跑了!”

“姐姐,我反复查了。昨夜到现在共跑了二十五人,带走了五十匹马!”

“你告诉我只要记住人数就行,我也没拦着他们!”

莫沁然苦笑点点头:“好了,你去吧!”

秦潇等翟仪清跑远了走过去轻声道:“你决定了这么做?”

“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呢?已经都过去八年了!我总不会还当自己是十五岁吧?”

“可我们确实只过了几个月而已!”

“那你问问明墉,他是不是这样想的!”

这时明墉也已走了过来,他淡然道:“我见了小孩,他跟我讲了!”

说罢他盯着莫沁然道:“我们该走了!”

莫沁然叹口气点头不语。

随后汉军带着余下的众人草草吃过早饭,收拾停当继续向西转移。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逃走的人可能会随时泄露他们得行踪所在,所以撤走是势在必行地。

他们一路向西转南,接连走了快一个月,才算彻底摆脱了乌里雅苏台的各股追兵,而此地也已接近了新疆。

再往前又是伊犁将军地辖区,所以他们就暂时在这片管辖交界地地方,找了片海子暂时歇脚。

时间已进入盛夏,白天开始渐渐热得人发慌,尤其是汉军极受不了这种接近沙漠的酷热,很多都要热倒下了了。

可是此时顾铭理一行却不想再跟下去了,他们得目的地本就在甘肃,现在过了三年,不知那边已经被所谓的西方探险队破坏成什么样子,更是急着要过去看看。

汉军受不了沙漠的气候,那他们就只能往东北继续游走。

此时明墉也觉得自己对莫沁然已然有了交代,算是抱了一路相助的恩情,也要先返回中原打探一下思蕊的消息。

如果一无所获,就要再趁冬季之前返回秘境,毕竟线是在那里断的,实在找不到思蕊的消息也只能再从秘境着手。

好像人人都有了自己要走的方向,除了秦潇。

他多次盯着莫沁然,希望她能给他个机会再好好谈谈。

可对方失落的眼神里却好像在说着:都给了你一个多月,还没想明白?

他几次都想直接过去说:‘我就跟你走了,让你一人在外漂泊我不放心!’

可每次话到嘴边就退缩了,他实在是鼓不起这个勇气,自己都不知道拒绝造反到底是坚持还是藉口。

终于一晚,众人将剩下的酒全部痛饮后,都酩酊大醉。

第二日当他揉着头痛愈裂地起来时,莫沁然和汉军早已不见了。

他不知该是心头惆怅还是痛失佳人,总之他想不明白。

剩下一行继续启程,进入新疆,绕过哈密,沿着河西走廊进入甘肃。

此时距离顾铭理他们的目的地不远了,众人相互告别。

顾卿卿对这位大哥哥是依依不舍,言语中尽是依恋之情。

而到了嘉峪关之前,明墉也跟他分道扬镳了,直接就奔赴内蒙。

他记得以前路上遇到的阿克金可是个万金油,到了他那里可能会打听到更多。

这样就剩下秦潇一人,孤零零地来到了嘉峪关前。

关于嘉峪关的古诗句有很多,而他记得莫沁然以前说过,‘一片孤城万仞山’的意境无与伦比。

而此刻他看着万仞孤山,雄关当道,不觉得心生悲凉。

自己此刻孤身只影,前路渺渺,心中空空,倒确实是比这孤城还要孤单。

长河落日下,他自己的孑然孤影又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