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交友不慎

玉山玄圃。

一条青石小路被蒲草掩盖，绰绰其间，时隐时现。凌虚神尊倒悬龙袖，缓步慢行。

几万年前，这里也曾是玉树琼花，仙姿摇曳，镜湖苍水，雾霭光绮，虽不如瑶池仙峰玉瀑，也是月影天光，楼台飘渺。九天之中，四海之内，谁不说他凌虚神尊乃玉手妙心，瑶池与玄圃在凌虚宫的守护之下，比起天界御苑毫不逊色。

谁知交友不慎，上了那个老东西的当！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来凌虚宫住一阵子，也正好可以吵吵架，喝喝酒，解解闷儿，谁知这个老东西看上了玄圃宝地，强占了去，整日侍弄什么药草仙根……

种种药草也就罢了，他还种菜！整日用仙法东挖挖西刨刨，碍眼挡路的楼阁仙台他说拆就拆，眼都不眨一下，我是欠了他的？一住就是三万年哪！

望着眼前的这一大片菜园子，凌虚神君神色戚戚，“你若还在，这里也不至于荒成如此模样……”语出泪下。原本以为七百年过去了，自己该不至于伤情至此，谁知每次来到这里，都忍不住长吁短叹，痛哭一场。

兰亭虽在，雕栏已残，霜叶池满，低回难忘。那旧日的把酒月下、对饮成欢，如今只怕入梦，不堪神伤。

转眼已至乾坤大殿，这是天地初定之时，无量元尊亲手建造之神殿，置盘古乾坤轮于殿中，启四方时。

从此天地运转时刻分明，四季有常，乾坤朗朗，皆遵时度。而六界之中，神鬼人魔明灭之道不同，四时也并不完全相同，元尊就将八卦阵法设于乾坤轮中，以均衡阴阳，调节星月运行。

凌虚神尊立于天阶之前，仰首望去，神殿玄门紧闭，虽威仪九重，震慑乾坤，却似被时间遗忘在了这个角落一般，永恒地、孤独地耸入云霄，无尽苍凉。

时间真快啊，雷泽，那时没有救你，我这七百年何等的纠结，何等的孤单，你都知道吗？若再重新来过，换作是我，你会来救我吗？

倘若真有如果，你也一定不要救我，否则我当日的选择，岂非显得更加无情……

凌虚神尊伸出右手，略有迟疑，最终还是龙袖一挥，大殿之门轰然敞开，风起云动，浩渺天光。凌虚神尊神情怆然，步入殿内，心念起伏间，已是沧海桑田。

踌躇片刻，神尊并未靠近正中的乾坤轮，而是来到左方的云松灵台，上面并排放着两件宝物，一件是七百年前由不周山取回的神树建木，另一件是一床月白古琴，九霄环佩图案，形如凤凰栖梧，散发出幽幽白光，只是……琴弦尽断。

雷泽之琴，可追心，可摄魄，可断念，可化戾，可发万物之声，声可入九霄、达幽冥。十几万年间，雷泽所造之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都不甚满意，日日琢磨，如痴如醉。

三万年前，雷泽住进玄圃，常与凌虚在一处抚琴做歪诗，喝酒聊八卦。一日突发奇想，雷泽竟然取自己左手小指骨炼化成琴，凌虚想不通，手指没了，还抚什么琴呢？雷泽笑而不语。

未曾料想，这床古琴竟然是雷泽最满意的杰作，也是他制的最后一琴。凌虚曾言，我不服你雷泽，就服你这琴！弹不弹，都吓人。

一曲未成弦已断，浮生再难遇故人。

“雷泽，那日我在西海见到了凤凰族的新女君，就是你的宝贝徒弟希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跟在你身边只会撒娇闯祸的侍琴仙子了，只可惜，跟着你修行了两百多年，脾气一点儿也没能变哪……！”