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神树建木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玄圃之中的日月却似停驻了脚步。
三年来，纳雪时常一个人来到兰亭，望着空空水榭、寂寂楼台，独自神伤。一千多个日夜，师尊不曾踏入这里一步，而今雷泽神尊的寝殿仍庄严肃穆，药圃果园之中却已杂草重生，一片荒芜。
不再有琴音绕梁，不再有兰亭对饮，不再有佳人红颜……想到凤希，纳雪热泪盈眶，看不清眼前的云遮月影，道不明心中的圆缺阴晴，就如同自己从来都分不清楚的那份惦念牵挂，是兄妹之谊，还是男女之情。
纳雪也曾想过去西海找回凤希，但师尊并没有允准。
是啊，雷泽神尊已经不在玄圃，空留徒儿凤希又有何意义……或许自己与她之间的缘分也注定止步于此了，只是自己当初用了两百年也未曾真正靠近她，看清她，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竟然再无机缘。
纳雪正欲离开，忽觉脚下震颤，身形都无法立稳，心中疑惑，幻空至玉虚峰顶四下张望，见不周山方向日月晦暗不明，云卷风骤，雪崩石塌、河川变流……难道是不周神山附近发生地动，整座神山竟要倾塌了？
纳雪飞身至龙冥洞前，正欲向凌虚神尊禀明，突然龙冥洞万斤石门轰然开启，一道青光自洞中飞出，直奔不周山方向而去。不多时，重云开始散去，大地恢复了平静，之前隆隆欲倾的不周神山依旧直插云霄，巍峨屹立。
凌虚神尊缓步走出龙冥洞，还是一身雪白素袍，龙袖迎风轻卷，只是遥望万里云天之时，他已不再是心如止水，万载千秋留在心间的不只是指点乾坤的意气风发，更有令人唏嘘不已的遗憾和孤寂。
此刻他双目中布满血丝，神情凄迷，怀中抱着一物，状如卧牛，色若寒松……纳雪眯着双眼，看着师尊侧影，想到刚才的一阵地动山摇，不禁心头一颤。
“师尊，难道这是……神树建木？”
凌虚垂目不语，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纳雪，“你不用担心，为师的九斩青云杵当能撑得起那不周山……纳雪，你的无心镜……师尊要用几日。”
纳雪一时迷茫，但也不敢迟疑，取出无字玉扇交与师尊。凌虚手持无心镜所化玉扇转过身去，淡淡说了一句，“你走吧……”
“师尊，眼下可是又要闭关？是否需要徒儿为您护法……”
“不必。日后……日后你要守着凌虚宫，为师不可能永远操这份心，总有一日，这凌虚宫是要交与你的……”
纳雪听的有几分糊涂，几分清楚，但心中暗想，总归是师尊因雷泽神尊之事伤了心神，要自己多操心凌虚宫事务，想来也无不妥，就没再追问，躬身一拜，倏然离去。
看着纳雪已然离开，凌虚神尊并未返回龙冥洞中，而是直奔玄圃而去。
三年未曾踏入，这里竟然已是如此荒芜，旧日痕迹湮灭其中，再难追忆。凌虚泪流满面，怆然立于水榭之上，三万年的朝夕，弹指灰飞烟灭，难道这就是宿命缘法，就是因果天道？
不！我凌虚今日就要试试这缘法，问问这天道！
凌虚飞身来到乾坤大殿之前，一掌震开殿门，轰然巨响过后，乾坤轮就在眼前……
“雷泽，我已取了这建木！拼了毕生修为不要，可为你重塑仙体真身！”凌虚目中的火焰沸腾了眼底的泪水，也燃烧了他的心智。他大步来到殿中，将怀中建木神树放在神殿左侧的云松灵台之上，回身立于乾坤轮前，目光灼灼，一念间已千山飞渡，脑海中浮现出当日雷泽在天地间亲手击溃自己神元，震碎自己真身的画面……
盘古乾坤轮，无量元尊亲手所造，内置八卦玄机，掌四方时。凌虚眯起双眼，看着这开天辟地、执掌乾坤的神器，颤抖着幻出无心镜……
当日与乾坤轮一起炼化的无心镜正面是天然浑玉，背面是黑白双色、阴阳两仪。两仪生四象八卦，这正是当日无量元尊炼化无心镜的用意，乃天地间唯一时空秘匙，可开启乾坤轮，也可逆行天地，纠正阴阳，扭转乾坤……
“雷泽……我凌虚三年来上天入地，用尽毕生所学都找不到救你的办法，如今……我只有回到当日……回到当日……你放心，我用无心镜收了你的神元就回来，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凌虚再不犹豫，开启无心镜黑白两仪，金光乍现，生出八卦阵，又凝住心神驱动意念，手中无心镜缓缓升至空中，眼看就要嵌入乾坤轮中心契合之处，天地即将倒转，河川就要逆流！
“啪！”一个清脆的碎裂之声打破了乾坤大殿中瞬间凝固的永寂！凌虚神尊陡然灵醒过来，收住意念，金光消失不见，无心镜瞬间回到手中。
“我在干什么……”凌虚瞬间苍老了万年，目中空空，面如死灰，额间汗珠滚落，和着泪水一起滴落在乾坤大殿之中。他当然清楚，此法是最无可奈何的一招，也是最危险、最不计后果的一招！
这逆天而行的代价到底是什么自己也无法掌控，可能是妖灵邪魔再度横行、万千生灵涂炭，也可能是毁天灭地六界混沌……雷泽！到时候，你会不会怨我，恨我，怪我没有守住你的真心，没有遵从天地大道，没有护住这因果缘法……
凌虚渐渐恢复了心智，目光流转，四下望去，见一盏油灯躺在地上……缓步上前拾起油灯，灯盏已破粹为两半，一颗灯芯上青烟如缕，还闪着两颗小火星，立时就要熄灭……
这油灯守着乾坤大殿七万多年了，昼夜长明，不知是什么缘故，竟在此时无端碎裂……凌虚神尊神情凄怆，毫不迟疑的再度开启无心镜，镇住油灯芯的精元，回头看了看殿中安然无恙、静静运转的乾坤轮，一声叹息，怅然拂袖而去……
五百年后的一天，凌虚神尊正端坐于凌虚宫大殿静思，忽听见有人轻声唤他。
“神尊，神尊……”
凌虚睁开双目四下望去，殿中并无他人，只有断弦之琴静静躺在身旁的云案之上……这么多年，伏羲琴一直被凌虚安放在凌虚宫内陪伴自己，一份无处寄托的伤情只有在看到此琴之时稍能得以安慰。
“伏羲？是你吗？”
“神尊，正是弟子在唤您……”
凌虚眼中泛出泪光，这琴五百年来从未发出任何声音，自己以为当日的伏羲早已在琴弦尽断之时神元溃散，不想尚有一缕藏于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